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晉江獨家發表
程先生「獻信」的時候,不僅顧澤與顧涵兄弟並肩端坐,他們各自手邊還坐著各自的妻子。
金璨和何清芳聞言還默契對視了一眼:若非兩個都生了男娃,估計都沒資格就座,聽聽她們婆婆的本事、手腕以及留下的豐厚遺產吧。
他們這兩對夫婦都不太在乎金錢得失,都更關心謝芙蓉究竟給兒子們安排了怎樣的後手。
世子夫婦有王爺補貼,他們日子過得並不怎麼招搖,卻很是富裕。
就算是前一陣子號稱缺錢的顧涵夫婦,發愁沒錢搞科研擴大生產時,也是打算拉人贊助投資,而非自掏腰包,陛下又派人專程南下來送錢,金璨也就不那麼在乎「孔方兄」了。
而顧澤和顧涵在撕開信封,展開信紙的時候,幾乎同時紅了眼眶:母親的字跡映入眼帘,容不得兄弟倆不胸中激蕩。
謝芙蓉從嫁給鎮南王到殫精竭慮、耗盡生機而去世,其間十幾年不僅深得丈夫信任,下屬愛戴,連帝後夫婦也欣賞她的才華品行,並引為臂助。
可以說鎮南王能有今日根基,離不開愛妻謝芙蓉的鼎力支持。甚至時至今日,還有不少人覺得謝芙蓉才智能力都更勝於其夫鎮南王,可惜她不姓顧——大秦也出過兩位能戰善戰的女將軍,只是這二位都是公主。
順便一提,聽到這話的王爺也不生氣,直率承認自己娶得芙蓉就是撞了大運……
這樣的女人一旦預計到自己壽元不多,即將撒手人寰的時候,如何不為兩個兒子考慮?作為掌兵又有廣大封地的親王,嫡子又不曾成年娶親,皇帝是一定會為這個兒子續弦的。
謝芙蓉也相信丈夫顧晟對她是真愛,甚至有點愛逾性命的味道,但俗話說得好,有后媽就有后爹。為了保證兒子們健康順利地長大成人,娶妻生子,謝芙蓉做了兩件事:
其一,她整合了忠心於她的下屬,並建了一個人員遍布江東和江南兩省的商隊,平時常規買賣掩人耳目,還能為兄弟們賺取薪俸,並在行商過程中收集情報,當然偶爾也散布些謠言。
其二,她安排程先生控制了王府庶務,另外鎮南王最為倚重的兩位軍師之一,那位細瘦的柳先生……也是謝芙蓉的人。
兩件事抓住了錢和權……萬一鎮南王被繼妃迷得瘋癲了,非要除去元配嫡子,兒子們也能靠著這些人和財物離開南安,另起爐灶。
這信的第一頁說的就是這些,足以顯出謝芙蓉一份拳拳愛子之心。
至於她的手段則比較常規,並不怎麼出人意料:憑謝王妃當年說一不二,連顧晟都會為她妥協的勁頭兒,在丈夫身邊安插下幾個親信,可真不算難事。
而這些人至今都不改初衷,這才算是難得,不過這樣的忠僕……比如金璨身邊的陳叔,也並非稀罕到完全找不到的程度。
所以兄弟倆雖然感動卻也還把持得住,等他倆看到第二頁,卻齊齊怔住:能讓顧澤顧涵同時被震撼,內容自然了得。
謝王妃在信里語氣輕快,告訴她的寶貝兒子們:本來這商隊就是後路,預備給他們娶媳婦養孩子貼補家用的,沒想到程先生是個奇才,她還沒死呢,就賺了個盆滿缽滿……她當時腦袋還算清醒,就和程先生商量,把富裕的金銀再拿去投資。
只是謝芙蓉的投資方向不是新技術新產品……而是去收買官員,以及吞下幾個商戶之家。
顧涵看到這裡,猛地抬頭問向束手恭敬戰著的程先生,「名單何在?」
程先生顯然早有準備,從懷中摸出一疊厚厚的名單,再次雙手舉過頭頂,「不止人名,更有他們收受錢財的證據。」
名單里並無宰輔六部尚書以及各邊關鎮守大將的名姓,只是其中密密麻麻全是中層官員,一部分在京城任職,另有一大批人散布在大秦各地。
這些人或許不能干涉陛下的決策,卻足夠探聽消息,並在局面不利時,或是拖延或是乾脆借口難度太大而撩挑子。
此時顧澤與顧涵不由面面相覷,深吸一口氣:就算他們外祖父謝老爺子在世,專心籠絡收買中層官員也就是這個水平了,興許還有所不如。
在名單中,他們還看到了幾位如今傾向二皇子,卻有望更進一步,邁入高官級別的人物。不止如此,兄弟倆的繼母王王妃父親與哥哥亦榜上有名。
單憑這張單子就夠正全力奉承二皇子的王家一敗塗地了……誰會重用一個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裡的人以及他身後的家族呢?
