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解良大漢
旭日東升,林鳥「嘰嘰」。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世人如是說。
因為兄弟,因為有情,此生不在孤獨。
棲身風雲寨后,岳虎臣與趙雲兩兄弟整日的武刀弄槍,較量身手,倒把丁曦、紫月給冷落了。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岳虎臣,那個紫月一見到他就跟八輩子大仇似的,他也是盡量避而不見。
這日清晨,岳虎臣與趙雲在後寨演武場論槍。就趙雲來看,自己這位大哥刀法、拳法皆為上者,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位大哥還精通槍法。這下,趙雲可不幹了,硬纏著要讓岳虎臣下場給露上一手。岳虎臣沒有推脫,欣然同意。要在以前,岳虎臣說什麼也不會的,現在不同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自從結識趙雲以來,他的心情好了許多,多少擺脫了過去,少了幾分滄桑,暮氣,多了幾分年青人的朝氣,激情。
岳虎臣接過趙雲遞來的槍,用力一抖,槍尖輕顫。一槍在手,氣勢飛揚。時光荏苒,他似乎又回到了臨沂大戰的場面,子彈嗖嗖,炮彈轟隆,山河揚塵,血肉橫飛。他雙眼血紅,魔障一般,吟念著先祖的《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蕭蕭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年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壯士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槍若矯龍,勢若長虹,和著詞韻,就著豪情,岳家槍從始而終。
一詞終了,岳虎臣收了槍,沖著趙雲苦笑:「讓雲弟見笑了!」
這時的趙雲完全沉醉在剛才的那種境界內,好詞,好槍法,他對岳虎臣道:「大哥,如此好的槍法,可有命名?」
岳虎臣把槍遞還給趙雲,沉聲道:「岳家槍!」
「原來這是大哥家傳槍法!」趙雲一臉驚奇。他又紅著臉道:「不知……不知大哥能不能教授子龍幾招?」
武痴!!
岳虎臣看著趙雲,道:「子尤要學?當然可以。要是一般人或許很困難,不過子龍自身有基礎,學會這套槍法應該不難!」
「是嗎?太好了!」趙雲喜道,「走,大哥,我們到大堂去!「
兩人正要離開演武場,到大堂去,一個傳訊的嘍羅慌裡慌張的跑了過來,跪在地上道:「報寨主,大事不好了,兄弟們在山下碰到一個扎手的點子,那人揚言寨主若不下山當面賠罪,他就滅了風雲寨。」
趙雲一聽,剛才的歡喜勁拋得沒了影兒,怒容滿面,道:「好誑妄的口氣,大哥在這裡稍待,子龍去會會這個狂人!」
岳虎臣道:「雲弟不要急火,大哥同你一起去看看!」
「也好!」
三人離了山寨,直奔山下。
山下,眾嘍羅正圍著一牽著毛驢大漢。大漢身體修長,七尺有餘,兩道卧蠶眉,一雙丹鳳眼,棗紅臉微有鬍鬚,束髮上簪,身穿皂布短衣,兩個手腕處各系一黑色扎袖,雙手緊握著一柄盈約七尺的蟠龍大刀(關羽出場了!可他拿的不是青龍偃月刀嗎?這個演義有誤,估計是羅大家根椐戲劇、評書瞎想出來的,陳壽、范曄等一批三國稍後的史家在他們的著述中都沒有這樣的一把神兵。),全神守護著身後。身後有什麼?一頭毛驢。當然,他不會是僅僅守護一頭毛驢那麼簡單。毛驢背上馱著兩個包袱,也不知道是什麼如此金貴。
三人趕來時,雙方正對峙著。
眾嘍羅見寨主來了,都退到了一邊。
第一眼,只是第一眼,岳虎臣感覺這個人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慢慢的回憶了起來:在川石嶙峋之上,一個身著甲胄的將軍斜衣海青袍,橫刀立馬,回首顧望間,美髯飄動。確切的說,他回想的是一幅畫,畫出自先祖岳飛之手。這幅他很熟悉,因為它就在他家中珍藏著。畫中的將軍正是漢封候、宋封王、明封帝的關羽關雲長,後世人稱關聖帝君。
可是,眼前這個人?似是而非,難道就是他?不可能的。按理關羽應該和他的結拜大哥、三弟在一起,沒道理在這裡出現的。
岳虎臣疑惑了,他理不清。
「難道……」岳虎臣心裡「咯噔」一響,難道是因為自己無意穿越打亂了歷史,才導致現實與過去出現這麼大的誤差?
