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晉江獨家發表
在顧涵與金璨小夫婦倆都在緊鑼密鼓地安排人手,準備北上之時,大哥顧澤已經打點好行裝,選定了隨行的幕僚侍衛,王爺甚至還親自挑選了一千精兵隨著長子奔赴西北。
這一千騎兵乃是選自王爺的中軍,無論忠誠還是戰力,甚至應變水平,都是鎮南王大軍之中當之無愧的頂尖精銳。
除此之外,顧澤還有五百親兵,也一併跟著他前往西北。
在啟程之前,王爺把長子叫到了自己的書房:自從閃閃解開了澤兒的心結,他這個長子也漸漸平和了下來。
王爺自是喜在心裡,他固然相信自己的兒子,但該囑咐的話也不能儉省就是。
顧晟看著坐在自己身邊,上身挺得筆直的長子,臉上的溫柔之情一閃即逝,但語氣還是不免和緩了幾分,「性命最要緊。謝永康既然反了,那麼他再說什麼咱們都能大大方方地當他放屁。」
顧澤點頭道:「是,父王。」
對顧澤和顧涵來說,母親謝芙蓉發自內心的疼愛與守護,不僅容易感受到而且始終如一;可顧晟也異常疼愛芙蓉帶給他的兩個兒子,只是這份父愛……越細品下去就越覺得……彆扭。
按照天朝的話說,王爺不僅望子成龍,掌控~欲~也真的很強。當兒子們翅膀硬了,反抗當然也會比較激烈。
再加上兒子天生偏向母親,芙蓉去世之後王爺也沒少討好,但兒子們似乎都不太買賬。
這還是兩個兒子一個去了心病,一個成親也當了爹,這才跟王爺有所緩和。
不過話說回來,兩個親兒子一個死活都不肯掌兵,不管王爺怎麼要求;另一個死活不肯成親,不管王爺給他找什麼樣的姑娘……可這兩個「不孝子」依舊平安混到今天了,而且王爺還是拿他倆當心肝寶貝。
這樣的模範好爹,在開明又寬容的大秦也不多見。
王爺也覺得長子今天異常乖巧,又提醒了一句,「二皇子那邊的事兒你別管。」
顧澤也應道:「兒子一直跟他合不來。」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指望我雪中送炭嗎?
長子看著清冷,但心擺得很正,而且什麼事兒都心裡有數。
王爺其實並不怎麼擔心他,「顧昉的事情你也不必攙和,過些日子你弟弟弟妹也要過去跟你匯合,咱們多撈好處才是正經。西北那幾個秘庫很是有些好東西。」
顧澤依舊應得痛快。
王爺十分滿意,揮揮手便「趕」走了長子:澤兒與涵兒都要離開南安一段時日,他必要有所布置。
而顧澤緩步走出父親的書房,在廊上聽見暖閣里傳出軟糯的童聲,他又抬腳回去了——只要王爺在家,阿囡和大娃上午依舊跟著祖父。
當顧澤出現在門口,兩個小傢伙齊齊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之後……阿囡和大娃一左一右地撲到顧澤身前,一人抱住一根大腿:娘說了,對餑餑可以像對阿公一樣耶。
抱了大腿當然還不算完,阿囡先道:「餑餑,你要想我們呀。
大娃更是接話道:「我們也想餑餑。」
阿囡又道:「餑餑不想我們,我們會很傷心。」
大娃也忽閃著大眼睛,附和道:「對,傷心。」
顧澤的長子次子如今都在大秦最好的書院讀書,並不常在南安,小兒子如今還在吃奶,再說顧澤夫婦教養出的孩子的確不像阿囡和大娃這樣……有個性。
畢竟像金璨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還把自己的風格傳染給了丈夫,又遺傳給了兒女的親娘也不是到處都有……
顧澤揉著侄子侄女兒的小腦袋,笑了,「餑餑怎麼捨得?」
這稱呼大概一時半會兒真改不掉了。他估摸今天父王書房少不了人來人往,他乾脆抱著兩個小傢伙,再讓嬤嬤帶著二娃一起「移駕」到他的地盤。
