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回擊
放下顧沛與顧池兄妹的帖子,金璨回復表示自己「必到」之後,便請廠花坐在自己對面,什麼也不說只是抱著胸,熱切地望著他。
請自己出主意也能讓人心旌蕩漾,廠花心中拜服,面上無奈道:「您好歹先說說您的心思啊。」
金璨聞言便認真思量了一番:從根本都沒正眼瞧過,到如今勉強答應試著交往一下,無論如何距離結婚都還太遠了啊!
性情、才學、生活習慣包括床上的能力和技巧之類合不合得來全都不知道,就連外表也只看見了臉蛋、脖子和雙手……金璨若是壓根沒有婚姻自主權,她也就認命了,可在皇帝皇后和太子的多番明示暗示之下,看出他們的縱容與疼愛之心,金璨怎麼也得搏上一把。
於是她實話實說,「小王爺我不討厭,但說什麼非他不嫁也太離譜了。可老王爺這就立馬請旨逼婚,我不能答應。」
廠花沉吟片刻,才誠懇道:「王爺看您探望小王爺,有些高興過了頭。這些年,小王爺身邊湊了太多不三不四官員和商人的女眷,您和小王爺走得近些,王爺不只樂見其成,還會親手促成。」
提及閃閃故去的家人真是不得不謹慎,廠花聲音越發柔和,「這些話您盡可以和王爺提。金老大人教過王爺學問,且王爺和金將軍……私交極好。金將軍肯把您交給小王爺,自然是很信得過王爺與小王爺父子。我跟在陛下身邊,陳年舊事也聽了不少。您出生后,陛下便動了給您和三皇子指婚的心思,要不是因為與您年紀相仿的兒子是庶子,王爺也是要爭上一爭,讓您給他當兒媳婦的。」
為爺爺和父親強悍的人脈震驚之餘,金璨深恨原先的自己怨天尤人,一直縮在殼裡不肯出來……不過她此時倒還挺感謝碧珠兒的毒計,讓陛下把廠花送到了自己身邊。
看著金璨的神情三段式變化,廠花慶幸道:閃閃就是心寬,又心知她面對王爺時可能難以開口,起身給她倒茶時再次建議道:「若是為難,您不妨和太子聊聊?」
金璨接過合口的奶茶,啜了一口,才從容道:「太子正忙著吧?不準備些讓他開心的『賄賂』怎麼好意思上門去求人呢?」
廠花眼前一亮,「您是說?」
大秦物產豐富還在天朝之上,尤其是石油,在大秦管它叫「黑油」,在西北以及東南打井,有時井裡冒出的不是水,而是這種黑漆漆的粘稠油膏,百姓通常拿來燒火取暖,又因為並不鮮見所以價格便宜又易得。
金璨就是囑咐陳叔弄來了幾大桶黑油,在一個上面連通著兩個玻璃管子的大釜里干煮。
當著廠花的面,金璨把得到的東西分為三類,又仔細告訴他:這三種分別是煤油、潤滑油以及瀝青。
後面的什麼「分餾」原理,廠花聽得一頭霧水,但只要知道這三樣東西都有大用就足夠了。
煤油的效果他已經看到了,還知道一小瓶煤油價格不菲,可放到鋪子里給客人演示過後半天即告售罄。
瀝青混了碎石鋪路,下雨後不再泥濘,還因為平坦而十分適合馬車行駛——在金家的莊子里試著鋪了一段路,廠花親自試過,試過之後可就心心念念地想要「直達天聽」了。
金璨特地阻止他:這些還都在嘗試階段,等她弄得像樣一些,再給陛下寫信稟告不遲。
廠花聽了,心甘情願地從善如流。
今天看閃閃這架勢,難道是要展示「潤滑油」的用處了嗎?