不敢想象,一個後世敬仰了千年的大聖人,就在眼前。岳虎臣難以抑欲。這時,只聽趙雲道:「嗨,騎驢拿刀的大紅臉,是你放狠話要滅我風雲寨嗎?」
大漢看這陣勢,聽這口氣,心想正主來了,揖手道:「某解良關雲長,因為趕路回鄉途經寶寨,還望行個方便,日後定會親自登山拜謝!」
關羽,關雲長,真的是他。
岳虎臣默不作聲,在一旁靜靜的觀看。
趙雲不屑的「切」了聲,道:「怎麼了,怕了?怎麼沒那股狠勁了,是男人,說話就要負責任。看你這架勢應該懂些武藝吧?」
關羽見不能息事寧人,登時一身傲氣,「當」,長刀立地,手捋長髯道:「你想如何?」
趙雲手中銀槍一橫,擋在胸前,道:「你若有本事贏得了我趙雲手中的鐵槍,風雲寨就地撒伙,我趙雲任你處置,若沒那本事,連人帶驢都給我留下!」
關羽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關某這驢可寧著哩!」
「少廢話!現在笑,等會兒讓你哭都來不及!」
趙雲手拈長槍,直刺關羽面門。
關羽絲毫不含糊,蟠龍大刀往刀手一提,刀風呼呼,迎槍而上。
兩人見招拆招,久久不見勝負。
真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
兩虎相爭,終有一傷。對岳虎臣來說,傷了誰都非他所願。
「雲弟,快住手!」
雁翎刀適時出手,一刀拆開兩人,兩人感覺一震,不由得向後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趙雲不明白,大哥不幫自己就算了,怎麼還叫自己住手。
岳虎臣道:「雲弟,你先退下,這個人不是你所能敵的!」
趙雲心有不服,但是見大哥這般說,就退了下去。
岳虎臣見趙雲退下,朝關羽一拱手道:「舍弟愚莽,還望關兄見諒!不知這兄可認識涿郡劉玄德、張益德?」
關羽弄不清這是什麼意思,他見岳虎臣沒有殺氣,也抬手道:「不認識。敢問關某可以走了嗎?」
岳虎臣聞關羽不認識劉張兩人,知道自己猜測正確,一切都已錯亂。起初,因為劉備的原故,岳虎臣對關羽很惋惜。這下沒事了,虎將啊,他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他道:「關兄請等一等,相遇即是有緣,不知能否請關兄到寨中小坐?」
關羽眯著丹鳳眼,良視許久,點了點頭。他雖然孤傲,但也並非目中無人,岳虎臣,他多少有點看不透,可在心裡,他還是認可的,這個人值得結交。
趙雲看得一頭霧水,但他相信岳虎臣這樣做肯定有道理,畢竟是一寨之主,容人的氣度還是有的,他把槍交由身邊的嘍羅,大手一伸,道:「大哥,關兄,請!」
關羽一手提刀,一手牽驢,隨岳虎臣等眾上山。本來趙雲是有讓小嘍羅替他扛刀牽驢的,但關羽不願意(可能是心存戒意,很正常啊,還不熟嘛!),趙雲也沒再讓,於是就成了這樣個場景,要是讓人丹青傳世,後輩怕是打死也不信。僅次於呂布的三國第二勇將,會是這幅德性,牽頭毛驢?
