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姓家奴焉配劍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姓家奴焉配劍

這一聲吶喊尚未停息,便見得兩人翩然落地,那人落在廳中,抬眼贊道:「少年人有這般劍法,委實了不得,當真可敬。」

齊御風抬眼望去,卻見那人站在廳中,佇立不動,一身青袍,面如冠玉,看樣貌約莫有三十四歲,他看起來雖屆中年,卻是長身玉立,劍眉朗目,氣質秀逸,臉上不見一點皺紋,恍若一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

但見他以一柄普通長劍,對敵齊御風手持倚天劍,這份能耐便已經是難得,而他面貌俊逸、氣度雍容,尤勝過齊御風這等人物一籌,看上去便宛如世代的王侯一般,生來便是高人一等之輩。

他負手而立,微微一笑,足尖一邁,身形一閃,攸忽間已自十餘丈外出現,這一手功夫,在場之人除了齊御風方才做過一次之外,便再無一人能夠做到,當即眾人不由得皆心中駭然,心中便覺得此人簡直比鬼魅更可怖,相互面面相覷,卻無一人識得這人究竟是誰。

空智和范遙對視一眼,同時在心中默念道:「縮地千里。」

齊御風之輕功,乃是自張三丰所傳之後,得以大成,而他進襲閃爍之法,卻是從古波斯的武功之中的演化而來。此時他雖然不認識對手這門功夫,可是卻也看得出是一門極為高深的輕功,一步跨出,便在十丈開外,動作飄逸自然,彷彿不是這人飛越十丈,而是那十餘丈的距離一下子縮成了一步一般。

齊御風上前一步,目不斜視。雙手抱拳,問道:「閣下既然有此武功。卻為何要在這朗朗乾坤,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

那青袍之人聽了只是微微一笑。一步掠至他前方,對著他身後幾人伸手抱拳,身子微躬道:「一別二十年,正一派張仲雄有幸再見空智禪師、范右使。」他執禮甚恭,神態莊重,轉頭再看看一邊端坐的張松溪,又道:「這位想必便是張四俠了,久仰久仰。」

那幾人尚未答話,空智禪師聽到這話。卻彷彿剛剛從沉睡之中,發現了此人闖進了山門一般,當即極其意外的大聲道:「原來是正一門的張道友,快快請進。」

那青袍人微微一點頭,應了聲:「是。」,放下雙手,袍袖微微一拂,便要飄然而入,尋少林派旁邊的座位坐下。

齊御風此時不禁緊皺了眉頭。心道今日這樁事情,倒是越來越怪,這白茶夫人一路,不是丐幫、不是正一、自然也不是青海派、金剛門等門派能弄得出來的。卻究竟是何人所為?這人以倚天劍、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真經為誘餌,其志所在不小,卻不知到底是什麼來路?

他斜睨那青袍客一眼。本來擬讓他過去,可是這張仲雄一閃身。腳步一旋,他頭腦之中。登時一個激靈,頭腦中想起一件事來,當即也不見他舉手作勢,便攔住了那人,笑道:「原來是青海正一派的貴客,想不到咱們在西北見不著,卻都來了這裡,鄙人今日忝為大會首席,待客簡慢,休怪休怪!」

那張仲雄本來渾然不將他放在眼裡的模樣,可是他一連串偷襲不成,當即心中也熄了對付他的心思,當即冷聲一瞥,便要從旁邊走過去。

可齊御風哪裡肯依,依舊熱情道:「聽說一代天尊郭成顯、鄧常恩,都是您的徒弟,在下好生佩服,今日既然大師來到這,可否給咱們露上一手,好教咱們開開眼界?」

張仲雄相貌雖然只有三四十歲,但實則早已年過不惑,只因他滋補有道,奪陰陽造化,素來心境平和,不易動怒,才有了這般神奇的效果,但眼下他耳聽那郭成顯、鄧常恩之名,心中卻不由得一陣怒火升騰。

