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江璟熙已經習慣了每晚抱著喜寶睡覺,以前在書院的時候,他都是等喜寶睡著后偷偷將她抱到懷裡來暖身子的。

當然,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

他對喜寶不敢用強的,也打內心深處不想用強的。這丫頭的脾性他清楚,別看平時懂事聽話,執拗的時候也能磨得人要死。

他覺得她已經夠可人憐的了,偏偏還攤上那樣一個禽獸不如的哥哥,所以想對她好點。剛開始,名義上是主僕,實際上他是將她當妹妹來對待的。可是現在,好似已經偏離了他當初設想的軌道。

畢竟,她與阿姝不同,她跟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因為想著一些事情,江璟熙一直睡不著。

喜寶可能是因為白日太累的緣故,又或者是吃得飽胃舒服了,睡得倒是挺沉,一點沒感覺到異樣。

江璟熙覺得,抱著喜寶就跟抱著一隻瘦弱無骨的小病貓一樣,她太輕太瘦了,著實該有人來疼愛她。想到此處,他本能地將喜寶抱得更緊了些。

喜寶雖然睡得沉,可是一雙小手總是亂動,一點不安分,江璟熙沒辦法,直接將她一雙小手夾到了自己胳肢窩裡。

果然這樣,喜寶安分多了,呼吸也漸漸均勻了起來。

她似乎嘴角還掛著絲笑意,將小腦袋使勁往江璟熙懷裡湊,含糊著說:「娘,喜寶會乖的,喜寶一點都不愛吃糖……錢都留著給哥哥考狀元……哥哥考上狀元給娘住大屋子……」

江璟熙想湊著耳朵繼續聽,卻什麼都聽不到了。他只覺得自己心裡某處狠狠疼了一下,伸出手去揉喜寶頭髮,將她腦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

然後,他睜著眼睛,徹底失眠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江璟熙便有起床溫書的意思了。他還如往常一樣,先將喜寶抱到她自己的床上,然後再拍她腦袋,將她弄醒。

「喜寶……」江璟熙捏她臉蛋,又揉她瘦弱的胳膊,繼續喚道,「該醒了,快起來陪著少爺看書。」

喜寶驚得一下子就爬坐了起來,睡眼惺忪,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一樣,其中一根小辮子翹著,直戳上天。當然,這些都是拜江璟熙所賜。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然後跳下床,一邊給少爺拿衣裳一邊說:「少爺,您起得好早,喜寶貪懶了。」拿來了衣裳,準備給少爺穿上的時候,卻發現他白色的中衣上有一團血跡,她驚呼一聲道,「少爺,您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江璟熙莫名其妙,順著她的目光掃去,然後嘴角抽了抽。

他倒是忘了,這丫頭,現在確實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別叫!」他挺頭疼的,一來因為女人這玩意兒晦氣,二來倒也怕喜寶呆會兒發現是自己身上的血,會對他問東問西的,他揉著太陽穴說,「沒事,昨天手劃了道口子,血跡不小心沾到袍子上了,你再拿件來我換上便是。」

喜寶撇著嘴,一邊嘀咕著:「手破了怎麼會有那麼多血……」一邊還是去箱櫃里翻衣裳去了。

趁著這個空檔,江璟熙趕緊跑去自己的床上瞧,果然,床鋪上、被褥上,都沾了血。再轉頭去瞧喜寶,她的褲子上、靠著屁股那一塊,也紅了一片,可小丫頭卻還不自知,正撅著屁股翻箱倒櫃找衣裳。

江璟熙頓時覺得,眼前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這叫什麼?這叫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誰叫你做壞事兒了呢?

也容不得他多想,趕緊將臟晦之物藏了起來,打算去書院的時候,偷偷混在其它包裹中帶出去。

給江璟熙穿戴好后,喜寶突然覺得某處「嘩啦啦」一陣東西往外流,她立即僵住了不敢動。

江璟熙現在十分敏感,見喜寶有異樣,隨即眉毛一挑,問道:「怎麼了?」

喜寶俏臉一紅,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敢飄在江璟熙臉上:「那個……少爺,我要去找浣紗姐姐。」

