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安宮牛黃丸這種丸劑在病人神智不那麼清醒時,不好吞服,大約是要化成藥湯才好服下,為了化得均勻一些,八成是是要加熱再加攪拌……但是內里的雄黃遇熱會生成砒霜,而砒霜中毒也是上吐下瀉。<冰火#中文
那麼,兇手就可以把一場蓄意下毒謀殺,變成誤診至死——只要廠花不那麼仔細妥帖,反應再稍微慢上一點,表哥的性命興許真就不在了。
當然,如果是真正的安宮牛黃丸,即使含有的雄黃真的轉化為砒霜,因為用量極少也葯不死人,但給表哥的這丸藥肯定是「特製」的,敗露之後那大夫毫不猶豫地服毒自盡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按照金璨的猜測,估計昨晚和表哥一起吃飯的那兩個異母兄弟為了避嫌,也會表現出一副「同吃同中毒」的模樣,比如表現出自己也患了急性腸胃炎之類。
不過現在,金璨只想儘快治好表哥,暫時不想理會表哥如狼似虎的兄弟們。
小夫妻兩個根本衣裳都來不及換,各自一身大紅,也不是出門或者會客的樣式,而是特地為新婚訂做的家居服……顧涵背著老婆一路狂奔,惹得把趙家的僕從,包括趙敏卿都不由行了「注目禮」。
這小夫妻倆帶著侍衛們走遠,趙敏卿才招了心腹過來,「仔細去打聽打聽。」
若是安國公的兒子們真要在南安開打,說不得他們趙家也要順勢立上些功勞了。
作為太子妃的娘家,與若斯國作戰時無功而返,在和安國公鬥法時也落了回下乘——要是再無建樹這臉面又往哪兒擺啊。
卻說顧涵與金璨直接殺進蕭懿的卧房,金璨從新婚夫婿的背上下來,就直接是表哥的床邊。她抬手就按在了表哥的腦門上:果然燙手。
蕭懿費力地睜眼,嘴唇翕動卻沒能說出話來,金璨輕聲道:「安心睡吧,我們都在呢。」
蕭懿緩慢地點了下頭,合了眼便再不動彈。
顯而易見,好消息是表哥還沒燒糊塗,認得出她來也聽得清她的話;壞消息則是……大概距離燒得神志不清也不太遠了。
金璨在天朝更擅長化學合成,包括理論和實驗技巧,捎帶腳兒地也知道常見病症的治療方法和藥物用量。她連忙吩咐表哥房裡的侍衛們先用上「降溫冰袋」,並用酒精擦身物理降溫,還讓人準備蜂蜜鹽水給表哥補充電解質,然後才定了定神,向自家備受信任的專屬大夫詢問起脈案來。
而表哥常用的那位大夫的屍首正丟在宅子的角落裡,被仵作們輪番查驗呢。
至於表哥的脈案,金璨怎麼琢磨都覺得……這麼像沙門氏菌感染。簡而言之,他的確是「中毒」,且是「食物中毒」。
表哥蕭懿戒煙靠的是「硬戒」的法子,難免心情煩躁,食慾下降,從而體質變弱,一頓特地炮製的飯菜撂倒他還真不新鮮。
金璨此番不得不高看錶哥的異母兄弟了,從無機毒藥上升到生物毒藥……主事之人還真是了不起。
此時金璨沒有通天的本事,弄不出抗生素來,只能用補充電解質的法子不讓表哥繼續失水,至於高熱……她實在是不耐煩大夫們再敖出苦澀的黑葯湯,給已經吐得什麼都不想下咽的表哥灌下去了。
她給在一邊悄悄揉捻眉心提神的廠花比了個手勢,葉靈會意,把小工具箱提了過來。這個看起來和妝奩沒什麼差別的工具箱當然另藏玄機:最上面和中層都是各類小工具,最下層則整整齊齊地碼著十來個晶瑩剔透的小瓶子。
金璨撿了最邊上的一瓶出來,「摻在蜂蜜杏仁牛乳粥里給表哥喝下去。」
這小瓶子里裝的就是金璨這半年多來最重要的成果:乙醯水楊酸的飽和水溶液,也就是大名鼎鼎歷史悠久的解熱鎮痛抗炎葯:阿司匹林。這一百毫升的飽和水溶液正好差不多是一次服藥量。
乙醯水楊酸合成相對簡單,且用料易得——柳樹皮和醋酸酐這兩樣在科技有了一定發展的大秦都比較容易買到,還不限量。
至於另一種應用廣泛且副作用不大的解熱鎮痛葯,對乙醯氨基酚……金璨可就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真心弄不出來了。
她自己合成的藥水當然經過了多次檢驗,還給家裡的數只「汪星人」反覆且多次餵過,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發覺汪星人依舊活蹦亂跳;而金璨自己也在「洶湧澎湃」大姨媽來襲的那次喝過一點,能體會到它的確起了效,而且自己至今也……依舊活蹦亂跳……
親眼看著表哥喝下溫熱的加料奶粥,明明美人表哥額頭糊著塊「涼寶寶」,還難受得都脫了形,仍不忘生擠出個扭曲又虛弱的笑容,「攪了你的好日子了。」
他要是不病,肯定不會當著顧涵說這種軟話,金璨真是哭笑不得。
