80第 80 章
幾位老臣趁興而來,卻惴惴而歸,此後上朝,果然絕口不提選秀和皇嗣之事,終於讓沐奕言鬆了一口氣;而俞鏞之雖然得償所願,卻心中更加疑惑,尤其是在沐奕言將禪室中和靜雲大師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以後。
「陛下何時有過溺水和墜崖之險?」
「本不該是這裡的人,這句話有何玄機?」
「陛下還有大劫未破,到底是何大劫?」
這句句話都讓俞鏞之膽戰心驚,和上一次靈石事件一樣,他曾和靜雲大師隱晦地提及過此次皇嗣之事,但靜雲大師和上次一樣,只是答應面見沐奕言后再行定奪,其中細節,他一概不知。
為了一解心中擔憂,俞鏞之再次自行登雲眉山求見靜雲大師,卻再也不得其門而入,雲眉寺中諸人都說靜雲大師閉關修行,無法見客。
朝務漸漸忙碌起來,各項新政經過一年的實施之後,利弊逐漸呈現,俞鏞之需要廣察民情,調整修正,這些疑惑只能先暫時壓在心底。
沐奕言的壽辰也漸漸臨近,除了幾個附屬的小國陸續派來禮團祝壽,各地的藩王也陸續進京,在觀望了一年多尤其是在邠國和大齊的戰事之後,大齊的另一個鄰居格魯終於也派出了使團為沐奕言祝壽。
格魯雄踞於大齊的西邊,向來就是一個彪悍的民族,族內派系眾多,相互制肘,景文帝沐天堯在位期間,現任的格魯王曾多次示好取得了沐天堯的支持,最後在一片廝殺中登上了王位,兩國因此交好。
自從沐奕言的母妃過世之後,歷年來的壽辰都是沐奕言獨自一人度過,今年她有了掛牽之人,原本只想安安靜靜地和那幾個人一起度過,卻沒想到,到了最後弄成了一件全國的盛事。
既然有藩王和他國使團,大齊便要辦一場國宴,禮部操持之餘,王尚書每日午後都到點墨閣來,談一談藩王的來龍去脈,講一講格魯的王室構成,到時候該先講什麼,后說什麼,既能彰顯我大齊國威,又能體現出對各國和藩王的愛護……繁文縟節實在令人頭疼,沐奕言聽了幾日後,終於忍不住這日用完午膳便溜出了皇宮。
閑來無事,沐奕言便想去瞧瞧裴藺,這些日子太過忙碌,除了上朝,兩個人見面的時候少得可憐,更別提卿卿我我一下了。
裴府離皇宮有段距離,沐奕言一路興沖沖地,盼著能給裴藺一個驚喜,哪知道還沒到裴府呢,前面的路居然堵住了。
沐奕言心中納悶,下了馬車揪了一個看熱鬧的人問發生什麼事情了,那人看起來才剛二十齣頭,一臉的羨慕:「有人在裴府前向裴大人求愛,送的禮擺滿了裴府大門,還在那裡唱歌給裴大人聽呢。」
沐奕言的腦中嗡嗡作響,差點沒氣得暈了過去:「什麼?求愛?」
「對,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旁邊一個老者不屑地道。
「我看那姑娘挺好,這輩子要是有這麼一個姑娘對我唱情歌,就算是異族女子,我也娶了。」那小夥子憨憨地笑了。
一旁的人鬨笑了起來:「你就等下輩子吧,投個好胎,象裴大人那樣文武雙全。」
沐奕言定了定神,大步朝里擠去,御前侍衛趕緊在前面開道,大伙兒一瞧這群人氣勢逼人,都知趣地讓開了。
這一小段路足足走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才到了裴府門口,果不其然,裴府門前堆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各種動物的毛皮和骨架,有各種盆栽的鮮花,還有各種水果和特產,看起來十分熱鬧。
府門前站著一溜兒的人,身穿異族服裝,為首的一個姑娘明眸皓齒,頭上扎著無數條髮辮,戴滿了漂亮的各種首飾,看起來神采飛揚。
那姑娘面前站了幾個人,其中領頭的一個正是裴府的管家,正在苦口婆心地勸她:「達娃姑娘,我家公子真的不在,你還是先回去吧,你都唱了這麼多首歌了,喉嚨都幹了吧?快回去歇歇吧。」
那叫達娃的姑娘忽閃著眼睛,俏皮地笑了笑道:「那就請我進去喝杯茶吧?我千里迢迢從格魯趕來,一到大齊就趕到這裡見他,他這樣避而不見太無情了吧?」
裴府的管家抹了一把額頭上汗珠:「這……這不是我家公子不在嘛,小人不敢擅作主張。」
達娃得意地道:「他是不是不敢見我?他不敢見我就是心裡有我,我再唱一首歌給他聽,就是我第一次見他時唱的歌,他總要出來見我一見吧?」
一旁的人起鬨了起來:「是啊是啊,裴大人總該出來見一見吧。」
達娃醞釀了片刻,真的高聲唱了起來,那聲音嘹亮開闊,直入雲霄:
天邊的羊兒等待著嫩草,
牧羊的姑娘等待著情郎,
我在山上放聲歌唱,
把自己捎給少年郎。
……
那清脆的聲音在空中回蕩,沐奕言忽然之間一陣沮喪,她早就聽說過,兩年前格魯使團到京城時,曾有一個頭人的女兒對裴藺一見鍾情,兩年過後,這位姑娘依然對裴藺痴心不改,公然示愛。
而她卻連一份全心全意的愛都不能給裴藺,就連平日在一起都要遮遮掩掩,她有什麼臉面來和這個達娃姑娘搶裴藺?