事實正是如此。
陳叔請來的工匠不只是在南安城,在整個大秦南方亦是數得著的牛人,按照金璨的意思,迅速打造出了個全鐵的車轂,和原本鐵質的車軸搭配得很好——大秦的科技水平大致相當於地球上十七世紀末期,與閉關鎖國的清朝不一樣,這是個開放又寬容,更懂得兼容並蓄的大國。
否則金璨真的不敢這麼坦然又直接地展示出理工方面過於超前的知識和能力,還完全不擔心身邊人不識貨。
有了潤滑油,馬車行進時更快更穩當,還不用擔心軸承磨損和發熱了。
親身試過的廠花看起來比金璨還興奮,自豪地跟著金璨一起去拜會太子了。他有十足信心:不管太子正處置什麼緊要之事,在見到閃閃的成效后,都不會介意他們的不請自來。
果如廠花所料,太子顧淵在聽完介紹並試過了煤油,全新的車軸以及用瀝青混合石子鋪過的一塊石板之後也激動不已。
太子如何想象不出這三樣東西之間的聯繫,他此時也是雙目異彩連連,把金璨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才由衷讚歎道:「閃閃你真是天才!」
金璨對著太子這張臉,撒嬌賣萌真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哼,你才知道我厲害嗎?淵哥哥你打算怎麼謝我啊?」
太子滿面笑容道:「什麼都可以啊,只要我做得到。」
金璨當即一本正經地提出了自己對婚事的要求,太子一愣,「就這個?」瞄了一副與有榮焉的葉靈,又嘆息道,「閃閃,就算你不帶這些寶貝前來,你不想與涵弟早早成婚也盡可直說啊。」
金璨一撇嘴,「王爺急著請旨呢。不然這些東西我肯定會再完善下才會給你看呢。」
太子乾脆承諾道:「包在我身上。」
王爺你能請旨,我也能說動太子,請京中的陛下留中不發……
達到目的之一,金璨又笑道:「我還有要求呢。」
太子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銀子!」沒有像樣的科研經費才不給你們顧家賣力呢,金璨理直氣壯道,「沒錢就沒成果。還有,淵哥哥你挑個妥帖又明白的人給我講講軍中之事吧。」
閃閃全家人都死在了西北,身為人子如何不想著報仇?她雖然不能上陣拼殺,可像她如今這般有奇思妙想還能將它變成實物的本事,比那能征善戰的大將全不遜色。
太子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閃閃此來的確一掃他幾天以來的陰鬱心情——他親到南安才知道西南安國公那群人究竟有多強大和棘手了。
從行宮歸來,金璨梳洗更衣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顧沛與顧池訂下的酒樓。
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不僅相貌上顧沛與梅側妃、顧溪不怎麼相似,甚至是氣度上……他也更偏向顧澤和顧涵,優雅又沉穩,和他那個沉不住氣,一見就易生輕視之心的妹妹顧溪完全不像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妹。
其實這也並不奇怪,顧沛自打滿月便被抱到方王妃跟前撫養——也就是顧池的親媽,第二任鎮南王王妃。
見禮畢,又分賓主落座,寒暄幾句后便進入了正題。
顧池先道:「還是三哥主動讓我請你過來坐坐呢。」
顧沛更是直截了當,「恕我唐突,但確有要緊之事相告。」
原來,梅家人打算對金璨不利。
事實上,梅側妃因為顧溪一事而記恨上了金璨,但真沒傻到在禁足時就對她下手,尤其是她已經知道王爺對這個將來的兒媳婦喜愛又看重。
金璨在展示了部分能力和才華,一改舊有形象,贏得了周邊眾人的尊敬和認可之後,當年牽扯到西北西泰城一事的幾位梅家人湊在一起討論了一番,覺得早年對金璨判斷有誤,想來這丫頭還是到了年紀於是得到了金家的全部遺產……
而他們的主人費盡心力覆滅西泰城,惹下這麼多大敵也要弄到的東西,偏偏這麼多年依舊一無所獲,這幾個梅家人便猜測:興許關鍵的線索就在金家這個遺孤的手裡呢?
梅側妃在聽了自家人的隻言片語之後,便在和大兒子顧沛的訴苦中也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又讓最為出色的兒子拿個主意。
顧沛安撫住了生母,轉頭便讓一向親厚的妹妹顧池下帖子宴請金璨……要知道顧沛跟在父王身邊這麼多年,最是知道梅家的貪得無厭和妄圖控制梅側妃這兩點,讓父王深惡痛絕。
梅家手中無兵權,卻還天真地想要腳踏兩條船,顧沛真心覺得這樣的母族還是早死早超生吧。至於生母幾句帶過的「金家遺物」,他也沒怎麼重視,歷來梅家人眼界就不值得一提,他們視若珍寶的東西在他這個鎮南王兒子眼前,興許只是唾手可得之物。
金璨在感謝了顧沛的好意之後,心裡一點不像表面上這麼平靜:覆滅西泰城也要得到的重寶,難不成還是什麼藏寶圖嗎?或者前朝的秘庫一類嗎?
不過金家可是在大秦立國之後才得以發跡的,藏寶圖可真的沒有啊。
當晚,在家養病的顧涵臉上紅腫便已褪去,他收到了兩封密信,其中一封來自三弟,內容和這位三弟在宴席上說給金璨的情報完全一致。
另一封信則來自太子:讓他有空跟閃閃說說大秦軍中的各項學問,順便保護閃閃,末了一句,看得顧涵胸悶至極:涵弟,哥哥只能幫你到這兒了……沒有頭緒你可以學學葉靈,柔言軟語,細膩體貼,死纏爛打要是都做不到,你還是光棍兒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