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兇相
堂屋裡的人正熱鬧的吃著飯菜，徐氏又讓計氏喝酒，這裡才斟滿，正要敬酒時，突然被這一聲響驚了一跳。
景天早已站了起來，心想茵陳怎麼呢？
媒人聽清楚了是什麼破碎的聲音，那臉色瞬間就變了。
計氏等也分明聽見了，大家都停下了手裡的事。
徐氏愣怔了一會兒才道：「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大家隨意吃喝，別客氣。熱熱鬧鬧的才像樣。」
徐氏來到灶房，卻見景天正拉著茵陳的手看，又一眼看見了地上碎成幾片的盤子，此刻已經收拾到了一處。徐氏上前就給了茵陳一個耳刮子，景天和茵陳被徐氏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景天忙護著茵陳，和徐氏爭論：「好好的，大姐打她做什麼。不過是打爛了一隻盤子，多大點兒事。」
徐氏瞪著茵陳，狠狠的說道：「真是晦氣，這大好日子打爛了東西可不是吉祥的徵兆，你是不是存心要讓我們徐家沒好日子過？」
茵陳啞口無言，在這之前她也心疼盤子，哪裡知道還有這樣的緣故，心下著急，連忙求饒：「大爺，我不是有意打爛的，更沒想過要破壞這檔好事。」
景天也是頭次聽說，什麼吉不吉祥，打爛東西和親事又有什麼關聯，他卻是不信。又見徐氏怒氣騰騰的指責茵陳，只好從中調停：「好了大姐，茵陳不是有心之過。你別打別罵。她忙活了大半天也不容易，這不清理這些碎瓷片還割傷了手指。想來很疼，你就少說兩句吧。」
徐氏依舊沒什麼好臉色：「沒用的東西，當初我讓你趕她走，你偏不讓，留著有什麼益處，還多張嘴巴要吃飯。竟一點忙也幫不上。」
茵陳聽著徐氏的指責，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硬忍著不流出來，又怕徐氏說她哭，更不吉利。
景天拉著茵陳就走，想著給她劃破的地方上點葯，找根布條扎一下，止了血才好。比起什麼吉不吉利什麼的，他更在意茵陳的傷口。
堂屋裡的人見了景天和茵陳，那媒人先問了句：「我彷彿聽見什麼東西破了，是不是？」
景天漫不經心道：「不過打爛了只盤子，沒什麼要緊的。大家吃飯吧。」
計氏的臉色也變了，喃喃道：「是個不祥之兆，只怕這門親事做不得。」說著又去看媒人，忙問：「你說是不是，村裡大都有這個講究的，只怕不好呢。」
媒人也不知該說什麼來勸服，只乾笑了兩聲：「是有這麼個說法。不過卻沒應驗過，想來應該不要緊吧。算命先生不是都說過是段天配的好姻緣么。若就這麼算了，豈不是……」後面的話她也不知該如何圓下去。
景天找了止血的藥粉來，讓茵陳伸出手來他給灑了藥粉。
那藥粉刺激得生疼，茵陳的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景天見狀忙安慰著她：「疼一會兒就好了，別哭。」
茵陳擦了擦眼淚，又拚命的忍住，哽咽道：「大爺，我不是有意要打爛那個盤子，我從未想過破壞大爺的事。大爺的恩情我報答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見不得大爺好呢。」
「好啦，我都知道。你別哭，我不怪你。不過是個盤子而已，別放在心上。大姐她太敏感了些，不會有什麼事的。」景天柔聲的勸慰著她，又輕輕的颳了刮她的鼻子，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
水仙偏著身子恰巧看見了這一幕，心想這徐大夫待這個小丫頭真不錯，真是個溫柔的人。心裡又更加傾慕了幾分。
堂屋裡的氛圍有些尷尬，計氏看了看水仙，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景天安撫好茵陳，便出去和眾人道：「不過一點小事，倒讓大家受驚了。來，我這裡替茵陳給各位陪個不是。」說著自個兒斟了滿滿一杯酒，一揚脖子便喝光了。
虞達又滿面笑容：「徐女婿倒難得如此好爽，這樣才像個漢子。來，老丈陪你喝兩杯。」這裡虞家大姐夫也跟著起鬨，兩人輪流灌了景天好幾杯酒。
場面才稍微的緩和一些，只是誰都沒有再提那隻破爛掉的盤子，吉不吉利，日後自有應驗。
徐氏又忙著周旋了一大圈，虞家人才沒什麼二話。等到他們要走時，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回禮，又讓景天給了水仙二錢銀子。忙活了大半天，總算是送走了虞家一家子人。好在沒落下什麼不好聽的話。
