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柒章 往事隨風
「你為何會在這婆娑峰中?」樂至頗為好奇。
婆娑峰中多為棠淇真人親傳弟子,很少有例外,上一次林輕言出現在婆娑峰是因為要與沈漫訂親。
林輕言緊緊咬著嘴唇,把嘴唇咬得發白:「我求了師父許久,他才帶我來的。」
「我去替你問清楚,若是沈漫心中無你,不如放棄。」樂至勸道,即使沈漫真的還喜歡林輕言,他也不會讓他們在一起。
「師兄心裡有我的,都是那個狐狸精!」林輕言臉色蒼白,聲嘶力竭道。
見她這般模樣,樂至嘆了一口氣,情之惑人,甚至連自己也不能逃脫。
即使林輕言沒有來求自己,樂至還是會去找沈漫的。
靈獸山中並沒有靈獸,又為何欺騙自己?
為何會和秦蘇在一起?
心中眾多疑惑。
樂至入了劍門,問了許久都沒有問到沈漫的住處。五年前,因為沈漫資質好,所以為許多人所知,為何現在,這些同門師兄弟們都幾乎忘記了沈漫地存在了呢?
不知問了多少人,終於有人答道:「他在北山辟了一處洞府,一直在那處修鍊,很少出來。」
樂至道謝后便往劍門北山去,這一路十分崎嶇,好在樂至如今修為上升許多,所以並不覺得吃力。
北山乃劍門中靈氣最薄弱的地方,選在那處開闢洞府,並非明智之舉。
樂至繞著北山尋了一段時間,終於見了一個山洞,洞口處經過修葺,洞口處擺著一張石桌,倒是乾淨整潔。
樂至欲往那洞府中去,便聽見腳步聲傳來,便停在了原處。
不過片刻,門口便站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往日俊秀的容顏之間添了一抹幽暗之色,見了樂至,眼中亮光一閃即逝。
隔著一段距離,樂至還能感覺到從沈漫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似無的幽冷之感。
眼前的人明明是沈漫,卻又覺得不太像。
「沈漫。」樂至試探地叫了一聲。
「坐吧。」沈漫指著石凳道。
兩人坐在石凳前。
沈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修為上升的很快。」
樂至同時也在觀察沈漫,觀其面相,再聯繫剛剛的步履,沈漫的修為也比五年前高了許多。
「結丹幾階了?」樂至問道。
「四階。」
結丹共需九階,方可結成元嬰。
「為何選在這處開闢洞府?」樂至問道,洞府四周雖有花草,雖然繁盛,卻缺了一股靈氣。
「安靜。」沈漫道。
靈氣少,修者自然也少,安靜倒是真的。
「聽聞五百年前一場大火,靈獸園中欒鳥全部殞命。」樂至道,終於問出心中的疑惑。
「樂至。」
沈漫沒有回答,卻突然叫了他一聲。
沈漫突然將他抱入了懷中,因為距離近,那種陰冷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沈漫緊緊地抱著他,竟然帶著一絲絕望之感。
樂至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雖然沈漫不知為何欺他,他卻是將沈漫當做好友的。如今見他這副奇怪模樣,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木楞地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漫終於放開了樂至,看著他僵成木頭一般模樣,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將那一臉的陰鬱都清除了,剛剛那種隱隱地絕望彷彿只是錯覺。
「有何好事這般開心?」
一人走近,伴著清脆的男聲。
樂至轉頭看去,果然是秦蘇,舊日里稚嫩的少年已長成一個青年,臉上的浮躁之氣少了許多。秦蘇穿著一身青衫,腰間還掛著一支竹笛,倒似那風度翩翩的公子,與五年前的沈漫十分像。
沈漫臉上的笑突然消失了,陰鬱之氣浮現了出來。他並不理會秦蘇。
秦蘇看似並不在乎,而是走到了沈漫身邊,緊鄰著他坐下,將腦袋靠在沈漫手臂上,一副親密模樣。
沈漫既不理會他,也不拒絕,將秦蘇當做了空氣。
這二人的相處方式十分怪異。
「你為何轉修劍修?」樂至看向秦蘇問道。
「喜歡便修了,又何來那麼多為什麼。」秦蘇笑道。
「所以你們在一起,也是因為喜歡?」樂至問道。
「自然是。」秦蘇那張臉笑成了一朵花。
樂至看向沈漫,突然發現他的臉色十分難看,整個人似乎繃緊了,手也握成了拳。
「天色已晚,還不歸去?」秦蘇道,逐客意味十分明顯。
「那便不叨擾了。」樂至道。
樂至看著沈漫與秦蘇相互依偎著進了洞府之中,一陣清幽的笛聲從那洞府傳了出來,樂至站了片刻,嘆了口氣,便離去了。
