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V章

102V章

雖然覺得可惜,但宜悠還不至於跟沈家那幫人較勁。一來她想得開,二來她每日有很多事要做,實在沒太多心思花在沈家人身上。

「鋪子門上雕圓形的花,還是方形的?」

木匠家媳婦站在宜悠跟前,李氏那天提議后便是成親,忙來忙去她幾乎要忘記這事。不過還有人想著,那邊是常逸之,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他以極低的價錢盤下了綉坊邊上的一家商鋪。

地契過戶后直接送到了宜悠手裡,當即她就帶著劉媽媽和碧桃過去看。鋪子不大不小,賣幾樣糕點卻是正好。反正閑著無事,她便忙活起來。本來簡單的事,在她的刻意精益求精下,過了一個月還沒完。為這,李氏都敲了她腦袋好幾回,連聲嫌棄她著實太過挑剔。

「娘,慢工出細活。再說……」

「一旦忙活完這個,我還能做什麼呢?」

李氏沉默,沈家的事過後,閨女雖然心氣兒順了不少,但整個人就跟著冬天的草木一般,死氣沉沉的。

「都依你,咱們本地只產松木,不過逸之商隊有從北方運來的杉木。木頭很粗,也不容易變形,我看就用那個打桌椅板凳。」

「杉木?名字聽著倒是不錯,那就那個。」

答應下來后她開始去看木材,有成年男子肩膀粗的杉木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香味,木板被大鋸解開后,裡面那一面的花紋煞是好看,一打眼她就喜歡上了。

「再做兩張書桌,椅子腿也做的高一些。」

木匠依言論先把書桌和椅子做了出來,今日便是來常府交貨的時間。木匠本人沒進來,來見宜悠的是她媳婦。

「恩,咱們先去書房瞅瞅。」

此時已是中午,用過午膳,長生和穆宇便在此處。不同於往日兩人伏案寫寫畫畫,如今他們倆圍著小了一圈的桌子,眼中全是驚奇。

「咳咳,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長生不好好溫書,是打算下午被先生問起來,再去臨時抱穆宇的佛腳?」

長生有些羞澀:「姐姐,我很努力了,每日背書的時間比穆宇和璐璐都要長,可就是不如他們記得牢。」

「那就再努力些,拿出你學刀的勁頭,沒有什麼是你學不會的。」

長生應下,神色卻是更為苦惱。每次練刀他都覺得自己不是自己,彷彿進入了另外一種感覺。可任憑他再努力,看到白紙上那密密麻麻的黑字,就忍不住的想要瞌睡。

「先來看看你們的書桌。」

宜悠拉開兩張椅子,招呼他們小哥倆:「試試夠不夠高?」

「姐姐、嫂嫂是給我們做的?」

「恩,你們也夠不到那麼大的桌子,如今用這小桌子剛剛好。坐下來試試,不合適還能改。」

倆人忙坐進去,書桌比尋常要矮一些,也不若尋常那般寬大,放上筆墨紙硯后,剛好剩餘一臂多寬的距離。以倆人如今的身量,用起來倒是剛剛好。

隱形人般的木匠站出來:「這邊還有一層,若是小了便把邊上撐起來,還能當個大桌子用。還有椅子腿,固定住這機關,可以再調高點。」

宜悠大吃一驚,隨著高度的調節,這書桌竟然能一直變到成人用的那般大。

木匠媳婦頗有些不自在:「穆夫人,我說了他許多次,府中的少爺定不會缺那一張桌子,到時候小了再打就是。可他這人節省慣了,又長了個榆木腦袋,怎麼勸都不聽。」

木匠據理力爭:「這樣也不影響用,再說能省著點也是好的。」

宜悠走到桌子跟前,手撐在上面,仔細觀察著其中的機關。其實並不複雜,就是一個中空的機括,裡面填上木頭。拉出來用鉚釘固定住,腿便長了一塊。木匠手很巧,在機括上雕了簡單的花草,即便長出一塊,在外面看著也就覺得桌椅的腿雕了花紋,並看不出其它。

