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跑腿
陸老爺來了一趟,沒說上幾句知冷知熱的話,只留下了五十兩的銀票,說是給周氏母子用。這次走後,除了偶爾讓黃成來送點銀子或是其他東西就再也沒有露過面,再到後來,陸家人基本很少出現,錢也漸漸的不送了。
周氏剛到烏家莊的時候就拿出自己的體己來置辦些了田產,又建了幾間屋子,雖然供著十幾口人,但也能勉強過下去,倒不需要陸家那邊的接濟。
只是她想,陸家是真正的嫌棄他們母子了,
眼見著已是端午節氣,地里的活不少,正是忙著插秧的時候。周氏置辦的這些田地倒有佃戶來幫著栽種,倒不用她操半點心。
到烏家莊這麼久,和外面的人來往的少。不過和徐家倒是越來越熟絡。周氏吩咐身邊人備了節禮給徐家送去。
陸英聽說了,忙高高興興道:「娘,這個差事派我去吧。」
周氏見他這模樣便笑了:「別的事倒沒見你這麼積極,難道是想趕著去見徐家那小丫頭不成?」
陸英紅了臉,只說:「幫娘跑腿是正該的事。」
周氏沒法,只好讓陸英攜禮去了。
陸英歡歡喜喜的帶著節禮,也不要人跟從,便往徐家而去。
此時茵陳正在家裡紡線,突然見陸英來了,忙起身道:「陸家小爺來做什麼?」
陸英笑嘻嘻的說道:「來替娘跑腿的。」說著便將一籃子遞給了茵陳,上面蓋著藍花布。茵陳也猜不透裡面裝的是什麼,便問:「這是什麼道理?」
陸英道:「娘說送徐大夫和你的節禮。」
茵陳聽說,便揭開那藍花布一看,裡面有一串扎得好好的粽子,約莫有十幾個。還有十來個鴨蛋,一隻小瓷罐,也封得嚴嚴實實的,不知裝著什麼東西。
茵陳看罷心想等大爺回來時再問他如何回禮,正抬頭要和陸英說話,卻見他正坐在自己剛坐的小凳上,搖那紡車玩。車上還紡著線呢,這一胡亂的搖晃,眼看就要纏在一起了,忙止住了他:「小爺好好坐著吧,別亂動。」
陸英笑道:「這個倒挺有意思的,你紡給我看看。」
茵陳拿他沒辦法,只好現將籃子放下了,來到紡車邊,一手搖著把手,一手熟稔的理線。那紡車便跟著悠悠的轉動起來。陸英從小在錦繡中長大,身邊從來不缺服侍的人,幾時見過這個。見茵陳紡得好看,兩眼不由得看住了。
直到蓮心走了來,突然見陸英在此,倒吃了一驚:「小爺怎麼來這裡呢?」
陸英略看了她兩眼,倒不準備回答她的話。倒是茵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和蓮心閑話起來:「他來送東西的,對了,你今天怎麼得空呀?」
蓮心笑道:「奶奶放了我們的假,說是讓我們回家團聚來著,還給我們發粽子,發過節錢呢。奶奶真是個慈善的人兒。」
蓮心想著一個勁的誇讚周氏,多少讓陸英聽著高興,哪知卻見他半點反應都沒有。又見陸英只顧著那架紡車,蓮心笑道:「這架紡車瞅著倒眼熟。」
茵陳笑道:「是找銀花嬸子借的,你家的東西自然眼熟了。」
陸英對兩個女孩子閑話沒興趣,只催促著茵陳接著紡給他看。
茵陳本不情願來著,可這是陸家的小爺,她也輕易得罪不起,只好依他之言繼續紡線。蓮心也在跟前看了會兒,直到景天回來了,茵陳忙起身笑迎著:「大爺回來了。」
只見徐景天頭戴一頂草帽,身上穿著短打,暴露在外面的皮膚曬得紅里發黑。他幫村裡人插秧來著,中途休息,順路回家來看看。沒想到一眼就看見了陸家這小子也在。
陸英見了景天倒也笑呵呵的起身來與景天問好,景天道:「好,你母親身子可還康健?」
陸英道:「聽說這兩日夜裡睡得不大安穩,偶爾還是要頭暈,別的倒還好。」
景天點點頭又說:「勞神傷肝,慢慢的養著吧。是葯三分毒,既然沒什麼大的癥狀倒也不用開藥,紓解鬱悶才是第一要緊,只要看得開,就能睡得安穩,身子自然就牢靠起來。」
陸英道:「徐大夫說得很是,只是我娘……哎,說來旁人也不見得就明白。在家的時候我也勸她來著,可她總是不聽。」
陸英和景天對話起來就完全是一副大人的口吻了。
茵陳忙道:「夫人給我們送了端午節的禮。」
景天聽說趕緊道:「呀,這怎麼敢當呢。」又和茵陳道:「陸家小爺來了,你怎麼連口水都捨不得倒,連椅子也不搬?」
茵陳本來想說陸英纏著她要看紡線,不過卻歉意的一笑:「給混忘了。」說著趕緊進屋洗了兩個陶杯來。家裡沒備什麼好茶葉,倒是有景天自己配的草藥茶,倒了兩杯來。一杯先捧給了景天,一杯捧給了陸英。
陸英輕輕嘗了一口,和自家尋常喝的大不相同,只覺得口中瀰漫著一股帶著淡淡酸澀的味道,一點也不醇厚甘甜。微微皺了眉,問著茵陳:「這裡面是些什麼葯?」
茵陳微笑著說:「不過是尋常的夏枯草加些晒乾的槐花罷了,於清肝明目最有效了。」
陸英見茵陳也能隨口說出些簡單的藥理,便有幾分羨慕,正好見景天從裡間出來了,便央著和景天說:「徐大夫,趕明兒我也來跟著你學醫吧?」
景天一愣,倒有些驚訝忙說:「你一個大家子出來的子弟,怎麼想著學醫?」
陸英卻說:「難道不行嗎?我們家已經出了幾個做官的哥哥,少我一個也沒什麼。雖然我娘天天逼迫著我念什麼『在明明德』之類的話,又給我請了先生,但念得久了不免煩膩,一點意思也沒有。徐大夫您醫術高明,深得大家敬愛,我瞅著很是仰慕,所以想著有一天能跟著您學點本事就好了。」
景天卻道:「你還是個小孩子,有些道理自然還不明白。這話當做玩笑說說就好,要是讓你母親知道了,指不定又要難過。」
陸英想跟著學醫,不是一時興起,倒是數月前就有這個打算了。不過卻沒敢在母親面前露出半點來。他也知道的,在旁人眼中,大夫是個下三濫的行業,比不得入朝為官好看。可是做官又有什麼好的,除了學會了一套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