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決裂
茵陳陪在跟前卻是極度的忐忑不安,因為知道一會兒見了面要談的,必定是會鬧得不歡而散。計氏此刻還是滿臉笑容,誰知過會兒會怎樣呢。
因為她的緣故鬧得不好,或許虞家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怪罪到她身上。
景天倒感覺到了茵陳的不安,只握了握她的手,意思叫她放心。
坐不多久,水仙果然提了半桶洗好的衣裳回來了。見著了景天他們,便是一愣。不過臉上卻淡淡的,正晾著衣裳,計氏走了來:「人家親自來了,有什麼話可要好好說。不許拿出你的怪脾氣。」
水仙卻道:「娘知道什麼,我心裡有數。」趕著晾好了衣服,便走進了堂屋,景天點頭道:「三姑娘回來了。」
水仙找地兒坐下,先看了看景天,再看了眼茵陳。茵陳卻低著頭,一副怯怯的樣子。也只這麼順便瞥了一眼,水仙再沒將茵陳放在眼底。
「是呀,洗了半晌的衣裳,手也凍僵了。徐大夫來,必是有事吧。」水仙一面說,一面搓著紅腫冰冷的手指。
景天心想這些話還是不當著茵陳的面說比較好,便和茵陳說:「你出去玩會兒吧,我有事要和三姑娘商議。」
茵陳依言告退。
「徐大夫這是來數落我的罪狀了么,請說說看吧。」水仙倒顯得有些不在乎了。
景天只道不敢。
水仙又笑道:「那麼徐大夫今天來,應該是做好決定了吧。我可是一直在等著你的消息呢。這兩天做什麼事都沒心情,可算將你盼來了,還以為徐大夫再也不上我們家的門。」
正說著計氏進來了,聽見女兒這句話忙插嘴道:「水仙,你說什麼呢。徐大夫怎麼可能不來,這可是他岳丈家。」
水仙又嗤嗤的笑了一回。
景天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三姑娘對茵陳做的那些恕我不能接受,三姑娘若是想繼續這段親事,我希望你對茵陳的態度能有改觀。」
水仙臉色瞬間就變了,冷笑道:「果然是為那小丫頭來的,徐大夫希望我怎麼做?拿她當女兒,還是拿她當妹妹?」
「女兒,妹妹都行。只是希望三姑娘能尊重她,別欺負她,如果這麼也做不到的話,我就很為難……」
「這是什麼話,難道為了這麼個餓不死的野丫頭,徐大夫甘心不結這門親事?」水仙氣得牙癢。
計氏在跟前也聽得呆了,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她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曉。疑惑的看了看兩人。
「總之,我希望三姑娘能好好的考慮一下。或許我們根本就不合適,我也不敢耽誤三姑娘。」
水仙臉也綠了,她從未想過景天會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以為在景天心裡,是滿心喜歡自個兒的,或許又如算命先生所說,兩人上是天賜的姻緣。如今卻被一個死丫頭給攪了局,她咽不下這口氣,臉上更是掛不住。
嗚的一聲往計氏懷裡撲去,哭道:「娘,你聽聽。我還嫁什麼人呀。」
計氏茫然道:「小姑爺說得這麼嚴重,可得給個說法呀,我一個老婆子還什麼都不知道。」
「虞伯娘自己好好問問你女兒是怎麼對待茵陳的吧,她身上的那些傷是如何來的我也不過問了。」
計氏詫異的看了眼女兒,只見女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到底怎麼呢,好好的弄傷那個小丫頭做什麼?」
水仙嗚咽道:「娘,你還問這些做什麼。我們家雖然窮,到底也是好人家出身,清清白白的。到頭來你女兒連一個小丫鬟也比不上,還有什麼意思。」
計氏只是不信水仙會動手傷人便道:「將那個小姑娘叫來,什麼地方弄傷了,我要看看。」
景天點頭道:「虞伯娘當我是誣陷三姑娘嗎,好。」便走到門口,卻見茵陳蹲在棗樹下,不知做什麼,喚道:「茵陳,你過來。」
茵陳答應一聲,便起身過來了。
景天拉著她,先將水仙給燙的那些並未消散的燎泡給計氏看,接著又將茵陳的衣袖挽上來,露出斑駁的紫色淤青。
「虞伯娘,這些可不是我冤枉她。三姑娘對一個小丫頭也下得了如此重的手。我們徐家可要不起這樣的人。」
計氏忙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都到這個地步了,難道還想退婚不成?」
徐景天來不及回答,水仙卻道:「娘,別說了。他不願意娶,我還不願意嫁呢。退就退,又什麼大不了的。我就不信除了你們徐家,我就嫁不出去了。」
退婚的話是從女兒口中說出來的,計氏忙喝止了她:「你閉嘴,知道什麼就胡亂說。這是件大事,豈有你們這樣胡鬧的。」說著又看了眼茵陳,同樣對茵陳充滿了怒意:「徐大夫就為了這麼點小事,這樣的狠話也說得出口?」
「是,在你們看來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是個小姑娘受了些委屈罷了。茵陳雖然她自己姓謝,但我徐家收留了她,總不能不管她。虞姑娘下得了手,何曾考慮過我的想法。既然虞姑娘自己說出來要退親,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看這樣也很好!」
「瘋了,都瘋了。至於鬧成這樣嗎?」計氏壓根也不相信,會為了個小姑娘而讓女兒的婚事泡湯。
水仙臉上掛著淚,卻發出尖銳的笑聲來:「誰知道她姓什麼,是不是你在外面養的私生女,還是想等到她大些了自己收了房。沒想到徐大夫看似個正人君子,也是這般的不堪。枉費我……」後面的話水仙終究沒說出口。自從見第一眼起,她就滿心中意這門親事,她也知道大姐的嫉妒和艷羨,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個可靠的人,哪知卻是這樣的收場,真是可笑!