江璟熙心裡沉了一下,果然吧,然後故作鎮定問:「找她做什麼?莫非是吃了肉就不肯伺候少爺了?想要偷懶?」

喜寶被冤枉了,趕緊揮手辯解,黑浚浚的眼睛盯著江璟熙瞧,很是真誠:「不是不是,我……我身上……」扭著身子,不好意思說。

浣紗姐姐跟她說了,這事斷不能跟少爺說,有不懂的,直接去問她就好。

「少爺,您先坐著看書,我就去找浣紗姐姐一會兒。」她語氣有些央求,又有些討好的意味,伸出小手去拽江璟熙袖子,輕輕地拽著左右搖晃,「少爺,可不可以?」

江璟熙低著頭,自己系好了玉帶,然後對著鏡子照了照,方道:「速去速回,完了回來給少爺我梳頭。」

喜寶點頭應著,然後歡快地邁著小短腿,跑著找她浣紗姐姐去了。

浣紗身份特殊些,所以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喜寶來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換上衣裳梳好頭了。

見著喜寶只隨便套了件破舊的襖子,頭髮亂糟糟了,臉還紅,她一邊招呼著喜寶趕緊到屋子裡來一邊問:「這是怎麼了?可是得罪了少爺,少爺罵你了?」她記得以前也是經常有小丫頭因為伺候得不好被江璟熙罵,她也不知怎麼的,竟然希望喜寶也是被江璟熙罵了。

喜寶搖頭:「不是的,浣紗姐姐,我身上……又流血了。」前兩天浣紗跟她說的,她也半懂不懂似懂非懂,反正她知道身上流血就不是什麼好事。

「可又是?」浣紗皺著眉頭,嘆了口氣道,「六爺可知道?」見喜寶搖頭,她才放心。

這事於男子來說,是極為晦氣的,若是六爺不小心碰了這些臟晦之物,是不吉利的。到時候太太的怪罪是小,爺的生命跟前程才是大的。

「六爺不知道還好,來,我教你。」浣紗也可憐喜寶,她明明有娘親,而這些該是娘親教的事情還得別人來教,真真可憐得很,「女子的葵水一月來一次,你這才是第一次。來了這個說明你已經是真正的女人了,以後遇著男子,也要能避則避。這些見紅的臟晦之物要趁著沒人見著的時候偷偷扔了,否則會被人笑話的,知道嗎?」

喜寶一樣樣都記在了心裡,重重點頭:「姐姐說的,我都記住了。」

浣紗遞給她一塊細長的布條,悄悄撫在她耳邊道:「你就在我這裡先將這東西墊上,我呆會兒找件自己舊的里褲給你換上,回去若是少爺問起來,你什麼都別跟他說。」

浣紗說什麼,喜寶都聽,換了乾淨的里褲,又墊了那玩意兒之後,喜寶便走了。浣紗則又端端坐在了梳妝鏡前,細細瞧著自己的臉,人人都說她浣紗賢惠懂事也有能力,連老太太跟太太都誇她事情做得好。

六爺也對她器重,可就是從沒對她流露過別樣的意思。或許,錯就錯在她這張臉上吧,尚算清秀,卻終究不是美艷的。

************

喜寶身上舒服了之後,心情大好,回去后給少爺梳頭也更賣力了。

江璟熙見喜寶一臉喜色,蹙著眉問:「遇著什麼好事兒了?看你一早上笑的!是不是在你浣紗姐姐那裡得了好處?快點告訴少爺我,否則仔細你的皮!」江璟熙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交疊起來,微微眯眼瞧喜寶。

「沒有啊……」喜寶扭著身子,只覺得那處濕濕的有些難受,但一想到自己是個大孩子了以後可以照顧娘了,便就開心,「總之我是大孩子了,我長大了力氣就大,力氣大了就能夠干更多的活,多做活才能多賺錢給娘親治病。」

江璟熙抬眸瞅著喜寶,見她還是穿著她以前的那件打著補丁的破襖子,可臉上洋溢的卻是幸福的笑意,他心裡既酸又暖。

他斂了笑意,向喜寶招了招手:「你過來。」

喜寶見少爺臉色突然不好了,便低著頭小心翼翼走過去,輕聲道:「少爺,我做錯什麼了嗎?」

江璟熙坐著也比喜寶站著高,他將溫暖厚實的手掌平放在喜寶頭尖上,很嚴肅地說:「喜寶,少爺對你好不好?」

喜寶狠狠點頭:「少爺對我可好了,還給我肉吃呢!我以前跟著娘在其它富貴人家做工的時候,裡面的少爺小姐一點都不好,不但剋扣我的食糧,還總是欺負我,就少爺對我最好了。」她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江璟熙微微含笑,繼續問:「那你想不想永遠跟少爺在一起?」

