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0
金遙自然也瞧見了喜寶,因此停了步子,只大步朝她走來。
這個小丫頭她認識,是那輕狂卻又有些本事的江家六少的貼身小丫鬟,雖然一直是書童扮相旁人未瞧得出來,可金遙卻是火眼金睛,打從第一次見到她,便就瞧出來了。
這根本連易容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簡簡單單的將女孩子的妝扮換成了男孩子的,也就騙騙這些古代人吧。
喜寶見金捕頭冷漠的眸子一直盯著自己瞧,有些不自在。
她一雙眼睛瞟來瞟去的,忽然想到什麼,頗為自豪地抬起小臉來與金遙對望:「我家少爺已經起床了,他可勤奮了,從來不貪懶。我家少爺一定可以中狀元的,他一定可以。」她看著金遙,很認真肯定的樣子。
金遙還從沒見過這麼有趣的人,冷漠的臉上忽而溢出一絲笑意來,但又轉瞬即逝,只垂著眸子淡淡問:「你家少爺是誰?」
喜寶個子矮,孤零零站在一邊,繼續仰著小腦袋瓜子,自豪地說:「我家少爺是江府的六爺,他人可好了,反正他就是能中狀元。」喜寶堅信江璟熙可以中狀元,這樣她母親的病就能治好了,這樣一想,做事也更勤快些,「我不能再耽誤功夫了,我去給少爺領吃的,少爺吃飽了才能有力氣上課。」說著小短腿往旁邊邁了邁,表露出自己想要走的意思。
這金捕頭是朝廷派來的,喜寶自然知曉,所以,她覺得自己是走是留,都該向眼前這人請示一下才行。若是惹得少爺的體能課老師不高興了,少爺就會被扣分,那他就中不了狀元了。
金遙裝作沒明白喜寶的意思,只道:「嗯,人是鐵飯是剛,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家少爺縱使再厲害,也得吃飯。」
「那我走了。」喜寶將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直提醒金遙,「那我走了,我去給少爺拿吃的去了。」
雖然已經入了春,可天還寒得很,金遙剛剛出了一身汗,現在又站在冷風口裡,忽而覺得有些冷。他扯了扯喜寶的小胳膊,將她拽到了背風的地方,打算繼續跟她聊幾句。
喜寶有些急了,一直仰著腦袋望著金遙,不停提醒著:「我要走了。」見金遙不但沒放話讓她走,反而還拽著她,她忽而鼓足勇氣掙開了他,然後立即掉頭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走嘍~給少爺領吃的去嘍~」然後腳下沒注意,好似被什麼東西絆倒了,狠狠摔了一跤。
其實摔得喜寶很疼,但她知道此時不是哭的時候,只麻溜爬了起來,揮著一雙小短腿一溜煙的就跑沒了人影。
金遙越發覺得這個女娃子很是喜感,因此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抬頭望了望東邊的天際,那裡已經染上了一層紅霞,他漠著臉,走到一旁,執起一旁的鑼鼓便敲打起來。
江璟熙醒了,第一反應便是找喜寶,見喜寶不在,又瞧見了一旁已是準備好了的漱口跟洗臉的水,他方鬆了口氣。心裡想著,喜寶必是去拿吃的了。小丫頭最饞肉,估計早早去是為了拿肉餡的包子吃。
江璟熙跟張天佑都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然後喜寶推開門,帶著一身寒氣回來了。
江璟熙見喜寶臉上破了道口子,身上還沾了一身泥,心中一擰,便問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喜寶身上還疼著呢,又是一路小跑回來的,本來就委屈,此番江璟熙這麼一問,她張口便「哇」地哭了出來。
張天佑也被驚到了,過來問喜寶:「怎麼了?」
江璟熙見張天佑搶了自己位置,心裡不高興,猛地就將他推開,然後只拉著喜寶到一邊,黑著臉問:「告訴我,哪個不識趣的欺負你的?你說出來,我給你出氣去。」
喜寶趕緊不哭了,將小腦袋瓜子搖得似是撥浪鼓,認真地說:「沒人欺負我,就是去給少爺領吃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膠。」然後小手趕緊推江璟熙,催促道,「少爺,您趕緊起床,不然就受罰了。」
江璟熙再次確定:「真的沒事?有沒有哪裡傷著了?」
「真的沒事!我好得很呢!」喜寶臉上還掛著淚,嘴巴確是咧著笑的,她小短手到處拍自己身子,「你看,哪兒都好好的一點事沒有。」
江璟熙還是不放心,又親自四處好好檢查了一翻,見她確實沒有傷著,這才放了心。
「你沒事起這麼早做什麼?」江璟熙有些心疼喜寶,順手便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子,命令道,「以後不許比我起得早,更不許私自出這道門!」他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門,又說,「吃的東西我會讓小童給你領回來,放心,必是頓頓有肉!記清楚了嗎?」
喜寶覺得少爺好似真的生氣了,趕緊點頭:「都記在心裡了,以後沒有少爺的吩咐,我就只呆在屋子裡,一步都不出去。」
江璟熙「嗯」了聲,又給喜寶理了理衣裳,方道:「好了,你呆在屋子裡給我再做雙鞋子吧。最近總是跑步,特廢鞋子。」
喜寶瞧了瞧江璟熙腳上穿的鞋子,見不是自己做的那雙,嘀咕:「少爺都沒穿我做的,還要我再做……」
江璟熙臉色一愣:「你在說什麼?」
喜寶立即揮著手說:「我在想,給少爺做個什麼樣子的。」
江璟熙笑眯眯的:「不論什麼樣子的,只你做的便就是好的。」然後轉頭看張天佑一眼,又叮囑喜寶,「不必給他做,他要是沒鞋子穿,我給他銀子,叫他自己買去便是。」
張天佑不是傻子,自是知道這江璟熙對自己妹妹的心思的。張天佑很是不解,這江璟熙,何故會瞧得上自己妹妹?