庸才易得,良將難求。
風雲寨,大堂上,岳、關、趙三人一席話后,皆有相見恨晚之意。岳虎臣提意,三人結拜,關羽、趙雲當下同意。
於是,三人面天跪地,歃血指誓。岳虎臣居長,關羽居次,趙雲居弟。
中午,風雲寨大宴,以賀三人結義之喜。宴上除了兄弟三人,丁曦在紫月的陪同下也參加了席宴,還有一干大小嘍羅。
杯酒下肚,岳虎臣頗有感觸。
「呵呵,一夢千年,笑秦皇漢武,誰能如我感慨千載?」
「悠悠歲月,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哈哈~~~~~~」
眾人看他語無倫次,都哈哈大笑,權當是醉后誑言。
「大哥,您醉了!」
「瘋言瘋語,怪人!」
「……」
又是一杯酒,岳虎臣醉意朦朦。
「呵呵,酒逢知己,千杯不醉!」
「嗵!」岳虎臣醉倒了。
不是酒醉,是意醉。
關羽舉著酒杯道:「大哥真的醉了!」
紫月直接給了句:「差勁!」
丁曦看著岳虎臣,道:「岳大哥說話好怪!」
「來來來,我們喝,二哥,干!」趙雲也醉了。
「干,三弟!」
……
大醉之後,眾人大睡。
「呼~~呼~~」
黃昏,丁曦躲過紫月,一個人悄悄跑到山頂上看晚霞。
人道,朝霞似錦,暮霞似錦,東川錦,西川錦。這東川指的是蘇杭之地,西川指的是巴蜀之地,這二川皆名錦之地。藉此二者著喻,可見霞之美。是故人們常把新娘的衣飾稱之為鳳冠霞帔。
朝霞錦,給人一種新生、希望,晚霞錦,給人一種暮氣、凄傷。兩者雖美,卻是意境殊遠。
山頂有個小亭,亭曰:惜霞亭。亭不知何人所築,想來該是個傷心之人,惜霞,惜霞,乃惜心罷了。不過,這裡還真是個賞霞佳地。日漸西沉,餘一抹霞雲,宛若出浴少女身上那縷輕披的絲紗,朦朧,柔美。
丁曦身倚亭欄,獨向西霞,心海泛起無邊的浪潮。她心中有事,鬱郁寡語,便來了這裡。
「父親,您在哪裡,曦兒想您!父親,曦兒一個人好冷,好孤獨,好想家,好想娘親!」
淚,無聲,輕吻美人臉,濕落在裙衫。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父親!……」
……
晃擺著身子,岳虎臣正朝山頂來。
秋風襲襲,雁鳴聲聲。
他放眼遠眺,用心去聆聽山風的交響。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長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眺望處,一條大河如玉似帶,乘勢東去,遙與天接。
景相仿,情相似。
詩是杜子美的,但由他口誦出,別有一番滋味。
「呵呵,萬里江山,任我笑傲。好男兒,當帶吳鉤,覓封侯,豈可沉墮,我岳虎臣要堅強,往事如煙,隨風去吧!」
他步屣輕搖,蹣跚前行。
丁曦痴望夕輝,不覺人來。
「父親!…………」
「咦?」他看到了丁曦。酒醉性皮,岳虎臣醉醺醺地走過去,滿口酒氣道:「呵呵,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丁曦看是他,「哇」的撲到他懷裡,哭了起來,梨花帶雨般簌簌落下。
「嗚~~~嗚~~~」
這下弄得岳虎臣慌了手腳,「別哭,你幹嘛哭啊?」
「岳大哥,曦兒想父親!嗚~~~」
「大哥知道。」
「岳大哥,我們明天回洛陽吧,我想看看父親!」
「好,回洛陽。曦兒,天快暗了,我們下山吧,不然大夥該擔心了!」
「嗯。」
天空,淡盡了最後一道金輝,天地蒙上了灰色。
林道間,兩道人影漸漸消失在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