「能省一些就省一些,小孩子不要太過奢侈。」

宜悠自幼過過苦日子,雖然如今常逸之最多的便是錢,但她覺得能省也該省。省下來給那些吃不上飯的小乞丐一碗粥,行善積德,也算給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有遠在北方戰場上的穆然積福。

「這桌椅費了不少功夫吧,我多加些工錢。」

木匠媳婦喜出望外,木匠卻頗有些不好意思,連聲拒絕道:「這事也是我自做主張,夫人莫要責怪就是。」

「我又不是那吃人的,這般拘謹做甚。收著吧,我看著書桌甚好,改日自會與官學那邊的先生說一說。」

木匠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最是愛鑽研這些新奇的東西。如今被人認可,比多給他加工錢還要高興。

兩人退下后,在外人面前還有點節制的長生和穆宇,此時露出孩子該有的雀躍。兩人把桌子拼在一處,左右排排坐,開始吃果果。

「喜歡么?」

「喜歡。」

宜悠笑道:「喜歡那就好生念書,有了功名,日後也就不用跟你們兄長和姑父這般,還要去受那苦。」

穆宇自新桌椅上下來,走到她跟前安慰道:「嫂嫂,哥哥他會回來的。」

「恩,他自然會回來。」

**

強行穩住自己的情緒,宜悠回到自己的院子。懷胎至今已經有一個半月,穆然走了有一個月。莫說是當初約好的每月五封家書,如今他連一封都未曾傳回來。

中間她忍不住,又去了一次信。如今信走到路上半個月,那邊依舊毫無消息。儘管常逸之神通廣大,可也只能打探出大軍已然出征。再往深處,大軍中軍紀嚴明,自然不會有人往外泄漏信息。

「哎。」

李氏端著葯進來:「到時辰了,趁熱喝了。」

宜悠掃了眼青花瓷碗,裡面葯汁子散發著濃濃的苦味。可她卻知道這葯的功效,喝下去后,她全身都暖洋洋的。

一口悶掉,她擦擦唇邊的葯汁子:「娘,我想去雲州。」

「明早你還得去官學,這會天寒地凍,再去雲州折騰什麼?」

「都到了三月,外面雪化了,柳條上也有點綠色,外面天沒你說得那般冷。還有娘,我為何去官學你還不知?璐姐兒著實太過可憐,我不過是給她個名頭。有我在那陪著,也沒人敢小看她。這一個月來她的表現可圈可點,如今沒了我,官學中的先生也自會對她護持一二。」

「我就知道,不過璐姐兒確實是個招人疼的。」

「恩,你看她與長生如何?」

李氏過好久才反應過來:「你是說?」

「青梅竹馬是好事。我也不是白幫薛家忙,璐姐兒是個聰明孩子。長生雖然也入了官學讀寫書,但是咱們都知道,他腦子多數隨了沈家那邊,轉不過彎來。我也想過穆宇,可以穆宇的聰明勁,日後科舉有望。剩下長生有個聰明點的媳婦護著,他這一輩子也順遂。」

想到前世那個蠢笨的弟妹,宜悠就氣不打一處來。那小姑娘說來她還熟,正是周屠夫家兒媳婦蓮蓮的妹妹。蓮蓮雖然蠢,但多少知道護著自家人。但她妹妹是又蠢又胳膊肘往外拐,三兩下就被程家女人唬住。

當年她被程氏唬住,多數是去祖宅那邊白吃白喝。長生媳婦被唬住,卻是對主宅那邊掏心掏肺。她偶爾給長生的好東西,還有與長生說得一些話,全都被這媳婦原封不動的搬去祖宅,然後一句話都不漏的學舌。往往程氏那邊兩句隨意的誇獎,便能將她唬得五迷三道。