不過王王妃除了一些需要她充門面的場合之外,已經不能自由離府,形同軟禁了。殺雞焉用牛刀,為了這麼一家人暴露母親早早埋下的利器……可真不划算。
怎料程先生心中十分受用兩位少爺的神情:王妃料事如神!為了這一天,大家都等得快要瘋魔。二少爺費勁周折才終於大婚……好歹算是好事多磨了,如今大家也可以安心,全力侍奉、輔助並忠於兩位少爺了。
程先生輕鬆之餘,又不慌不忙扔出個重頭消息,「收買官員猶有餘裕,王妃又令屬下們再購下幾個商戶,以備不時之需。」最次,也方便轉移財產不是?
等程先生說出那幾個商家姓氏、籍貫以及經營品類之後,別說顧澤與顧涵,連何清芳和金璨都吃了一驚:
其中就有梅家,還有幾個赫赫有名的商家,甚至……金家老鋪里都有謝芙蓉幾分份額……
當然把一個商人家族全部收攏可不高明……人多嘴雜最容易露餡。於是謝芙蓉讓屬下們裝成京城高官與頂級世家的門人,和幾個商家家族其中的某一房人敲定了「合作」:其實是讓商家主動投靠,當然這個投靠並非沒有好處。
如此一來,這些人只以為他們背後有高人撐腰,還有大筆銀錢投入,所以在家族競爭中也分外有底氣,於是他們過得果然都還不錯。
梅家的二房和三房——也就是偷偷和謝家聯繫,把偷來的計劃書交給顧涵白蓮花表妹的梅家三房,與二房並不和睦,只是他們可不知道背後乃是一個東家,自己周圍還有不少探子監視自家的一言一行。
此事金璨挺感興趣,還專門問起當時程先生有沒有派人跟蹤、追查她那些資料的去向。
程先生坦然道:「派了人,還是屬下親手安排的,只是遇到了西廠探子,咱們的人便退了回來。」頓了頓,又補充解釋了一句,「王妃不許屬下和陛下的人有衝突。」
無論是政治眼光、深謀遠慮以及識人用人……她婆婆都無可挑剔啊!能在自己去世后仍讓下屬死心塌地,活著的時候定然能讓王爺心無旁騖。
這樣的女人,不對,女神有哪個不愛?可惜活活累死了。
金璨餘光一直留意著顧澤顧涵兄弟,卻發現看信的二人,神情越加緊繃。
原來謝芙蓉在信中囑咐兩個兒子,他們的父親鎮南王看似果決英明,其實很容易感情用事,但是有資格讓他動情的人……壓根不用一隻手就能數清。
她死了,王爺八成痛不欲生,然後興許會為了有個寄託而弄出個替身。
謝芙蓉信里白紙黑字,明明白白:梅家有個姑娘長得就挺像我,但才智卻不值得一提。我讓程先生等幾人控制住梅家實力頗強的兩房,也是存了私心:若是這梅家姑娘真的進了王府,讓兒子們為難,就用梅家脅迫她就行了。
金璨視力普通,卻也足夠看清信上字句了。從這一刻起,她真心同情起梅側妃:梅側妃這樣的頭腦秉性,偏偏還長了這樣一張臉,真是她一生最大的不幸了。
謝芙蓉後面又寫道:梅家長房三個女孩長得都不錯,其中梅家長房三姑娘似乎和一個西南來的公子往來甚密。
如此看來,梅家將來定是要靠走私礦石和兵器之類真正發跡,為了免得你們父親有朝一日為梅家所累,她在海外還提前備下了幾處礦山……
金璨看到這裡,已經對婆婆從敬佩升級到了崇拜!