顧涵也不至於不滿,而是情不自禁的憐憫:他家裡有后媽有庶母,還有一群異母弟妹,也沒到非要「處之而後快」的地步。因為他那個混蛋老子能允許子女爭鬥,卻不能容忍他們傷及彼此性命,還幫他娶到了好老婆……在比較過究竟哪個上樑更歪之後,顧涵忽然覺得幸福了那麼一點點。
吃完東西,蕭懿又躺下睡了。
金璨、顧涵和廠花,再加上表哥的兩個心腹到了書房,大家也不講究那些虛禮,坐下來一起聊天。
說道昨晚的夜宵,表哥的心腹誠實道:「少主也是看了兩位少爺都下了筷子,才跟著用了幾口。」
另外一個心腹也道:「那兩位少爺如今在府里也上吐下瀉著呢,只是遠沒有少主這般兇險。」在古代,沒有合適的抗生素和抗炎葯的情況下,高燒不退真是個很兇險的病症。
這二位深受蕭懿倚重,清楚表小姐金璨的厲害,見她帶足了人手,還給自家少主服了葯,就覺得少主應該沒有大礙,只是得安心靜養罷了。
金璨不知道表哥的心腹對她有如此信心,只看他們兩個說話依舊條理分明,不驕不躁,顯是穩得住也靠得住的人物,便又追問道:「那個大夫的事兒你們可知道一二?」
兩個心腹對視一眼,還是那個年紀稍大些的開口道:「那大夫家裡已經沒人在了。看那樣子,應是夜裡匆匆收拾了便逃跑了,在下想著,興許是有人窩藏了他們一家子。」
金璨點了點頭,問向庶務百事通葉靈,「買通大夫下毒害命,得多少銀錢?」在大秦,大夫屬於「士」的一種,社~會~地位比較高,收入自不必說。
葉靈輕聲道:「總不會少於千兩白銀。」二十兩銀子足夠一個四口之家在南安城舒舒服服地過上一年了,所以千兩銀子真不是個小數目。
顧涵又趁機補充道:「若是威脅,不用花費半個子兒。」
金璨眨了眨眼,「那大夫要給表哥用的丸藥還在不在?」
那年長的心腹應道:「留著呢。表小姐稍等。」
金璨叫上自家的大夫,當著顧涵和廠花還有心腹們的面兒,把那丸藥泡在水裡,仔細洗去可溶物,剩下的部分經過過濾和分離……橙黃色的雄黃細末真的不要太明顯!
大夫小心地稱過分量,一臉震驚道:「這一丸藥里有一半多都是雄黃。」
金璨捏著個小鑷子從雄黃粉末里分出些白色的晶體,「你看,還有砒霜呢。這麼簡單粗暴的下毒方式,」她回過頭來看向表哥的兩個心腹,「像是哪位少爺做的?或者是兩個人全都有份?」頓了頓,又問,「吃一頓大家一起病倒,這招苦肉計和後續的下毒……怎麼不像是一個人的手段?」
心腹一起低下頭,也不答話。
金璨也不逼迫,「難為你們了,回頭我去問表哥。」
這一「回頭」就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因為擔心這宅子里還有人慾對錶哥不利——連常用的大夫都能買通或威脅,焉知沒有後手?所以金璨一夜沒睡,顧涵自然也要陪著妻子一同熬著。
至於葉靈,給東廠的同僚寫了幾封密信,又借調了些人手重新布置了守衛。等他再收到同僚的反饋,又忙活了一通,此時已經是晨光熹微了。
而這時蕭懿的燒也退了。
表哥一身汗,金璨也不嫌棄,摸完額頭摸鎖骨,最後還探了探他的肚皮,感覺全身的溫度都降了下來,才輕鬆道:「太給我面子了,加了葯的粥你居然沒吐出來,到現在也退燒了。」
顧涵還打趣道:「虧你也能把那玩意兒算成粥,清得看不見幾粒米。」
蕭懿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慨,除了本就萬分愛護的表妹,連這個表妹夫也順眼多了。
看見表哥臉上多了個淡淡的笑容,金璨這才拉著顧涵起身,「我們回去睡覺了。你多喝些蜜水,再按時吃藥,明兒咱們還有正經事商量呢。」
到了晚上,蕭懿雖然依舊只能用些流食,好歹燒是徹底退了,於是金璨和顧涵便回王府安歇去了。
剛回到自己的院子,衣裳都還沒換完,王王妃跟前的大丫頭便到來「傳喚」,「王妃叫您過去呢。」
說實話,金璨十分佩服王王妃這種持之以恆的「損人不利己」精神。
昨天早晨請安后,就直奔了表哥家,事後當然派人向王爺和王妃解釋了緣由,同時也獲得了顧涵兄弟們的諒解——本來那天敬過茶之後,就該去拜訪世子顧澤夫婦,並等著顧沛他們上門說話了。
王王妃如今卻還要發作……她究竟圖個啥啊。
如果王妃此番還是拒不識趣,金璨也只好出手讓她「自顧不暇」了。
顧涵臉色也很難看:好好的新婚蜜月,他本想跟心愛的老婆在家~恩~愛個夠本,然後夫妻倆在四處遊覽一番。結果蕭懿忽然中招倒下,這段時間怕是離不了南安了。
希望落空,顧涵的火氣當然不能沖著蕭懿,也不屑於遷怒王王妃……他覺得有必要和父親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管好你老婆!