所以這輩子重生后,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脫離了沈家,長生的親事會更難。她想讓長生念書,有個秀才的身份,沈家那零星的影響也不算什麼。可連續好幾月下來,她卻發現長生實在不是這方面的料,那就只能從小調|教一個合適的。

「長生和璐姐兒?薛夫人願意么?」

「薛夫人是個聰明人,咱們家人口簡單,家境殷實。以璐姐那無父兄護持的出身,長生於她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李氏連聲嘆息:「人太聰明了也不好,當然我不是說璐姐兒,她定是個好的。」

「娘,我知道你的顧慮,自古婆媳是天敵。」

「娘哪是那刻薄之人。」

「娘也不用反駁,如今我身懷有孕,更能深刻地體會這一點。十月懷胎,十幾年把孩子養大,然後一朝成親交到媳婦手裡,任誰都會想不開放不下。不過有些人能忍住,慢慢接受兒子媳婦一塊孝順她;有些人卻是想不開,總覺得媳婦搶了兒子。」

「娘捨得長生,最捨不得的是你。」

宜悠點頭:「我知道娘疼我,畢竟在沒有長生的那近十年中,我是你唯一的孩子。長生那邊的疼愛,也就是從我這邊分出去的。娘,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所以先前我才沒說。畢竟咱們都清楚,有個太強勢的媳婦,對你不是什麼好事。

但現在不同,你有常叔。憑他那腦子,哪個耍花腔的不都能製得服服帖帖。璐姐兒再聰明,也越不過你去。」

提起常逸之,李氏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怎麼說都是你有理,葯喝完了,你就好生睡會。璐姐兒那邊還得再瞧瞧,畢竟長生還沒過十歲,咱們有的是功夫。」

宜悠點點頭,先前她已經私下與薛夫人通過氣兒。那婦人果然是聰慧的,直接順著她的杆子答應下來。除了長生,她沒有更好的選擇。過兩年就過兩年,反正煮熟的鴨子也不會飛。

「恩,我吩咐下把馬車騰出來,明日去雲州。」

李氏神色間有些挫敗,怎麼她還想著這事:「你一個人出去,著實不安全。」

「誰說我一個人?娘,包子鋪那倆小丫鬟也差不多能頂事。明個兒,就讓端陽和碧桃跟我一塊去。」

「犟脾氣,娘說不動你,再帶個媽媽去,記得把葯溫上,按時喝。」

聽著李氏的囑咐,宜悠一一點頭。一個月沒有穆然的信,她著實心裡沒底。章氏娘家在京城,有她幫忙最起碼能得到隻言片語。

**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宜悠便開始啟程。不過出行的隊伍並不是一開始商議的一架馬車,三兩僕從,而是浩浩蕩蕩的商隊。

昨日李氏與常逸之提后,後者便做主,將五州齋的商隊提前一天出發。雲縣和雲州離得並不遠,即便商隊走得也不慢,宜悠也趁機跟在商隊中。按李氏的說法:那麼多人跟著,總不會再出事。

感激於常逸之的心意,宜悠悄悄把李氏愛吃的一道菜告知他。坐在馬車中,宜悠想著常逸之當時那驚訝的模樣。平素穩重的富商,如今唇角都快要咧在嘴邊上,而後他結結巴巴的問道:「糖……糖塊?」

「恩,就是賣冰糖葫蘆的人熬的糖稀,然後堆成的粘糖。最簡單的那種,四方塊的形狀,我娘最喜歡吃那個,吃多少爺不會膩。」

「可我分明帶回來不少糖,她一塊都沒碰。」

「因為那不是粘糖,小時候的味道是一個人最難忘卻的。娘小時候在雲嶺村,逢年過節大家最喜歡的就是這粘糖。尤其是熬湯的時候,甜味兒能直接從廚房的大鍋飄滿整個院子,聞一口都能甜到心裡。