「走吧……我們回去。」沐奕言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朱紅大門,輕嘆了一聲道。
洪寶愕然地道:「公子你不是要見裴大人嗎?這……這不是……」
沐奕言搖了搖頭,剛想悄無聲息地離開,卻見裴府的大門開了,一個人身著錦衣大步走了出來,玉樹臨風,俊朗挺拔,正是裴藺。
門前那一溜兒助威的格魯人都歡呼了起來,達娃更是眼睛一亮,立刻止住了歌聲,驚喜地沖著他招手叫道:「裴藺!我在這裡!我來瞧你啦!」
裴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朝著她鞠了一躬:「達娃姑娘,我剛從兵部回來,才知道你來了。」
「沒事沒事,我送你的禮物你可以收下嗎?我可以到你屋子裡喝杯茶嗎?」見了心上人,豪放的達娃忽然有些羞澀了起來,扭捏著道。
裴藺正色道:「達娃姑娘,承蒙錯愛,只可惜我已經有了意中人了,還請姑娘見諒。」
達娃那張燦爛的笑臉漸漸消失了,她咬著嘴唇,不甘心地道:「她是誰?比我漂亮嗎?歌唱得比我好聽嗎?馬騎得比我好嗎?讓我瞧一瞧我什麼地方比不上她。」
一旁的沐奕言忍不住盯著她那張明艷的臉龐瞧了好幾眼,忽然又覺得自己實在無聊,這又有什麼好比的?她拔腿想走,下一刻卻發現自己的手早已被裴藺牢牢地握在手心。
「阿言你別惱,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在這裡。」裴藺湊到她耳旁,軟語央求道。
沐奕言酸溜溜地道:「阿藺,我看這位達娃姑娘挺好,又漂亮又熱情,和你男才女貌,般配的緊。」
裴藺怔了一下,忽然回過味來:「阿言你這是吃醋了吧?好酸啊。」
沐奕言惱羞成怒,瞪了他一眼:「我偷偷溜出來想來瞧瞧你,現在倒好,你去處理你的風流韻事吧,我要回去了。」
裴藺哪裡肯放她走,只是握著她的手走到達娃身旁,笑著道:「達娃姑娘,喜歡這件事情是不能用來比的,在我的心中,她是這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子,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的不公平。達娃姑娘如此麗質天成,在格魯一定有許多追求的男子,還請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達娃看起來十分沮喪:「可是那些追求我的男子都不是你,我不喜歡。」
「是的,就好比我的意中人不是你,我沒法喜歡你,對不起。」裴藺心不在焉地道,一隻手卻慢慢地撓著沐奕言的手心,一下一下,痒痒的,沐奕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達娃狐疑地看著他們兩個:「他是誰?你們兩個……」
裴藺沖著她溫柔地笑了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達娃姑娘慢走,不送。」
達娃泄氣地道:「那好,我先走了,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有個請求,這些東西都是我從格魯千里迢迢專程帶來送給你的,你能不能收下?」
裴藺點了點頭,眼看著這一群格魯人走了,這才示意管家把門口那些玩意兒收起來一個個分封給府里的人,又吩咐明日管家務必要備上厚禮去答謝格魯使團。
等把事情都安頓好,裴藺領著沐奕言便往府里走去,裴府和上次沐奕言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綠柳成蔭,花團錦簇,和主人一樣透著幾分喜氣。
兩個人在小徑上緩緩而行,間或輕言細語,一派悠然。
「陛下,這是臣剛來京城時栽下的小樹,現在都碗口大小了。」
「臣那時找不到陛下,心裡難過,在這裡許了願,如果有朝一日能和陛下重逢,一定三杯清酒以謝神靈。」
「陛下到我卧房的後窗去瞧瞧,臣在那裡埋下了一壇酒。」
「今日不如陛下留下來和臣一起用膳?臣把那壇酒挖出來和陛下共飲?」
……
裴藺一邊絮叨著,一邊輕撓著沐奕言的手心,他好像喜歡上了這個動作,拽著沐奕言的手玩得不亦樂乎。
沐奕言被他撓得,從手心一直癢到了心坎上,這樣平淡的幸福,卻是如此難得,裴藺的邀約聽起來是那樣誘人,自從從北恆城脫險之後,她便沒有單獨和裴藺一起,象對小夫妻一樣吃過晚膳了。
她剛想點頭,便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喧嘩聲,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藺兒呢?快來瞧瞧,為父給你帶來了什麼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