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緣
這天,她應趙敏卿的邀請前來赴宴。
自從王美人出事,且太子在郊外遇襲,從而徹查清理行宮,以及城防軍開始,太子的岳父趙安舜就帶著「戴罪立功」的心思,使出全身解數,忙得不可開交;三兒子趙敏卿也責無旁貸,幫著父親分擔了不少事務,等他也整理出了頭緒,可以歇歇喘口氣的時候……驚覺中意的姑娘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當然,與壞消息如影隨形還有個能讓他舒心的小道消息:顧溪被王爺禁足了,定下親事之前不能出府。
沒了總是大煞風景的顧溪,趙敏卿便和四妹一起挑了個好日子,做東主持賞花宴,請了南安城中族中至少有二品官員的未婚公子小姐一同吃酒取樂。
金璨接了帖子自然準時到來。
廳里已經坐了不少有過「幾面之緣」的公子小姐,見她被趙安舜親自引進門來,自是依次含笑致意。而顧沛與顧池兄妹兩個,也已經知道他們的二哥當眾跟金家小姐抱過了……所以笑容更是親近了幾分。
話說回來,二哥顧涵定下婚事,顧沛也終於能娶上老婆、顧池也能正經說親事了。
彼此分賓主落座、上茶,享受郡主待遇且深受陛下疼愛的金璨——如果不是哮喘發作,不得北上養在宮中,她如今都能撈著個公主封號了……於是金璨就是在場眾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位,顧池尚且要讓一讓。
所以她剛坐穩,吃了幾口茶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眾人關注的重點。「你好我好大家好」之後,金璨主動關心起一直微笑不語的趙敏卿來,「你瘦了好多呢。」氣色也不好看,顯是前些日子累得夠嗆。
趙敏卿笑道:「你比我瘦得更多,可看著氣色更好了。」
可惜……趙敏卿與廠花一樣,都是謙謙君子、溫柔細膩的類型,金璨有了廠花,這位趙三公子對她也就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了。
席間,她去更衣——其實是專門去整理下胸托。
胸太大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麻煩,比如肩背負擔大,胸部下垂,運動時極其不便……原先的金璨之所以死宅,和她這對大卻不雅觀的胸器也有些關係。
金璨重生歸來,除了控制飲食、多做鍛煉之外,還找了巧手的工匠給自己做了一大堆「鐵托」,細細密密的繞上絲線,放進量體定製的胸衣里……她的體型一下子就「曼妙」了。
再加上肩膀、裙子下擺與衣袖全都綴滿了華麗綉紋的襦裙,再外披一見同色系,且淺於襦裙顏色的氅衣,金璨的上圍果然就不那麼誇張了。
不過胸衣目前還是靠帶子固定,所以有時候會稍微鬆脫和移位,如此一來,金璨就不得不跑一趟凈房了。
趙家的凈房不僅面積夠大,夠乾淨,夠通風,角落裡還點著炭盆。
把手直接伸進衣襟,重新調整了胸衣位置,再緊了緊衣帶,金璨來到外間凈手,正往手上抹過胰子,忽然有人極其貼心地給她舀了溫水,還均勻地澆在她的手上。
金璨側頭一瞧,第一眼覺得十分眼熟,再定睛一瞧,就知道此人是誰了——凈房門外有玉嫣和廠花守著,但她卻不想招呼他們進來。
而且這位表哥一襲黑衣,領口、袖口和腰身都是黑線與銀線交叉綉上的雲紋,配上他這張精緻的容顏,有一種陰暗的奢華感……尤其是他此時笑得溫柔,抬手揉著自己的額頭——根本不像是要對自己不利的樣子。
金璨皺著眉頭,比著口型呢噥道:「你居然還敢現身!」
雖然陛下和安國公還沒撕破臉,但顯然彼此都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決戰……要是暗中捉住安國公的兒子,能套點西南情報也很不賴啊。
表哥湊得極盡,聽清她的話,繼續揉著她的額頭,又輕輕地在她微濕的手心寫了幾個字:閃閃你長大了……
我剛才在弄胸托!雖然知道自己肯定沒~露~點……金璨卻還是怒從心頭起,舉著濕漉漉的小手就往表哥臉上揪去。
事後回想起來,金璨相信自己絕對是惱羞成怒。
蕭懿不躲不閃,被金璨掐住臉反而笑容更深,他只是微微俯下身,摟住表妹在她耳邊輕聲道:「世上只剩咱們兄妹兩個了。」