可惜別人能吃好多,她卻只能撿別人掉到土裡的,就那樣她還吃得很高興。後來她雖然不說,但我知道,每次過年熬湯,她都會很高興。」

常逸之聽完后若有所思,今早她出來時,路經前院廚房,隱約聞到了那股甜味兒。

聽著馬蹄的滴答聲,她坐在馬車上,摩挲著穆然留下來的方形印章。一件件的回憶著這些日子的事,很快馬車入城,而後停在知州府門口。

到了!宜悠睜開眼,撩起帘子被碧桃扶下車。望著面前寬大的知州府門,她感慨萬千。上次來時這裡還是陳德仁的地盤,尹氏如前世一樣,高高的坐在正房的主座上,皮笑肉不笑的睥睨著雲州所有人。

如今卻是物是人非,她不用再戰戰兢兢,也不用步步驚心,裡面的主人是她所熟悉的。而她,卻要去確認自己的擔憂。

「穆夫人來了。」

來迎接她的是吳媽媽,她穿著深紫色的棉袍,比起一個月前更加紅光滿面。

「天寒地凍,勞煩媽媽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不過是走幾步路罷了。聽說穆夫人身懷有孕,如今你可得小心些著些。」

吳媽媽駕著她的胳膊,攙扶著進入正房。一入內宜悠就覺得不同,原先滿房的花瓶擺設,如今全變成了花卉。至於花卉擺不到的地方,也就乾脆空出來。

這樣一來,整個知州府正房顯得格外寬敞。與尹氏不同,章氏隨意的坐在一旁,與巧姐在一同看著什麼。

「夫人、小姐,穆夫人到了。」

「宜悠來了。」

巧姐站起來,你這不來,我也打算派人去找你。這會可是大事,你要是不知道保准後悔。

「哦,什麼大事?」

「雲縣空缺的那縣丞終於來了,這還不是最緊要的,而是他向聖上建議,在各州監軍、縣尉的基礎上,設置督查一職。知州主政、監軍主軍,你猜這督查做什麼用?」

「聽著那意思,竟像是管著知州和監軍的土皇帝?」

「跟你猜的也差不多,督查主律法,跟咱們這的通判似得,可官卻比通判大多了。」

宜悠點點頭,雖然先前她不太明白這些。可自從嫁給穆然後,日日與這些官家夫人打交道,她知道的也漸漸多起來。

「聖上准了?」

「沒,誰會准他這般胡鬧。但他另闢蹊徑,勸服聖上在一個州先試下,看看好壞再說。」

「這下聖上總該准了?」

「是准了,但只准了一半。雲州畢竟太大,且以他的資歷也做不了督查。所以聖上就決定,讓他先在雲縣試試。」

宜悠皺起眉頭,她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雲州富饒,雲縣僅次於雲州府,且雲縣乃是知州大人的地盤。先前章氏就曾說過,單憑他一個縣丞,若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大家完全可以將他架空成空殼子。

但如今聖旨下來,想必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這一片,這會若是想動什麼手腳,那可就是真不長心。

「雲縣督查是誰?」

「不能叫督查,要叫縣監。」

「縣監,聽起來如此像宦官!」

「就是個宦官,不過這宦官來頭可不小,你還真得小心點。」

「哦?莫非他是雲州人?」

「正是,我娘連夜查出來的。他不僅是雲州人,還是咱們雲縣人,還是雲縣薛家人。」

宜悠這會是真的擔憂起來,畢竟昨日她剛說過,想讓璐姐兒與長生在一處。而且在面對薛家時,她一直是得罪到底的態度。捏捏手中的印章,如今穆然不在,再來兩個敵人,她要如何應付過去。

「是薛家嫡支?」

「應該是,前些年戰亂,薛家有一人流亡到越京,其子便是此人。」

宜悠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要不要這般巧。腦子一團漿糊,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穆然曾與她說過,許多看似巧合的事,實則是幕後之人有心為之。