原來那郭成顯、鄧常恩本是他中年之時,所收的徒弟,郭成顯學了他幾門道術武功,運使五雷之法,便徑自下山,他對這徒弟也未曾盡心儘力,便也並不放在心上。

可誰知這郭成顯武藝稀鬆,嘴皮子卻甚是流利,竟然憑藉他三寸不爛之舌,挾著戲法武功,投靠了元朝一名高官,得了個進身之階。

他巴結權貴,換取榮華富貴,猶自尚不知足,於是便魚肉百姓,作威作福,百姓被他欺壓之下,無不苦不堪言。

某一日,郭成顯突然見到一名道士,自稱「賽天師」,一見面就對郭說:「你身上藏著五雷正法的秘訣吧?」

郭一聽,知道他未卜先知,定是神人,不敢隱瞞,連聲稱「是」。

賽天師說:「我還有『六雷法』要賜給你,只要依法施行,能夠召來天仙,化為美女,跨上鸞鳳,遊戲人間。」

郭一聽大喜,急忙叩頭請他傳法,事訖又叩頭辭謝。

這郭成顯學了『六雷法』,得意洋洋,便跟那位高官宣揚,說自己能招來天仙,那高官信以為真,當即便催著郭成顯快快演法。郭卻趁機搭起架子來,先讓搭起法壇,周圍布置,務求全套精緻行頭,掛紅燈,圍翠幔。一切布置就緒,方擇日登壇演法。

且說郭成顯在壇上作起法來,忽然雷雨當空,風刮黃沙,滿壇燈火一時吹滅,似乎狐精鼠怪趁機都跑了出來。一陣工夫,這一切又都消失,天際只有纖淡的雲片,彎彎的月亮掛在檐頭。

隱約聽到有呻吟聲從法壇深處傳來,點起燈燭一照,卻見有四五個那大官家的侍妾,赤身**各跨著個傻大漢,家奴過去強扶他們進去。再看郭成顯,還站在法壇上,滿口糊塗話,正得意揚揚在作法呢。那官員又羞又怒,提劍上去將郭斬為兩段,拋屍在後花園池塘中,並嚴令家人不得外傳。但這般醜事,哪有瞞得住的,第二天就傳遍大街小巷了。甚至正一道門,也遭受連累。成了他人的笑柄。

而鄧常恩在張仲雄屬下卻習文練武多年,深得他的喜愛。後來被他推薦,入得元廷之中,做到了太常卿這一高官,這鄧常恩陰險狠毒,暗中害人無數,他心中有鬼,以至於噩夢連連,便派了他的徒弟陳歪兒去尋求殺鬼之道。

那陳歪兒奉命出門,行至中途。碰見個道人,神態軒昂,手執長弓,腰插七箭,(弓長張,三豐七,這倆故事都是張三丰七戲方士中的,並非作者杜纂。)自稱能射鬼,百發百中。陳歪兒對他半信半疑。因是同路,且跟著同行。晚上,在一座破廟中過夜。這兒林深月黑,篁竹古木中傳來啾啾鬼叫。陳歪兒十分驚怕,道人卻說:「不用怕,你正好可以看我的神箭。」

便在窗隙中一箭射出去。只聽到那鬼哀號著逃去,那僕人這下大為欽服。次日早晨。叩頭懇請道人傳他法術。道人倒也慷慨,立即傳給他神箭之術。

陳歪兒回來見師父。說道:「幸而托師父的福,在路上遇見神仙傳了箭術。」

常恩聽后大喜。這天夜間月色朦朦,府中花園鬼聲又起,急忙讓陳顯一顯他的神技。常恩自己則轉過迴廊,在對面樓上監視。陳戒備不懈,忽然見一鬼飛入對面樓上,陳便挽起強弓,一箭射去。箭聲響處,只聽大叫一聲,有什麼東西應弦而倒。忙點起燭火照看,卻是鄧常恩,幸而箭未中要害,只射傷了左臂。回頭再找陳歪兒,早已逃之夭夭了。

張仲雄本是個要臉面的人,他經了這幾次打擊,便終日只是修鍊,不出山門一步,天下英雄縱然見了他面,也自當給他些面子,絕口不提。

他這幾年苦練武功,料定可以一戰震驚天下,這才方趁了這時日出關,誰知道自己這絕世輕功固然沒有引起太多驚嘆,這陳年舊事,在天下英雄面前,居然被這少年一口道出,當即不由得臉色深沉,幾乎要滴出黑水來。

他冷哼一聲,身形疾轉,一連旋轉了幾個圈子,想要躲過這討厭的少年,上前與少林、武當等門人敘話,誰知道他固然旋轉極速,那少年卻也身形如電,姿勢肅然不雅,卻極為輕捷靈巧,按照玄天罡步之順序一氣呵成,居然徑直將自己擋在了外面。

這一下他心中不由得大驚,心道這「旋鶴提縱功」乃是我師弟近年方才創出,怎麼這少年卻如同練熟了一般,怎麼盡知道我的線路?