喜寶……是斷然不會給他江家做姨娘的。
不過,張天佑想,若是喜寶的真實身份告知了眾人,想來,配這江璟熙也綽綽有餘了。
張天佑見喜寶不在的時候,尋了個空檔問江璟熙:「你何故瞧上了喜寶?」
江璟熙雖然已經不太在意杜幽蘭那件事了,但他對張天佑始終有些芥蒂,他覺得,這張天佑不配做哥哥,害得小喜寶吃了那麼多苦。所以,他將喜寶這些年受委屈的賬都算在了張天佑身上,因此,對他再沒個好臉色。
「我跟喜寶的事情,只喜寶的娘管管便可,跟你無甚關係。」說著一甩袍子,捧著一摞書便加快步子,獨自一人先走了。
張天佑到底沒說什麼,他越發覺得自己當初那麼做實為過於草率無情,著實太對不住幽蘭了。
幽蘭待他的心意,他早早便知,他其實也是欣賞喜歡她的。
只是,每每只要想到杜府嫌貧愛富,他那隱藏於內心深處的恨意便就會慢慢湧出來,他就為父親不值。
當初那杜侍郎跟父親,是同一年的進士,甚至當初父親的名次,比這如今的杜侍郎要高出許多。依著杜侍郎當初那樣的成績,是留不了京城的,在國子監呆個兩三年後,最多也是打回原籍任個小官。
只是,當初那杜侍郎總會在父親跟前說些自己抑鬱不得志的話,父親聽得多了,也就放在了心上。
他當初有六七歲了,已經記事,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總也會聽到這些話。
有一天,父親忽然嘆著氣跟他說:「天佑,你杜叔叔既然已經將幽蘭妹妹許你做媳婦了,我們是不是該要讓著他些?」
那時候的杜幽蘭,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小小的一團,粉嫩粉嫩的,好看極了,他也抱過,很是喜歡幽蘭妹妹。
於是他點頭說:「孩兒聽父親的,父親說什麼,孩兒就做什麼。」
然後父親就拍拍他的腦袋,繼續語重心長地道:「男子漢大丈夫,就要頂天立地堂堂正正。天佑,爹怕是不能光耀門楣了,你要記住,往後張家得靠你。你告訴爹爹,小腰桿能不能撐得起來?」
他小小臉上存著驕傲,自豪道:「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爹能做到的,兒子更是能做到。爹,您可別小瞧了我,等我長大了,一定中個狀元給您瞧瞧!」
父親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舒了口氣說:「往後爹若是不在了,好好照顧你娘,知道嗎?」
他當時還不是很明白爹爹話中的意思,只是沒過幾天,便有人去了他在京城的家,將他爹爹張仕給拿了,他方有些明白。他聽人說,爹爹牽涉某起貪污重案,甚至還牽連了數萬條人命,所以才被拿去問話的。
當時他還小,其中的細枝末節很不清楚,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來,還是如今的十三明王替爹爹求了情,爹爹方能免去一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張仕自此被打回原籍,此生再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而娘當初以為爹爹會沒了命,本就身體不好的她,自此一病不起。
也是那個時候,爹爹從京城帶回了殷秋娘。他是往後很長的時間才知道的,殷秋娘被爹爹帶回來的時候,肚子里已是有了喜寶妹妹。
所以,喜寶不是爹的女兒,不是他的親妹妹,而是京城裡某位貴人的。
而他張天佑,這麼多年來,卻一直深得殷秋娘母女照顧。
如今他終是不負眾望,中了姑蘇解元,如今作為天子門生,自然前途無量。他沒有辜負父母的厚望,也沒有辜負繼母這麼多年來的萬般照顧,該記住的恩情他會記住。
當然,該報的仇他也不會手軟。起初小不懂事,可後來想了想,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他非常清楚,他不信父親會做出什麼貪污害命的事!
父親,必是為人陷害的!當年的案子,其中必有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