「是誰安排的?越京幾十萬人,想要找到如此巧合之人,可著實不容易。」

一直未開口的章氏放下茶盞,抬頭看向兩人:「巧姐兒,宜悠如今有身孕,你也不讓她快些坐下。」

「哦,你快坐下,咱們坐下說。許久未曾見你,一見到便有些激動,你莫要往心裡去。」

「我見到你也是高興,站這會也沒什麼大事。」

話雖如此,宜悠還是坐到了章氏跟前。巧姐說的那些不重要,她看著章氏如今老神在在的神色,總覺得她一定有辦法。

「夫人有何高見?」

「這人確實不是巧合,說來薛家那些事還都是因他而起。陳家那麼大一家子,在宮中有個人很尋常,薛公公便是其中一人。陳德仁與薛家的合作,便是他在幕後一手促成。薛家之所以花費那麼多銀錢,也都是因為多年打點他。

如今我斷了窯廠財路,上個月薛家商隊有來無回更是雪上加霜,所以薛公公怒了,便想出來如此主意。」

宜悠邊聽邊點頭:「原來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反倒帶累了所有人。」

章氏搖搖頭:「此事從根上,卻是陳家與我等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著實與你無太大關係。莫說是一間綉坊,就是再來個十間八間,陳家也不會看在眼裡。」

宜悠卻是親眼目睹過陳德仁的奢靡,章氏所言的確非虛。心下安定,她又問道:「那如今我們該當如何?」

「這便是今日要與你說得原因,你且要委屈些,越委屈越好。」

宜悠摸摸肚子,她委屈是沒關係,可孩子有個萬一那可如何是好?

「看你想哪兒去了,怎麼說你也是官家夫人,便是他們再猖狂,難不成還會囚禁責打於你。我說這委屈,不過是不看不聽不問,無論他們做什麼都由著,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很支持新縣丞。」

宜悠放下心來:「這簡單,我定能做好。」

她要做不好這個,怕是雲縣大小官吏也無人能做好。原因無它,沈福祥便是無論老太太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而是全然支持,甚至拉著別人一道支持。先前看了那麼些年,她怎麼也能學個三分樣。別看只是三分,但她卻覺得這三分已經足夠。

「也不用你委屈多久,等這場仗打完,咱們就能徹底無後顧之憂。」

章氏這番話,宜悠還是有些不明白。看向巧姐,見她也睜著大眼睛搖搖頭,她徹底放棄。

看來是章氏不想說,不過無論前世今生,聽章氏的話鮮少有錯。最重要的是,如今她全然沒注意,自然就得聽現成的吩咐。

「我自會遵照夫人吩咐。」

「恩,今日只於你說了說,叫你來還有一事,你得與雲縣其他人說一說。說服他們答應,大家一塊聽縣丞和縣監的教誨。」

「我去說?夫人,他們怎麼可能會聽我的?」

章氏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這就看你的了。」

宜悠指著自己的鼻子,還是對自己聽到的話難以置信。章氏讓她去說,這意思分明是提她做雲縣所有夫人的領頭羊。她自然不會覺得章氏去坑她,可她卻對自己沒信心。

「宜悠只需記得我娘平日說話是什麼模樣,照葫蘆畫瓢就是。」

聽著巧姐的話,宜悠點點頭。再見兩人眼中的信任,她也來了精神。誰沒有個第一次,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她自己不行。