他心頭微跳,抬眼看去,卻見齊御風嘴角一抹冷笑道:「大師剛才還要有奪劍的本事,怎麼現在卻當了縮頭烏龜了?」

張仲雄聽到這話,道:「剛才白茶夫人說今日誰奪得這倚天劍,便是今日首席評判,怎麼你奪得,我便奪不得?」

齊御風搖頭道:「我自奪得,你便奪不得。」

張仲雄神色一愕,忙問道:「為何?」

齊御風振振衣袖,朗聲道:「千載以來,我中華王朝更迭、諸侯爭雄,汝輩正一道人,左右逢源,為了榮華富貴而卑躬屈膝,想那前宋對你家何等不薄,幾乎代代賜號,修建道觀,更授予總管符籙各派的大權,取得了符籙派道教的統領地位。可緣何大金國一到,你輩便受封金國,主動索官?數十年後,蒙夷興起,將金夷滅之,爾等又審時度勢,大義凜然地倒向了忽必烈,這般沒有節操,豈能配得上這倚天之劍?」

他這幾句話說完,那張仲雄在一邊聽著,愈來愈怒,臉色登時變得血紅,猶如豬肝一般,暴喝道:「小子,你找死!」這幾個字轟轟入耳,聲若雷震。

齊御風聽到這話,愕然抬頭道:「怎麼,要殺人滅口么?」

張仲雄怒道:「你這少年,如此惡毒,豈能饒你,老道今日要開殺戒,你是自裁呢,還是非要老道動手不可?」

齊御風低頭思量,似乎正在心下躊躇,突而抬頭笑道:「胡吹大氣,你以為你這軟骨頭,有那般本事么?」

那張仲雄聽到這話,當即不再言語,踏上幾步,右手向他頭頂抓將下來,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筆直。勁道凌厲已極。他雖然怒極,心中卻也思量。這小子劍術高明,我便已拳掌功夫與他相抗。看能不能斗得過一兩分。

齊御風身形一側,輕飄飄的讓了開去。張仲雄一抓不中,次抓隨至,這一招來勢

更加迅捷剛猛。齊御風斜身又向左側閃避。張仲雄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發出,

瞬息之間,他身形便幾乎變成了一條青龍,龍影飛空,龍爪急舞,將齊御風壓製得無處躲閃。

周圍人群眼看他這路爪法使得兇猛。當即不由得齊聲喝了一聲彩。

正當此時,張仲雄耳邊卻聽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這就是『旋鶴提縱功』么,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聽到這話,心中不由得一驚,這時才突然發覺,這少年如陀螺一般,身形急轉,卻是按照「旋鶴提縱功」的路數而來,而招數巧妙。更是遠勝自己,當即心中不由得一驚。

齊御風說完這一句,陡然一拳猛然向前如雷霆一擊,接著他掌上功夫。源源不斷而出,連續急攻,接連撲擊上前。那張仲雄未曾料到這少年拳掌功夫也居然也這般紮實,當即一口氣喘不上來。當即連連後退,幾乎無半點還手餘地。他雖未也能苦苦支撐,未曾露得敗像,但一招也不能還招,其實便早已輸得一敗塗地。

眾人眼看齊御風所使的功夫,卻是方才那門口十幾名大漢所用的「大伏魔拳法」,力氣沉雄厚重,猶如黑雲一般,壓城而來。

那張仲雄心中叫苦,他倒退後躍,便是想轉過身來,奔出數步,也不可得,對手這些招式,出手姿式,卻每一招都看得分明,記得清楚,可是他小小年紀,掌法既奇,內力竟也大為深厚,自己一個不察,登時立足不定,向左斜退三步。