二弟的三個孩子,加上自己的小兒子,小傢伙們玩得很好,顧澤便放心地處理起自己的事務。
可惜顧澤這邊倒是滿室和樂,到了金璨這裡可就愁眉不展了。
葉靈走了,京城消息固然「遲到」了不少,可西北卻是金璨的老家!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就主動給金璨送信兒的金家故舊可不止三五家。
綜合一下他們送來的消息,就不難得出一個比較接近真實情況的結論:葉靈到了西北之後的行蹤,幾乎是完完全全地傳到了金璨這裡——只是稍微滯后了幾天而已。
話說,「前公主」顧昉行事一向低調又隱秘,而且事到如今認得她的人都不太多了。
可謝永康到了西北想要經營,並把佔下的地盤打造成鐵桶一塊,那就不可能不和當地豪族往來交際……再說顧昉與葉靈相認的酒樓雖是謝家早年的產業,但其中也混有一兩個金家舊人。
金璨這會兒還不知道葉靈與顧昉、謝永康的關係,只根據傳來的情報分析,覺得葉靈似乎是被拿捏住了,而不得不和謝永康暫時合作。
不是金璨自我感覺太良好,謝永康特地跑到西北,根本就是打著秘庫的主意,順帶著也在算計她。
謝永康佔下的地方不過一個半州府之地,大約五六個縣鄉,若不是倚靠著西南,且當地幾乎三面環山,兼之最近北疆不太平靜,太子徵調了不少北地守軍,西北略顯空虛,不然又哪裡能讓他這樣折騰?
自從跟舅舅們鬧翻,涵涵也沒少跟她吐露謝家底細:謝家原來很是有些家底,但謝永康為了招募兵員和收購兵甲,已經差不多花光了。就算要實行「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真言,也得有點本錢吧?
如今在金璨眼裡,最重要的不是得知葉靈的「難言之隱」或者「不得已為之」,而是要先見招拆招,為了應對謝永康給她挖下的大坑,提前做出準備。
於是她趕緊叫來新任公務秘書陳珣,讓他派人去郊外行營把慶王顧涵請來——陳珣便是陳叔的長子,玉嫣的哥哥,高大又穩重的青年剛從西北回來就匆匆跑到少主眼前報道,繼續「賣命」來了。
話說,金璨重生前說句「頑劣不堪」都是客氣,陳家上下對她盡忠,也只是盡忠;可重生后的金璨依舊能讓陳家盡忠,可這回的盡忠就是心甘情願了。
套用蕭懿的話說,跟著閃閃有名垂青史的預感,而陳家對錶少爺這句話更是心有戚戚。
卻說顧涵正在校場上坐鎮,親眼看著麾下諸將練兵布陣,當真豪氣衝天,不防林正忽然上前,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顧涵當即吩咐了屬下幾句,跟著林正策馬奔向閃閃的工坊。
當顧涵來到媳婦的工坊時,蕭懿已經到了,而且神色一點都不「美妙」。等他自己坐下來看完媳婦閃閃遞給他的信箋,那臉色比蕭懿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顧涵壓根都不用琢磨,就能猜個正著:謝永康威脅住了葉靈,他們在西北已經聯手布置了個險境,只等閃閃一頭撞進去呢。
顧涵默默地放下信箋,他在憤怒之餘還有幾許無奈:媳婦沒本事,他看不上;媳婦本事太大,又不止他一個人看得上了……
此時,蕭懿忽然開了口,「我先去西北準備一下。」
金璨立即阻止道:「你走了,瞞得住咱們的好舅母?」
顧涵按住身邊大舅哥的肩膀,聲音略微沙啞,「別急。咱們最好還是一起動身。」
身邊沒有重兵把守,蕭懿這一去八成也會陷入圈套……若說折了葉靈,閃閃只是擔心,卻還能保持冷靜,可換成蕭懿中計,閃閃怕是要拚命啊!