洞府之中,沈漫盤腿坐在榻上,一陣黑氣從他肌膚中緩緩透出,他的眉頭緊皺,那張臉看上去特別猙獰。
笛聲時而高亢,時而舒緩。
沈漫身上的黑氣漸漸少了,臉色也平靜下來。
「他看起來是個聰慧之人,其實蠢笨無比,你騙他,不過想與他呆在一起。」秦蘇將笛子扔在了床上,一臉嘲諷道。
沈漫面色發冷,並不言語。
秦蘇緩緩靠近了他,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柔聲道:「不過你以後便是我的了。」
沈漫突然看向他,眼中帶著森寒冷意,看得秦蘇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樂至剛出了劍門,林輕言便從角落裡竄了出來,一臉期待地看著樂至。
樂至自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根本就沒有問沈漫……
「凡事不可強求,不用再守在這裡了。」樂至道。
林輕言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就連站都站不穩。樂至是她唯一的希望,往日沈漫受了傷,抑或其他一些事,她第一想到的便是樂師兄,樂師兄也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她在這劍門外等了五年,糾纏了五年,到了後來,沈漫便不再見她了。
始終是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連樂師兄都這般說了。
林輕言點了點頭,便失魂落魄地轉身離去了。
看著林輕言為情所困模樣,樂至彷彿看到了自己。求而不得很多,但是誰又能做到放手了?『凡事不可強求』便是一句用來安慰他人的話,於自己卻完全無用。
經此一事,樂至頗為感懷,便終日躲在那百草園之中,有時會進入七色石的秘境之中,他正在著手修鍊轉顏丹,即使他不嫌棄樂術的長相,卻還是自己的樣貌看著順眼些。
實際上他確實有些嫌棄樂術的長相。
這秘境中修鍊便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天天守在丹爐前,秘境之中真氣充沛,只要每天定時看看火候加加靈氣便可以。
「樂術。」葉光紀笑眯眯地站在門口。
「……」樂至抬頭看他。
「看誰來看你了。」葉光紀笑得更加燦爛了。
葉光紀微微側身,樂至便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人。
畢景站在那處,幾縷劉海落在額前,濃密地眉微微皺起,鳳目中閃著一絲冷光,似乎極為不悅。男人生得高大,又帶著一股久為王者的氣勢,讓人隱約透不過氣來。
葉光紀也察覺到不妙,笑眯眯道:「小術,你要好好招待妖主大人,為師要去修鍊了。」
說完便溜了,溜得十分快。
畢景進門,關門,在樂至身邊坐下,一系列動作很是利索。
「聽說你進了了了世界?」畢景問道。
樂至點頭,提到了了世界,樂至心中便是一痛,自己與這人的緣便是由那了了世界而起。
自己從那乾坤鏡中見了這人的樣貌,所以兩百多年前他入靈仙宗,自己便一眼認出了他來。
可惜眼前的人卻完全不識得自己,那個時候樂至想畢景或許是因為什麼原因忘記了自己,現在才知道,畢景並不喜歡自己,所以忘記一個無關的人也無甚奇怪。
「你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吧。」畢景繼續道。
樂至疑惑他問這作甚。
「你出來了足足二十一日,卻為何不找本座?」畢景聲音冷寒,臉色也是黑成一片。
上一次見面,這人捏碎了自己的玉佩,算是不歡而散。
想到畢景居然捏碎了那塊玉,樂至臉上閃過一絲悲涼之色。
「無事所以不敢叨擾妖主。」樂至道。
「你在生氣?」畢景突然道,臉色有些疑惑。
「我乃這婆娑峰弟子,你是妖修之主,我們本無瓜葛,又為何要去找你?」樂至道,聲音並無波瀾。
樂至所言非虛,聽在畢景耳里卻讓他感到憤怒。
畢景伸手,緊緊扣著樂至的下巴,托起他的下巴,深深地看進了樂至的眼中。
樂至也不躲閃,兩人便這樣四目相對。
「毫無瓜葛?」畢景輕笑道,聲音中帶著嘲諷,「那本座就讓它變得有瓜葛。」
畢景話音剛落,便將樂至推在了床上。
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畢景輕咬著他的耳朵,語氣曖昧而帶著輕蔑:「樂術,這是藏在你心中許久的吧,如今便要得到了,開心嗎?」
與自己念了大半輩子的人在一起,樂至本應該開心,他想大笑,卻發現一點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