小兩口各有打算,到了王王妃正房……當年謝王妃與王爺的正房如今保持原樣,王爺在府中時便在這裡起居,而王王妃則是在後面另蓋的一處宅院居住——其實,這件事本身就昭示了王爺對這位三娶王妃的態度。
規規矩矩地拜見過這位后媽,王王妃居然全無刁難,請他兩人坐下,便嘆道:「娘家那邊讓我給你們夫妻兩個些教訓,我剛開口賞下兩個丫頭,王爺就能當著大家掃我的臉面。再聽從娘家這樣昏了頭的安排,我在這王府里怕是連立足之地也沒了。」說著,兩道清淚就淌了下來,哽咽道,「這樣的娘家也太讓人心寒!」
顧涵與金璨心有默契,同時腹誹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王王妃哭夠了,捏著帕子拭凈淚滴,又問道:「奉承好王爺,不苛待你們,我總有活路吧。」
不作死就不會死啊親。金璨暗道:您老實待著……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沒空折騰您的。除非您自己揮刀上來砍我,不然我丈夫顧涵他也是不屑於跟一個后宅婦人計較的。
顧涵此時卻道:「您有話直說吧。」扮可憐這種事兒不適合您這種糙漢子似的婦人。
王王妃一噎,自己喝了半盞茶,又順了順氣,才道:「我跟梅側妃明爭暗鬥這麼多年,她娘家的事兒我也是探聽到一些。」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敵人。金璨深信,就算讓廠花發動南安東廠的精英成員全力探查梅家隱秘,那些重要的細節恐怕依然不會比王王妃知道得更多。
王王妃接著道:「梅家不止和王爺有往來,和安國公那邊也私交甚密。我只知道,這些日子,梅家動了大筆銀錢……我估摸著,和安國公新到南安的兩位公子有些牽連。」
這個……小夫妻倆面面相覷:還真是拜這后媽所賜,才知道了這種重磅消息。那究竟是出於何種理由,才讓安國公那兩個兒子非要除掉表哥蕭懿呢?
小夫妻倆再次默契對視:還能是什麼?!公器私用唄,也就是說這二位公子購買的東西……顯然不想讓安國公知道!
雖然蕭懿完全不曾承認,但從話里話外不難發現,相對其他兒子而言安國公更為偏疼他。
金璨無可避免地鬱卒了:這回要是幫著表哥攪了他那倆異母兄弟的計劃,可就等於暗助安國公一回……
這份糾結一直延續到了晚上,沐浴脫衣~上~床之時,顧涵知道老婆心裡憋悶,就更想好好表現一番,安撫下閃閃的身心……
金璨一時也沒想出什麼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便把滿心悲憤化成了下盤發狠用力。
顧涵還想著伺候老婆呢,結果反而讓他爽得就像上了天,他腦子裡都快成一片白,便有些語無倫次,「啊……要……漩……漩渦。」
金璨大為惱火:什麼漩渦,我是下水道嗎?!於是她猛地挺身抬頭,一口含住丈夫的~乳~首,還狠狠地嚼了兩口。
作者有話要說:補充一下,這種條件下合成的阿司匹林裡面肯定還含有不少的水楊酸。水楊酸的藥效和阿司匹林類似,只是對腸胃刺激比較大,所以必須和食物一起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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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畢業設計時就是做的腸溶藥物胞衣,隔壁實驗室做的是填充物……沒錯,就是隆胸的那種,不含硅的高分子材料。當時為了檢測成品的生物親和性,就得把這東西注入小白鼠的皮下,然後觀察一段時間。
我那個同學是男的,他給小白鼠注射的地方是腹部,所以實驗空隙跑來跟他聊天時,看著他桌子上籠子里大著肚子的雄性小白鼠,我挺佩服他的品味的,真的……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