蕭懿自從與表妹閃閃相認,性子平和穩重了許多,而且有了值得信任,以性命想託付的親人朋友,蕭懿也越發珍惜自己的小命了。
再說閃閃還沒發話,他也想聽聽表妹的主意。
南安就算干係重大也無需兩位密探頭子全都坐鎮在此,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葉靈和安夫人也遲早會分出個高下,其中一人黯然離開南安。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葉靈會是不告而別的那位,而葉靈在西北與謝永康有往來,也間接證明了安夫人也和謝家最起碼有些見不得光的交易。
金璨倒也沒辜負表哥期待,平靜道:「舅舅也會和咱們一起啟程,不過三皇子卻至少要在南安逗留一個月左右……」頓了頓,她忽然展顏一笑,「我能讓他在這兒再多待一陣子,幫著咱們壓一壓陣。我才不信好舅母的小動作能徹底瞞得過陛下……」
說著,她便從眼前厚厚的筆記本里翻出了一張設計圖:現代軸承的基本結構——因為她弄出了合格的潤滑油,這絕對不算什麼自討苦吃了。
即使顧涵和蕭懿數理水平都比不過三皇子顧澈,但看了設計圖上的說明,也幾乎是立即就意識到了這玩意兒的價值。
然後,陳珣又跑了趟腿兒,不到半個時辰就把三皇子顧澈「勾引」了過來。
三皇子一露面便是雙眼放光,興奮不已的模樣,見禮后便迫不及待開口,「嫂子別賣關子了,小弟這一路可心癢難耐,您總不會當著哥哥的面兒,讓我茶飯不思睡不香吧。」
金璨沉默了數息,才道:「殿下您不是一向言簡意賅嗎?我還是頭回聽您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段奉承。」說完,也不等顧澈答話,便把設計圖直接遞了過去。
顧澈也不再客套,結果圖紙便自己琢磨起來,而這一琢磨就是足足一刻鐘。最後他長出口氣,讚歎道:「嫂子大才,可解了我燃眉之急!」
卻說前些日子秘庫雖然塌了,但經過仔細搶救,那架「原版」攻城弩居然奇迹般地剩下大半……按照已經復原得差不多的石板上面的圖樣,這架攻城弩完全可以修復,只是下盤因為泡在污水中而腐朽嚴重,修復后運回京城就變得比較艱難了——不在半路散架那才是奇迹!
而就在這時,金璨居然重新設計了軸承……三皇子此番感激也完全發自真心。
至於剩下的事情完全不必名言:得了大好處,顧澈必有所報。他會留在南安,直到寶貝攻城弩修復完成,有他在安夫人行動必有忌諱。
說實話,在金璨看來,顧澈雖然時不時表現得像個「科學狂人」,但論起心機,恐怕他兩個哥哥加在一起還比不過他。
多了去了點心事,金璨這才和顧涵一起回府。而幾乎是與此同時,趁著蘇桓尚未歸來,安夫人也在和長子蕭惠「聊天」。
蕭惠聽了母親的計劃,急忙勸阻道:「母親不可!」
安夫人道:「母親自有分寸,」說著輕輕拉住了兒子的手腕,娓娓道來,「葉靈身世揭曉,縱然他不願和謝家有什麼關係,卻也再不能得到陛下重用。他不在南安,娘也少了掣肘……娘無論如何也要幫你除掉方誌。」
蕭惠一怔。
安夫人繼續道:「方誌身死,你便是蕭烈的長子。而方誌手下的將兵不靠鎮南王你也難以收服……不過咱們母子只要一心向著陛下……再積攢些功勞,蕭烈兵敗無論被殺還是被擒,安國公之位不必肖想,但一個爵位總是跑不掉的。」
而蕭惠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西北,距離西泰城新城不遠的一座山莊之中,葉靈正在燈下把玩匕首。而他身前端坐的謝永康則輕聲問道:「捨不得?」
葉靈也不答話,手下動作不停,那支鋒利的匕首在他指尖舞動,寒光閃爍,時不時照在葉靈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
謝永康也不指望剛剛相認不久的兒子能對他迅速改變態度,只是繼續「循循善誘」,「金璨也是難得的人才,為父替你做主,事成之後就讓她一直陪著你吧。」
葉靈依舊沒有抬頭,隔了許久,謝永康才依稀聽見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