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晉江獨家發表
王爺以前揍起兒子,那叫一個身手矯健,花樣百出,如今不拄著拐杖連起身都難,更別提邁開腿、快步走了。
不過病情卻是一直在好轉且又穩定,只待之後慢慢調養——王爺底子不錯,征戰多年身上也有暗傷,但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重症。
聽到這個消息,王府上下包括王爺帳下大軍將士大多心情迅速平穩,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至於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發覺事不可為,便也老實下來繼續等待上級命令。
所以若斯國這回疾馳百里,攻打過來的時候……很不湊巧,正是守關大將收到王爺身體好轉的消息,信里甚至還有王爺的手諭,雖然只是寥寥數字,但無論筆力還是字跡都與以前相差不大: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若斯國只是得了消息試著跑來撿個便宜,所以攻城軍械、補給都不太充裕,發覺大秦軍心穩定,自己先生了退意。大秦這邊又是守方,天然優勢足以讓大家以逸待勞,並趁著若斯國撤軍事出城掩殺一陣,最後若斯軍留下百餘屍體,灰溜溜地退回了若斯邊關。
只是這場小勝的軍報和鎮南王初愈的消息卻幾乎是同時送到了京城陛下的案前——原因是信使半道竟被突發的洪水阻攔,不得不繞了遠路,最後日夜賓士不敢停歇,終於趕到京城及時復命。
對兵部侍郎這般說辭,皇帝顧昊微微挑了下眉,什麼也沒說,而他早已收到了葉靈的密信,信里更有一段金璨親筆,詳細介紹了王爺的身體狀況。
陛下這番舉止如常,全無焦急擔憂之色,讓某些人以為他並不在意鎮南王的身體,甚至死活。
謝家人又有點蠢蠢欲動。
皇帝怎麼可能不在意親弟弟呢?鎮南王桀驁不馴,即使出於好意為了阻攔便命人對準太子的腿射上一弩……皇帝知道了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兄弟倆早年相依為命,備嘗艱辛,弟弟又為了自己登基而立下了汗馬功勞,有這些情意在,只要沒真的揭竿造反,皇帝還是想儘力容下這個弟弟——他也只有這一個兄弟了。再加上當年謝芙蓉運籌帷幄,為兄弟兩個積攢下不少家業,還籠絡了一批人才……這就是帝后包括太子都十分善待顧晟與謝芙蓉兩個親生兒子關鍵的原因。
謝家兄弟並非不知道陛下對鎮南王一直很是寬容——他家好歹也是一路跟緊顧昊才越發顯赫。
只是這兄弟倆都屬於薄情人,他們一向以己度人,總覺得陛下應是更擔心鎮南王倒下,導致南方失陷,所以安排、培養出合適的南面大軍新主將以及若干副將,陛下才能允許他們大動鎮南王。
他們把這份心思逐漸透露給二皇子,顧淳聽了面上大致認同,心中卻對謝家多了幾分懷疑:他畢竟是帝后親兒子,又是在父母身邊長大,就算再被如今群臣捧得飄飄然也能猜到父母的一些真實想法。南方大軍或許會在以後更換大帥,但父皇絕不會輕易讓皇叔沒了下場。
可喜可賀,顧淳終於看出謝家失之於偏頗,同時他也想到該提拔一二人家,與謝家平衡一下了。
卻說鎮南王顧晟退了燒,積攢下的那些軍務政事就都向他一起「奔涌」而來。幸好世子顧澤以及楊、柳、程三位先生替王爺分擔了大半,但仍有些事務需要王爺親自處置。
顧涵正是為了父親身體剛剛好轉,便忙於公事而惱火,他直接衝進了書房,言語間……當然不會太客氣,「臭老頭」,「作啊」,「病了又麻煩人」之類的詞兒全都說出了口——顧涵也是受了諸位兄弟和三位幕僚以及王爺親信大將們的託付,反正他也挨打挨習慣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沒什麼差別。