轉眼這封厚厚的信來到了最後一頁,看到這裡大家不約而同凝重了起來。
謝芙蓉很是直白地寫到:我也是偶然才發現我的大嫂,也就是謝永康的元配妻子,似乎和前朝餘孽有些關係……只是大哥這樁婚事乃是當年那位寵妃說服陛下賜下的婚事,所以我猜測寵妃也和前朝有些牽連,並掌握了大筆資財,最起碼她是得益人之一,不然沒法解釋寵妃之子竟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訓練並武裝出了一支合格的騎兵。
謝芙蓉斷定:娶了這樣的妻子,一向野心勃勃的大哥自然不會放過。謀反未必能成,但仿照安國公自立門戶之心怕是牢不可摧了。
只是這些都是她的猜測,沒有可靠的證據,再說她也快不行了,沒辦法再用謀劃出個好計策制住她大哥。只能把這個爛攤子交給兒子們了,她唯一要提醒的就是,謝永康和你們父親不合才是好事!另外謝永康剛愎自用,謝永廉多疑膽小,都不是能帶兵打仗的好手。
所以真到了那一天,就打吧。記得給謝家留條血脈就行。
至於謝家當年為了保險,而在王爺軍中安插的人手……名單在信封的反面,拿給你們老爹去吧,看見這字跡准能讓他半個月睡不好覺。
一時間大家都有點回不過神來,多智而近妖說的就是謝芙蓉!
她故去時,顧澤顧涵兄弟一個十二,一個九歲,對母親的手段都體會得不是太深——這也跟謝芙蓉在世時無論內外都是一言可決有很大關係。
正事說完,兄弟倆都要各自回家消化一陣再見面商議,這一路上連金璨都感慨萬千,更別提身後猶在夢中的顧涵了。
顧涵回到夫妻倆的卧房,直接仰面倒在了床上,精神仍舊有些恍惚。金璨坐在他身邊,撫弄著丈夫的頭髮和後背,又輕聲和剛才不在場的葉靈說起婆婆謝芙蓉書信的大致內容。
蘇家乃是前朝餘孽這種事雖然是謝永康倒打一耙,杜撰出的無稽之談,但若是有心人散布一下,不止金璨他們小夫妻,連表哥的處境也會更為艱難。
這些事連一向從容淡然的廠花聽了,嘴角也微微~抽~動了幾下,然後就趕緊告辭回房給陛下寫密信去了。
此時金璨手下的顧涵也動了動,他雙目無神,聲音也有些飄忽,「閃閃……我……謝家……」
金璨瞬間聽懂了丈夫的潛台詞。
王爺不能輕離南方,顧澤不會打仗,說穿了真要跟除掉謝家,還是得顧涵親自出手。可是看著謝家自取滅亡,和親手削掉舅舅們腦袋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會遺憾會哀傷,後者卻容易自我厭棄且有強烈負罪感。
金璨懶得用言辭~撫~慰了。直接一扯丈夫的褲子,先是小手緊緊一攥,而另一隻手時而用力時而輕柔地揉捻並拉扯起下方的兩顆圓球。
顧涵立即就興奮了起來。他閉著眼感受著身體傳達的意念,又含糊道:「再粗暴一點。」
今兒我算看透你了。金璨欺身而上,拿出了些手段,直把顧涵折騰得……身心都安寧了不少。
這時金璨揉著丈夫的頭髮,開口道:「你瞎擔心什麼呢?雖然這話不厚道,你讓二皇子收拾謝家不行嗎?」
要是平時,顧涵斷不至於想不出這種招數,只是涉及自家往事,他心神大亂之下應對才有失水準。他興奮地抱著金璨親了又親,「閃閃,你真是天才!」
我真心準備向婆婆學習,當然,壽命除外。金璨心道:至少也得養大阿囡和大娃,打發他們成親生子,再把二娃生出來繼承金家家業啊。
「閃閃強心針」對顧涵正有特效,之後的幾天他還算行事如常。
但十天後,王爺顧晟……橫著,也就是被親兵們直接抬回了王府——一路顛簸,他燒得都有些說胡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