「那我姑且一試。」

「這就對了,」章氏滿臉的孺子可教:「我看你剛才進來時愁眉不展,是因為穆然的事?」

**

宜悠還沉浸在被章氏信任和交託權柄的複雜情緒中,她就知道跟著這一家絕對妥當。這不剛答應下來,甜頭立刻就來了。

如今恍然聽她提及穆然,心中剛壓下去的那抹擔憂再次彈上來:「正是因為穆大哥,這一個月他杳無音信。」

「現在知道擔心了?」

「當然有些擔憂,畢竟刀劍無眼,夫人可知道前方究竟是何情況?」

「我也不清楚,廖監軍也一道跟了去,如今整個雲州也沒個信傳回來。這幾天,還有不少兵卒的家眷托關係問到我這。」

宜悠僅存的希望黯淡下去,她認識的最有本事的人就是章氏。儘管穆然與廖將軍很親近,可這次出征廖將軍作為主帥,自然得隨軍一起走。即便她往京城中去信問詢,怕是也沒人會回答。

「不過雖然我不知道大軍動向,卻知曉為何他們會杳無信訊。」

「為什麼?」

宜悠一把抓住章氏的袖子,知道一點總比全然不知的好。

「先坐下,這般著急人也不會飛回來。這信是跟著縣監的任命一塊傳來的,本來是機密,我也就跟你說說,其餘幾個縣尉家那些還是免了。」

宜悠趕忙保證:「夫人,我定不會說出去,就連我娘和穆宇也不會告知。」

「這就好,其實杳無音信跟這次的用兵方式有關。大越立朝至今幾十載,北夷連年擾邊,煩不勝煩。先前派軍戍邊的法子已經被聖上厭棄,眼見如今兵精糧足,他便想著將北夷一鍋端,打回西北大漠那邊。」

「所以說這場戰役會格外激烈?」

「激烈倒不至於,而是由先前的被動放手改為現在的主動出擊。你來時也看到,雲州城內幾乎沒了馬車。」

「確實如此,許多富賈皆是乘牛車。」

「便是因為此戰要用騎兵,大越馬匹十之□□被應徵入伍。」

宜悠點頭,穆然同她講過,在幽雲十六州的草原上,騎兵是絕對的主戰力。夜襲千里直搗黃龍之事並不是沒有過,而這對步卒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但是北方草原以牧馬放羊為生,人人都不缺馬,大越卻是農耕為主,馬匹壓根就跟不上。

就拿一個騎兵來說,想要跨草原作戰,背負輜重的馬匹至少得有兩匹。一萬騎兵,就需要三萬匹馬。而一旦戰敗,人會被北夷人吃掉,戰馬則作為戰利品留下來,凄慘裂程度遠非步卒在平原交戰可比。

「那是不是得打很久,死很多人?」

「確實如此,所以朝廷才儘力隱瞞。不過你放心,穆然定有親衛,歷來與北夷交戰,將領鮮少有出事的。」

宜悠稍稍得到寬慰:「那夫人可知,穆大哥他被分到了誰手下?」

章氏搖搖頭:「這我並不清楚,不過他跟隨廖將軍前去,想必是跟著廖將軍。」

宜悠點頭又搖頭,穆然曾與她說過,雲州軍強,為了兵力均勻分佈,他不可能跟隨廖將軍的中軍。

「那左右翼將領分別是誰?」

「一個是王家人,時任左將軍的王克。另外右將軍是廖將軍舊部,裴家唯一的武將,裴子昱。裴家是中立派,廖家與王家水火不容。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

章氏說著,突然發現旁邊宜悠的臉色變得慘白:「這是為何?」

「廖監軍和穆大哥跟著的人,一定是左將軍王克。」

「什麼?」

章氏只是驚訝,驚呼的卻是巧姐:「娘不是說,廖大哥他歸屬於右將軍旗下,也算主帥拉攏裴家,掌控全軍。」

宜悠皺眉,穆然和章氏她該相信誰?抬眼看著章氏的閃躲,她一下就有了主意。

「夫人,那只是你的猜測。越京傳來的信息,他們應該並在左將軍旗下。」

巧姐也站起來:「娘,是不是真的?」

章氏深吸一口氣,沉默的點頭:「我也不確定,畢竟章家不可能知道太多。但廖監軍乃是廖將軍子侄輩中最出色的一個,穆然也是他的心腹,先前兩人配合的頗好。廖將軍年事已高,王家之所以推王克上去,便是想著他比裴子昱從軍年歲長。」