而公公退了燒,金璨也就功成身退,在自家院子里照顧兒女——才怪,她直把一雙奶娃放在身後,自己則和葉靈,陳叔一起商量自家工坊的生產經營、進貨出貨等若干事項。
至於新招募的幾個有些數理基礎,人品出身全靠得住的青年,金璨有空時還得額外給他們開開小灶。做實驗這種事兒,也需要點天賦,有些人操作時讓人一看就覺得十分放心;而有些人只是隨手加料和攪拌,都能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遠離他……
這邊正好正事說完,一瞧時間還挺富裕,金璨便和熟人親信們改開「下午茶會」了,正其樂融融之間,玉喜在門外輕聲道:「少主快去瞧瞧,王爺給了姑爺一下子,」又怕自家少主以為家常便飯,沒啥大不了,急忙補充道,「用拐杖打的!」
陳叔聽了,還疑惑道:「王爺可真精神。」
金璨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打兒子時從來都精神。」
葉靈亦笑道:「總歸是好事,王爺前幾天左半邊身子還一直麻著呢。」
金璨起身忽然覺得衣袂被人輕拉了一下,她回頭一瞧,一雙奶娃剛好都睜著眼睛,伸著小肉手,跟她這個親娘對了個「眼神」……他倆都七個來月了,正是能學說話的時候,她決心給王爺找點兒事兒干:你敢打我老公,我就讓孩子們煩死你!
於是她抱著阿囡,廠花抱著大娃,帶著丫頭們氣勢洶洶地殺向了王爺的外書房。
王爺的侍衛們老遠就望見了這位「祖宗」帶著一雙「殺器」前來「劫營」,各個挺直身子目不斜視,心裡卻在同時同情起小王爺顧涵:小王爺在王爺面前就是個挨打的,而小王爺的妻兒在王爺面前……王爺準是那個委曲求全還得陪著笑臉的。
金璨等不及通報就直接闖了進去——她已經提前打聽好了,書房裡只有王爺父子兩個,而且顧涵在頂嘴,王爺在打兒子……全都沒在干正事!
金璨進屋,依次瞄了眼氣呼呼的丈夫顧涵,以及綳著表情,攥著拐杖的手都在輕輕顫抖的王爺。她上前幾步,直接將女兒阿囡塞進了王爺的懷裡。
王爺身上的氣味和娘親不一樣,阿囡其實也是剛睡醒,她有些疑惑地用小手摩挲了下她爺爺的胸膛:咦?不是吃奶嗎?
王爺這回不用拐杖,也能慢慢又穩穩地坐回椅中,輕輕顛了顛孫女兒,看她在自己身前蹭了蹭,果斷判斷道:「餓了吧?」王爺帶孩子的經驗和技巧,遠超他那個剛當了父親的傻兒子。
阿囡聽了,小嘴一張,「餓?」
此時金璨剛把大娃放到丈夫手裡,親耳聽見她女兒……生平會說的第一個字……頓時無語凝噎了。
顧涵也不滿道:「我就說不能把咱們閨女交給他帶!」
王爺立即憤憤地要找拐杖,誰料阿囡忽然伸出小手扯著她祖父的袖子,還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祖父,「餓!」這小丫頭好像天生就知道誰對她好,誰能盡全力地縱容寵愛她……似的。
金璨一瞧,就知道王爺要是再不順著這小丫頭的意思,一準得哭給你看:阿囡哭起來都不是嚎,而是邊流淚邊抽噎,孩子她爹有幸見識過一回,丟盔卸甲,百般哄弄又抱又親才終於讓小丫頭回心轉意。
金璨於是安心等著看好戲,又抬手撫了撫丈夫的後背,看見他肩上衣裳衣褶不大對頭,便知道王爺一拐杖肯定敲在這兒了,按住他傷處輕輕揉捻和拍打……打散淤血好得比較快。
能學說話了!王爺欣喜至極,也不找拐杖了,反手捏著孫女兒的小手,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頓,「阿、公。」
雞同鴨講了半天,阿囡也只會學個「啊」字……
而顧涵懷裡的大娃忽然嘀咕了一聲,「阿、古。」
雙胞胎果然有玄妙的心有靈犀,就在大娃出聲之後,阿囡也歪著小腦袋,盯著她祖父的口型,「阿、古……嗯。」
王爺居然面無表情,只是端著阿囡就往上拋……阿囡咯咯直笑,揮舞著小手又拍在她祖父的下巴上。王爺順勢就在孫女兒臉上、額上一連親了好幾口。
這大約是歡喜過勁兒了?