齊御風氣凝如山,掌勢之出,有若長江大河,委實是名家耆宿的風範,哪裡是一個少年人的身手?一邊便是練了幾十年拳掌功夫之人,見到他發掌轉身之際,勁力雄渾,身形沉穩,當真無懈可擊,法度之嚴,勁力之強,便是當世一流高手,也無幾人能做到這樣,當即便有數名高手,忍不住喝了聲彩:「好拳法!」

正當此時,突然只聽得「嗤」一聲,張仲雄肩頭衣袖,已經被齊御風一把抓在手裡,右臂裸露,現出長長五條血痕,鮮血淋漓而下。

他面色黯淡,登時向後退後幾步,在這一瞬之間,他心中登時萬念俱灰,只覺數十年來苦練武功、稱雄江湖,全成一場幻夢,直過了半晌,他眼看在座之人,無不用憐惜嘆惋的眼神看著自己,當即不由得咬了咬牙,緩緩說道:「齊少俠拳掌上的功夫,比本人厲害得多了,咱們這點微末技倆,給齊少俠提鞋都不配。」

齊御風看著此人,雖這一生在此之前,從未謀面,但卻不能同道為謀,註定成為敵人,當即點點頭道:「不錯,看你武功不錯,留你全屍,你自盡罷。」

這一句話說出,登時群情聳動,大夥都心道,這兩人不過為掙個先後,名聲,一仗打完,盡可由正一派,回去再練二十年功夫,徒子徒孫再來挑戰,怎麼卻鬧到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可眾人看向齊御風臉色剛毅果敢,卻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模樣,卻不由得一凜然,心中這少年看似不起眼,但卻也是反王之一,不可小窺。

一邊范遙微微嘆息道:「最是無情帝王家……」

齊御風聽到這話,當即看著范遙,鄭重的搖了搖頭。

正當此時,卻聽得張仲雄說道:「聽聞齊少俠劍術通神,后發先至、只攻不守,殺人幾乎從不用第二劍,我這些年在青海長雲山,也悟得一絲劍理,願意向閣下請教,一償昔日宿願。」

齊御風心中奇怪,心說你什麼宿願,跟我有什麼關係,但與這等劍術高手過招,他自然求之不得,當即微微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他並排將三柄長劍放在地上,將長白劍遞了過去,自己卻抽起倚天劍,那張仲雄知道,今日若挑戰成功,則勢必惹來天大的麻煩,而若不成功,自己卻也無葬身之地,當即心中煩悶,暗暗後悔,伸手接過了長劍。

兩人默然半晌,大廳之內,頓時靜寂無聲,周圍許多人見到這兩名高手比劍,雙拳緊握,掌心都沁出汗來,心頭都怦怦直跳。

齊御風出道四五年,經歷大小戰數百,從無敗績,此時在某些有見識的人眼中,隱隱已經是二張之下的江湖第一人;而張仲雄一身高絕無匹的內功,與江湖之上,名頭卻甚是響亮,名之早,甚至超過了武當七俠一頭,齊御風劍術雖然玄虛好看,但卻真的能勝過他嗎?

齊御風眼見對手持起長白劍,登時眼神之中,立變得鋒銳起來,顯然先前七劍偷襲,他卻並未使出全力,當即笑道:「高手難尋,你這劍術之中的境界,卻是可稱得上今日列席之中的第四人,我若不領教一番,等你死了,可當真心中存著遺憾。」

張仲雄冷笑一聲道:「我這路劍法,世上也只有齊少俠這般人有資格評鑒,不然便如學了屠龍之技,卻無處屠龍,實在無趣得很!」

齊御風提劍在手,劍尖遙遙指向地面,微笑道:「你不妨試試。」

他話音一落,突然眾人聽得廳內「嗤」一聲,嘯音直爆耳膜,這是劍鋒破空之聲,在場之人,聽到這聲音,無不臉上變色,這銳嘯之聲比之利弩破空更加急促,這一劍究竟快到如何程度?

眾人抬眼望去,卻見一道灰影、一道青光,兩人在廳中幻化出七八個身影,不住盤旋,交接之處,有一道雪亮的白光,疾轉變化,快逾流光。

片刻之後,但聽得長劍交接之聲,此起彼伏,越來越是短促,彷彿悶熱夏日中的雨點一般,越來越密,越來越快,逐漸響聲一片,匯成一道喧嘩之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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