宜悠雙目無神:「所以說,廖將軍有個萬一,主帥就是左將軍。此戰贏面大,打贏了那是王家的榮光,打輸了廖將軍差不多也會馬革裹屍。」

章氏微微點頭:「廖其廷和穆然去,就是為了壓制王克。畢竟以他過往的戰績,做偏將軍足夠。你們擔心王家,王家也在擔心他們二人。宜悠、巧姐,我們在雲州便是再擔心也沒辦法,唯一做得只能是靜下心來等待。」

這些道理宜悠就懂。可就如長生知道好好念書通過科舉,他日後的日子會平順,但他就是讀不進去般,宜悠也是平靜不下來。

「吳媽媽,你去給他們上點龜苓膏,就是老爺做得那種。」

兩碗黑乎乎的龜苓膏端上來,宜悠無意識的吃著,頭上汗直流。吃完最後一口,她放下碗抬起頭,正好看到對面巧姐。她眉頭緊鎖滿頭大汗,手邊放著兩碗龜苓膏,正在章氏的目光下吃著第三碗。

瞬間先前忽略的事一下湧上來,為何提到廖其廷,巧姐兒會如此激動。是不是在她們未曾見面的著一個半月里,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

「你和廖其廷,是我想的那樣嗎?」

巧姐騰一下紅了臉,而後點頭又搖頭:「他功夫挺好,教了我幾招也可以防身。若是他回不來,上哪兒去找那麼好的師傅。」

「口是心非,現在連我都瞞了?」

宜悠心裡隱隱有個想法,先前她只當這是天方夜譚。如今看到這般的巧姐,她卻陡然升起了希望。

「沒騙你,不信咱們去院里比劃比劃。」

想著心中的念頭,宜悠也沒那般胸悶。說服了不贊同的章氏,兩人走到院中,拿著木劍開始比劃起來。一招一式間,她有些驚訝巧姐習武的速度。一個半月前,她還壓著她打,如今卻是完全反過來。

「廖監軍究竟是如何教的你?」

「分明是我天賦異稟。」

宜悠坐在石凳上,往那邊看去正是一個湖。說是湖其實有點誇張,不過是個大點的水池。那邊正是先前她被陳德仁逼迫時歇息的院子,如今院牆拆除,分在兩處的池子聚攏到一處,端的是好精緻。

「怎麼拆了?」

「我娘找鐵先生看過,說風水不好,再說我想起來也堵心。」

宜悠點頭,她看著也堵心:「只是你現在就不堵心?既然這般不在乎,為何方才都哭出聲,還連吃三碗龜苓膏降火?」

「哎,其實這事也瞞不過你。我跟廖其廷挺投脾氣的,臨出征前,他說回來就到府里提親。」

「什……什麼?」

「提親啊,我想過了,嫁給誰不是嫁。廖其廷說他爹只有娘一個,他也會只有我一個。往後沒人煩我,嫁給他挺好。」

宜悠把到嘴的話咽下去,矜持不矜持已經沒必要。想起前世那個形銷骨立的巧姐兒,再看這輩子頗為自在的她,宜悠真心為她兩輩子唯一的好友而高興。

「那你想不想去看他?」

「看他?怎麼去?」

宜悠終於把憋在心裡一個半月的主意說了出來,從穆然誰她要離開時,她就打著隨軍的主意。雖然大越律不許,但她可以貼著律法的邊過去。

「你哥哥不是要中舉,咱們去越京為她道賀。」

「越京離著邊塞還有好遠。」

「越京有常叔的商隊,那天他跟我娘商量,要將賺來的銀子拿出一部分,買成米面支持這場仗。我去說說,咱們跟著商隊去,既安全,大越律也沒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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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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