景天只當水仙嘴裡瘋瘋癲癲的,不曾理會,但礙於計氏是長輩,也作揖道:「緣分已盡,徐某這就告辭了,老人家自個兒保重。」
「我說這像什麼話……哪裡有這麼鬧的,哎!」計氏又氣又急,不得不跺腳。眼睜睜的看著景天帶著茵陳走了,這裡女兒哭得肝腸寸斷,又忙將女兒摟在懷裡安撫道:「冤孽,這是冤孽呀!」
水仙還只是哭,眼淚將計氏的衣襟弄得濕乎乎的。計氏見女兒這樣哪裡不心疼的,等冷靜下來細想過,女兒受的這份委屈她找誰說去,誰來給女兒做主。徐景天也是她瞧得上的女婿,自以為將來也算有個依靠,沒想到竟這樣。女兒儼然已過了婚嫁最好的時候,這再被退婚,村裡人看笑話的就更多。他們虞家如何做人。
計氏越想越氣,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娘倆抱這哭了一陣,虞達回來了,見此情景倒是一愣。
「大正月里的,你們娘倆這是鬧哪一處?」
「她爹呀,你女兒給人欺侮了。」計氏也哭出聲來。
虞達甚是驚訝忙問:「怎麼被人欺侮的,是誰,我去將他給打死。」說著便操了根扁擔要出去教訓那人。
計氏見丈夫如此衝動,只得又道:「打死人是要償命的。你且聽我將話說完好不好?」
虞達見母女倆如此,真是心煩。計氏便一一的將景天的事給說了,虞達聽了焉能不生氣:「這姓徐的看上去倒是個老好人,沒想到竟然也是這樣的欺負人。明天我上他們徐家去問個明白。」
水仙哭道:「爹爹,縱然我有不好的地方,但這臉面也是要的。爹爹可要替女兒做主呀。」
虞達道:「我親養的女兒,哪裡有不管的道理。你放心,這門親,是結定了,哪裡有就這麼算的了。」
夢仙很快就知道了三妹妹的事,倒沒怎麼表態,而是和丈夫碎嘴道:「我就說三妹妹她自己作,活該受點罪。」
「你是她大姐,也不幫她說話?」
夢仙笑道:「我看她就該當一輩子的老姑娘,前陣子那驕橫勁看著就噁心。」
「爹還說讓你一道去徐家,給我們虞家,給你三妹妹撐臉面呢。」
「去,我沒說不去。我倒要看看這件事怎麼收場。」夢仙笑嘻嘻的,如今她日子過得不好,水仙她自己往那刀尖上去闖,她可攔不住。
計氏又請來了媒人,將這些話教給她聽了。媒人駭然,眼看婚期就要到了,怎麼鬧得這麼厲害,她一點風聲也沒聽見呢。以為這樁媒是坐定了,她只等著收謝媒錢,等著豬頭吃,哪知出現了危機。一時也亂了陣腳,只好勸慰著計氏:「退親,不可能。只要你們虞家還願意,我再替你們周旋周旋,哪裡有那麼容易的事。」
水仙知道父母為了她的婚事再做最後的努力,水仙此刻也亂糟糟的,拉著計氏道:「娘,你說你們出面能讓姓徐的乖乖收回成命嗎?退親這個字眼可是我先說出口的呀。」
「可姓徐的也沒反對,他上門來不就安的這個心么。」
「娘。」水仙喚了一句,又低下頭來,半晌才道:「娘,你覺得我真嫁過去了,以後當真能幸福嗎?」
計氏見她問得奇怪:「怎麼,你是不願意嫁呢?在這之前你的心思不是都在姓徐的身上,難道變呢?」
水仙搖搖頭:「我覺得和他們家合不來,和那個小丫頭就像是命里犯沖。以後是怎樣的,我真不知道。」
「你說的這是什麼傻話,如今滿村子的人都知道你要嫁人了。這突然又說嫁不了,被退了親,要讓別人怎麼議論我們虞家,不是要看笑話么?又不是出了天大不可調和的事,你放心,有我們爹娘在,有你大姐,斷不能就這麼算了。不然以後你該如何嫁人,你想過沒有?」
水仙從未想過這些,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