顧涵的臉頓時就抽了,兒子女兒居然都會說話了!可是第一聲都不是在叫他!
金璨看著公公那不言而喻的得意和丈夫一目了然的嫉妒,她心裡簡直笑開了花。但比起公公,她更願意站在她丈夫這一邊,「父王,您再顯擺可就不對了,我們又不是軟柿子。一雙兒女可連爹娘還不會叫呢。」小心我不帶阿囡來看你喲!
王爺摟著阿囡,聽著兒媳婦的「威脅」,也笑出聲來,「真是惹不起你。保證教會爹娘二字,總行了吧?」
王爺和顧涵父子完全一個樣,只要有真情在,你胡鬧任性一下全沒什麼關係……白受一陣折騰,他們也甘之如飴。
到了給王爺施針的時候,夫妻倆才抱著一雙兒女一起告辭。
回到自家院子,顧涵就撅嘴抱怨上了,「你對他那麼好做什麼?」
這純粹就是口是心非了。媳婦能得他那一向眼高於頂的父親青眼,還能調節他們父子關係,顧涵心裡非常感激又感動,只是代價是要他減少和女兒兒子相處時間,他……一點也不想答應!
看著靠在父親胸前,已經昏昏欲睡的一雙兒女,金璨摸了摸丈夫的額頭,旋即低頭啃上一口,「乖,聽話,給孩子們做個好榜樣啊。」
真討厭,我怎麼總也鬥不過你,顧涵挺直身子,也在妻子唇上啃了一口,「又欺負我。」
夫妻倆正柔情蜜意之間,表哥蕭懿忽然到來,他倒是面色如常,只是看了他帶來的信,金璨可就心情不佳了。
顧涵接過信來,匆匆瀏覽之後,好心情也全都散盡。
他固然愛吃蕭懿的醋,卻不會不分輕重:他手下有兵,適合正面作戰,而蕭懿非常擅長暗殺,亦能收取西南情報,葉靈是皇帝的親信,閃閃根本就是萬能後勤,稀奇古怪卻又高效的東西層出不窮……他們四個人的確像閃閃說的那樣,堪稱四位一體,在南安幾乎無懈可擊,所以有些人看不過去,就要來一出各個擊破了。
信上說,安國公要送子為質,兩個人選,除了蕭懿,還有那個娘炮蕭愈。而蕭慈則被安國公召回西南,給他安排婚事。
安國公養兒子如同養蠱,可這招偏偏就是陽謀:他老人家全不諱言,咱家家業就是西南,每個兒子一份,你們准得讓皇帝各個擊破。你們出身又都一樣,誰有本事誰就接我的班吧……
和上回蕭懿進京不同,那是給皇帝皇後送禮去的,出了差池安國公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而這回送質子,就差明擺著告訴其他兒子,你們有什麼手段就用吧!
質子要是死在了半路,安國公還得再補上一個,皇帝卻還要給安國公一些補償,這恩典也許就落在了某個兒子身上,哪一個結果對其餘兒子來說,都值得出手搏上一回。
再考慮到安國公與謝家勾結,表哥要是進京……真是凶多吉少。倒不是金璨自視過高,她手裡那些新奇的東西,真是值得謝家下作一回,以表哥性命來威脅她。
所以金璨當機立斷,「別去!」
不等蕭懿回答,葉靈從門外也接了封信進來,看了信封便直接遞給了金璨。
金璨接過來一瞧,竟是三皇子顧澈寫來的簡訊,內容極其精簡:最近京里有留言不利於葉靈,還有你表哥蕭懿進京一事,謝家也插了手喲。最好別讓他來,否則半路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