喜寶猶豫了一下,搖頭:「不想。」

「為什麼?」江璟熙臉色又不好了。

喜寶說:「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要永遠當丫鬟。等賺夠了銀子,我就回去照顧我娘,我要永遠跟我娘在一起。」

江璟熙心裡稍稍鬆了口氣,在她心裡她娘親的地位最重要,原也是應該的。但他還是不死心,又抬眸瞧著喜寶:「那如果我能夠將你娘也接到府上來住呢?還給你娘找大夫治病,你還願不願意一直跟著我?」

他這次說的是我,而不是少爺。

可喜寶的重點卻完全不在這裡,她聽少爺說可以給娘親找大夫治病,眼睛一亮:「是找宮裡的太醫嗎?」

江璟熙拉著臉說:「找太醫,那得等你家少爺我考上狀元再說。」他瞪著她,氣得直呼氣。

「哦。」喜寶忽略了江璟熙眼中的怒意,此時有些失望,「原來少爺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呢……記得上次四少爺說他就可以的,他說能夠請得到宮裡的太醫。」

「老四?」江璟熙哼笑道,「他可還不如我呢,你確定他說的話都是真的?沒有騙你?」

喜寶搖搖頭:「不知道……」

江璟熙揮手,心情不好,有些不耐煩道:「去!別穿這件破襖子了!我上次不是送了你三件衣裳嗎,為什麼不穿?」也不等喜寶回答,直接道,「記得有一件紅底綉白花的襖子,你換上那件。」

喜寶還想說那衣裳留著不穿,結果見少爺臉色不好,她就趕緊麻溜跑著去換上了。

這衣裳是江玉姝十歲的時候裁做的,但因為她長得快,當初量尺寸到成衣,之間不過十數天的時間,她竟就穿不上了,只能一直放在那裡。

江玉姝有很多漂亮的衣裳,那些衣裳要是穿在喜寶身上肯定很漂亮,可惜江玉姝一件都穿不上。成日的,只能穿那些加肥加大的衣裳,站在七姐跟八姐身邊,看著她倆纖瘦窈窕的身姿,江玉姝恨不得揍她們一頓毀了她們容貌。

可惜她不敢,她再刁蠻也就只敢欺負欺負丫鬟罷了。

今天天氣好,江玉姝領著小丫鬟去花園裡逛,就遇到了正在花園裡踢毽子的七姐玉嫿跟八姐玉妍。

七小姐江玉嫿因著是三房嫡女而父母都尚在的緣故,性格比較大方。她長得明麗,能說會道,身形纖瘦高挑,都說這七小姐有她五姐當年的風範,雖不說也能進宮當娘娘,但至少可以嫁個王侯之家。

八小姐玉妍,因著打小父母雙亡、獨自養在老太太身邊的緣故,總是很沉靜的樣子。她話雖不多,卻也聰慧,說話行事也很有規矩,頗得老太太喜愛。大爺雖不是老太太親生的,這玉妍丫頭也不是大房的嫡出,但玉妍對老太太極為孝順,平時也總能想出法子逗老太太歡心,因此老太太對她到底不同些。

江玉姝見兩個姐姐很輕鬆地就將毽子踢得上下翻飛,她氣呼呼的,手上使勁揪著帕子。

「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要是瘦了,我也會踢!」又對身邊的小丫頭說,「你說是不是?」

小丫頭怕九小姐打自己,趕緊說是的是的,九小姐是最厲害的。

江玉姝這下滿意了,她昂著頭往兩位姐姐走去,指著她們笑道:「嘁~會踢毽子了不起啊~我的丫鬟說了,我可比你們都好。」

江玉嫿見是這個討人嫌的堂妹,再沒了興緻,根本不想搭理她,拽著江玉妍就走。

江玉姝拽著江玉妍胳膊:「你不許走!憑什麼她叫你走你就走?你得留下來陪我一起玩!」

江玉妍就任江玉姝抓著自己,也不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江玉嫿,頗為無辜的樣子。

江玉嫿跟江玉姝一樣,都是嫡出女兒,她還年長些呢,怎會叫妹妹騎在頭上?此番見江玉姝如此蠻橫不講理,她推了江玉姝一下:「你幹什麼?出門也不知道照照鏡子,長得這般,還如此兇悍,誰願意跟你玩?快些走開!」