總算能坐下來好好的歇會子了，媒人沒有拿到謝禮的錢自然不肯走，此刻正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裡慢悠悠的喝著茶呢。
「我說怎麼出了這樣的事呢，相看議親這樣大的日子，怎麼會打爛東西。事先就沒有教導過么？」媒人的語氣頗有些埋怨，生怕到嘴的鴨子飛走了。
一提起這事徐氏便怨恨起茵陳，只好又在跟前賠笑：「可不是忌諱來著。好再虞家那婆子不怎麼在意，也唬弄過去了。倒希望以後能平平安安的。既然算命先生封了好話，那就沒什麼大的問題。」
媒人道：「是呀，只是怕不吉利。罷了，事已經出了，多說也沒用。我也想這你們兩家好，都是給耽擱了的男女，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不過這虞老婆子還真是會算計，說出的彩禮條件我也見少見。真以為她女兒多麼金貴似的。這嫁女兒還真成了賣女兒。」
徐氏一聽彩禮便頭疼：「是呀，要這麼多。我們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哪裡湊去。這麼大個窟窿也不知補不補得上。」
「就是打折了腰也得上呀，更何況你也應承了人家，自然得按照他們說的數目。」
景天拿了兩串錢出來給了媒人，媒人起身笑嘻嘻的接過了，和這兄妹倆說：「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這豬頭肉、謝媒錢我可等著呢。」
徐氏又滿臉陪笑道：「這個自然不會少了你的，不是老姐姐你，我兄弟哪裡能結成此門親事。」
雖然給的錢不多，但媒人也沒挑剔，歡歡喜喜的倒走了。
等到清靜下來，徐氏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和景天商議道：「事成了一半，你就加緊存錢吧。這個年只怕都過不安生。」
景天道：「他們虞家要那麼高的價，我還以為大姐會擋回去，此事就作罷了。」
徐氏卻道：「你說得容易，擺明了他們虞家是在給我們出難題，難道就因為彩禮的事退縮了。你也有骨氣一點，給他們看看。我們徐家娶得起媳婦。再說錯過這一個，我再上哪裡去找這麼合適的。正好你也看得上人家姑娘。他們虞家總要送一部分陪嫁，以後不都是你們小兩口的。」
茵陳忙著打掃堂屋，丟了一地的瓜子殼很不好清掃，還有些殘茶沾在地上濕乎乎的一片最是不好弄。
徐氏看茵陳兩眼都是火，她知道景天維護茵陳，也不好多罵，叫虎頭和靈芝就回去了。
總算是應付過去了，吵吵嚷嚷的大半天，景天覺得比在外面幹活還累。
「你手指不要緊吧？」
茵陳道：「不要緊的，已經沒有滲血了。」
「那就好。」景天打算進屋去躺躺，走到門口又扭頭和茵陳說：「今天辛苦你了，兩桌子的飯菜全是你一人操持。以後家裡多口人就好了，你也不用這麼辛勞。」
茵陳苦笑道：「這些都是我的該做的。再說還鬧出事來，我心裡正不安。想著是不是該去崇閣寺燒炷香，請求寬恕。」
「說什麼傻話，我可沒怪你。倒是大姐這個人倒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大姐她心腸好，只是脾氣有時候讓人招架不住，過去就過去了。你別太往心裡去。」
茵陳點點頭。
「弄完這裡你也去休息吧。」景天扔下這句便回屋去了。
茵陳掃了地，將桌椅板凳重新擺放整齊。又將幾個茶碗拿到灶下清洗過，全部都放進了斗櫥里，放下了紗簾。坐在門檻上發了一會兒呆。徐氏和媒人的話她句句都聽見了。心裡越發的不安，要是以後真的因為這個緣故，出了什麼事的話，叫她怎麼辦。
北風依舊嗚嗚的刮著，吹亂了茵陳的頭髮。她看見菜地里的柵欄倒了，便想過去扶一扶。走近一瞧，才看見收拾得整齊的菜園子，不知被誰踩了好些腳，新長出來的蔥蒜都陷進了泥土裡。幼嫩的蘿蔔苗也早被踩死了。
茵陳望著眼前的慘象，緩緩的蹲了下來，欲哭無淚。
正好蓮心走了來，隔著籬笆和茵陳搭話：「你們家的客人都走了嗎？」
茵陳答道：「都走了。」
蓮心笑道：「我在那邊院子也聽見你們這裡的說笑聲，當真好熱鬧。怎麼樣，都還順利吧？」
「我不清楚，除了被我打爛的盤子，一切都好好的。」
蓮心抿嘴一笑：「那不是挺好的嘛。明天我娘讓我去賣米糠，你陪我去好不好？」
茵陳此刻什麼心情也沒有，只木然的點點頭。
蓮心只當她累了，也不便再叨擾下去。
「茵陳，不要緊的，損壞了的這些菜苗，我們拔了再種就行。用不了多久就長起來了。冬天一定有菜吃。」
茵陳聞聲回頭看了眼，只見景天站在門口正沖著她頷首微笑。
茵陳只喃喃的喚了一聲：「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