此言一出,金璨不由一怔:世上的確只剩他們兄妹兩個還留著蘇家的血,他倆親娘這邊的親人也盡數死於西泰城之難。她表哥如今這個說法,實在是太詭異了,可她的直覺告訴她,表哥說的就是他的本意。
蕭懿的「摟著」也只是環著她的肩膀而已——和顧涵那種只要一抱住就玩命往自己身上按的感覺完全不同;和廠花那種溫柔的貼近、最後還是胸貼胸也有些區別……
金璨走神過後,猛然發覺表哥正盯著她,這回說話聲音更輕,「娘親臨去之前,讓我好好照顧你。」
蕭懿接著道:「在我離開南安之前,定會幫你把那些礙眼的東西除了去。」說完,拉住表妹的小手,道別道,「我得走了。」
然後,就在金璨目瞪口呆之下,他從袖裡扯出條繩索,手腳利落又無比輕盈地從離地一人半高的通風窗翻了出去……
金璨再次從手裡拿出表哥塞給她的小紙團,展開一看:閃閃,照顧好自己。表哥會再來看你,但保證不會在凈房了。
紙條肯定是提前寫好的啊,這直接導致了金璨從凈房裡出來,臉色……有些不同以往。
父親正是讓母親家人盡喪的幕後元兇,蕭懿對此必然知情,至於他究竟會偏向哪一方還有待時間的證明。
至於表哥究竟是不是為了她那些奇思妙想而主動接近……這個可能性著實不高,因為金璨真正有大用途的東西都還沒拿出來呢。就算是表哥眼光獨具,知道自己絕非池中物,對付她的手段無非就是糖衣炮彈,那還不好對付?糖衣吃掉,炮彈還回去不就得了。
不過,金璨直覺表哥待她恐怕還就是真心的……
因為是去調整胸托,根本不用脫穿衣裳,所以金璨就沒讓玉嫣跟進凈房。
此刻看著自家少主那個糾結后又釋然的表情,廠花還以為她出了什麼不能宣之於口的「意外」呢……譬如不小心沾到屎尿什麼的……
也幸虧葉靈沒把心中所想說出口,不然挨撓遭掐那是肯定的。
反正葉靈和玉嫣兩人四隻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好幾回,都沒發現什麼「異樣」。
金璨回到席上,剛坐下就聽見趙家一個極有臉面的大丫頭恭敬上前稟報:「顧將軍到了。」
顧涵今日要去郊外營里巡視,聽說趙敏卿做東、閃閃出席,他辦完差事便飛速回城,更是一路跑到趙家,也來了個「不請自來」。
不過他這個「惡客」行徑,卻讓在場的公子小姐們全都露出一副「嗯,大家都懂小王爺幹什麼來啦」的神情,興緻勃勃地望向金璨。
金璨笑而不語,直到顧涵進門,依次見過諸位,便大喇喇地坐在了金璨身旁。更是趁著大家酒熱正酣的時候,悄聲和金璨說道:「南邊風聲不太對。鎮南王今晚就要趕赴邊境坐鎮了,而我要留下看家。」重點還在後面,「他不回來,陛下就不能讓我走得太遠。」
而後臉上就像是明晃晃地寫著「我能一直陪你,開不開心呀」這句話,挑著眉梢、彎著嘴角就等閃閃的表揚呢。
金璨沉默了一下,心道:找個比自己「小」的情人就是這麼累……不過這好歹也是種~情~趣。她在桌下捏了捏顧涵的手,「回去再說。」
散了席,顧涵跟著金璨回了金家大宅。
看了看顧涵肩上被他爹鎮紙砸出的淤青,金璨替他抹了點葯,系好衣裳,又掂量了一下,覺得談婚論嫁還是有點距離,但也該時不時給點甜頭了。
要是對顧涵無感,金璨絕不會弔著人家,所以到了「情之所至」時情人間該有的親昵舉動,她也一點兒都不會矯情。
自家的燈光明亮又柔和,金璨沐浴在這溫暖的燈光下,就平添了份曖昧的光彩,她漆眸閃爍,「已經沒外人了,你還等什麼?」
顧涵一聽,抬手就摟住金璨,略低下頭,四片柔唇終於黏貼在了一起。
顧涵一會兒覺得親得真過癮,一會兒又覺得光~親~吻哪夠?正盤算著如何好好表現,爭取早日迎娶進門堂堂正正地脫衣裳……咳咳……
廠花竟在此時輕敲門扉,打斷了小王爺的無盡遐想:「顧溪出事了,王府來人請您速歸。」
其實就是聽說了父王離了王府,即將趕赴邊境,顧溪終於按捺不住,聯繫了一向疼她的舅舅家的表哥,二人竟悄悄離府……卻在靠近城門的官道上被一夥黑衣人截殺,帶顧溪離府的表哥當場身死,而顧溪也斷了條腿……得虧守城軍聽見動靜,來得夠快……
顧涵聽完,忍不住怒罵了一句。
而金璨卻頗為哭笑不得,因為她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下的手……爹死了沒得拼,於是我這輩子就能跟人拼表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