江玉姝怒了,她是胖,但是胖妹子最討厭被人說胖,她也伸手使勁推著江玉嫿:「你欺負我!你敢欺負我!我哥哥將來是要考狀元的,將來能夠嫁入王侯之家的人是我,你算什麼東西!你的母親,不過是三伯父的續弦,你還有臉在這裡跟我說話!你才給我滾開!」

江玉嫿也是個性子烈的,打小是被捧在掌心長大的,堂姐妹兩人三言不合,便打了起來。

這下江玉妍急了,但她倒是沒有過去拉架,只是對著江玉姝的丫鬟說:「快,你去將四嫂叫來。」

小丫頭已經嚇得傻掉了,聽八小姐發話了,她趕緊跑著就去。

那邊浣紗正帶著喜寶去廚房給六爺領早飯,便突然地被一個小丫鬟給撞到了。浣紗晃了幾下才站穩腳跟,蹙眉嗔道:「這是哪裡的丫頭,怎麼這樣急匆匆的。」見是九小姐的丫鬟,便說,「不伺候著你家主子,大清早的跑哪兒去?」

小丫頭哭喪著臉說:「去找四奶奶,那邊……那邊不好了,七小姐跟九小姐打了起來。」

「什麼?」浣紗驚道,「怎生會打起來!」想了想便瞪著小丫頭,呵斥道,「混賬東西,主子們不過鬧著玩,你便去四奶奶那裡告狀?還不快些去將小姐們拉開,如此方能減輕你的罪過,否則,仔細太太揭了你的皮!」浣紗一邊說,一邊已是領著喜寶往花園去了。

到了花園裡,果然見兩人揪打在一處,旁邊還站著看著像是在拉架、實則什麼都沒做的八小姐。

浣紗對喜寶和那個小丫頭說:「都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將她們拉開!這事兒誰也不許說出去,知道嗎?」

兩人趕緊應著,然後快步跑著就去拉架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人使勁扯著一個,再加上浣紗那邊也抱住江玉姝,這才拉開了兩人。

江玉嫿個高身瘦,沒怎麼吃虧,拍了拍手道:「跟你動手,真是作踐了我的身子。」瞟了浣紗一眼,哼道,「你倒是會護著你家主子,生怕這事叫四奶奶知道了,會怪罪是嗎?」

浣紗賠笑說:「兩位小姐鬧著玩,卻無故當了真,這可真是這些個丫頭的錯。」又道,「這原是府里姐妹們鬧著玩的事,可若是叫哪個慣會嚼舌根的人知道了,傳到外面去,可就不好了。若是影響到七小姐的名聲,可都是我們當下人的錯了。」

江玉嫿一頓,也知自己方才是心急了些,她平時其實不是這樣的。

她已是十五,家裡最近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她也正在挑呢,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

如此想著,江玉嫿勉強笑了下:「就是,我方才是跟九妹妹鬧著玩兒的,誰敢將這事傳出去,我便揭了她的皮!」又對江玉妍道,「我們走吧。」

江玉妍一直都沒說話,只是眸光閃爍了一下,但到底還是跟著走了。

那兩人走後,江玉姝抹了抹臉,哼道:「她就是打不過我!哼,傳出去才好呢,讓京城裡的公子爺們都知道,什麼江家七小姐,就是個悍婦!」扭了扭肥肥的身子,「敢打我。」

浣紗仔細瞧著江玉姝,見她並沒有受傷,方鬆了口氣:「九小姐,你先回太太那裡吧,這事回去千萬不能說,說了不但太太會傷心難過,老爺可能也會生氣的。」

江玉姝最怕她爹,自然打死不會說的,她瞥了浣紗一眼,目光落在喜寶身上,一頓,伸手指著她:「你身上這衣裳哪來的?」見喜寶嚇得退了一步,她便揪住喜寶衣領,「這衣裳是我的,你快脫下來!我不給你穿!」

喜寶被推著也不敢還手,只低聲道:「是六少爺給我的,小姐要是想要回去,我現在就脫下來給你。」

這是江玉姝最喜歡的一件衣裳了,可她胖,穿不上……但現在見穿在別人身上卻這般好看,她恨得牙緊緊咬著,看著喜寶那張嬌俏的臉蛋,她痴肥的手掌一抬,就要朝著喜寶臉打過去。

但手還沒揮過去,便莫名被一顆石子砸中。

不遠處,江璟閔閑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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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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