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投曹
大營外,正炎陽好天,日微已偏西,秋風送來,說不出的愜意。
岳虎臣受命招撫一使,隨即同了岳揚上山。
他有自己的想法,做賊只是一時,不能一輩子。就算盜亦有道劫富濟貧,小小風雲寨能劫幾家富濟幾家貧呢?天下,貧苦百姓多如牛毛,為富不仁者更是數不勝數,試問幾時能劫得清,又幾時濟得清?一旦驚動官府,官兵來巢,只有死路一條。唯有從仕,才能更好為民,『劫』不仁之富,『濟』窮人之貧。投曹,為兄弟,也為自已。
岳虎臣不是愚忠之人,腦子裡沒有五七八糟的君臣之綱。天失其道,何需奉天;君失其道,何需奉君。投得明主,更換國體,方為明智之選。
山上,大堂內。
眾人一片擔憂。趙雲不停地走來走去,關羽不住地搓著拳,丁曦眼不帶動的盯著寨門,似要看穿,紫月倚在她身邊茫然無措。
趙雲沖著關羽劈頭蓋臉的嘖問道:「我說二哥啊,你是怎麼搞的,連人家是誰都沒弄明白,你也放心讓大哥一個人去,當時你干麻不拉住大哥啊?」
關羽自責,一言不發,敲悶鍾呢!
丁曦雙眼水蒙,手不停地摳扯著衣袖,「趙大哥,都這麼久了岳大哥還沒回來,他……他是不是……」
「不會的,大哥不會有事的。」趙雲打斷了她的話。他沖關羽吼道:「二哥,你說現在怎麼辦?」
「當!」關羽取過蟠龍大刀往地一拄,道:「我這就下山殺進曹營,就算丟了命也要把大哥救出來!」趙雲也提了銀槍,道:「是兄弟,當共進退。我們一起殺下山去,救回大哥!」
正在這時,一個小嘍羅急匆匆的跑進來跪稟:「報寨主,山下上來二人自稱曹軍招撫使,要見寨主!」
趙雲正憋著一肚的火沒地發泄,他冷冷一笑,道:「什麼狗屁招撫使,老子非給你個下馬威不可,敢扣我大哥,找死!把人給我傳進來。」
小嘍羅跑路出去。
關羽大刀一提,雙手緊握,「哼,敢來風雲寨招撫,好大的膽子。三弟,依我看直接把那泡狗什麼屎(使)砍了一了百了!」
「呵呵,二弟、三弟,怎麼半日不見,就要砍大哥腦袋啊?」堂外,一人笑聲朗朗而起。
「大哥!」
「岳大哥!」
眾人迎了出去。來人正是岳虎臣,身後跟著一個官兵。
趙雲道:「大哥,你沒事太好了!」
岳虎臣笑道:「你大哥我是誰,怎麼會有事。嘿嘿,雲長,剛才是誰說要砍狗什麼屎啊?」
關羽紅臉發黑,不好意思啊。他道:「沒,沒誰。」他沒料到那個狗什麼使竟然是岳虎臣。
另一邊,紫月不高興了。她怪哼道:「哎,臭虎怪,你回來也不給我家小姐問好,白讓我家小姐為你擔心!」
丁曦面色微慍,紅不勝嬌,道:「鬼丫頭,不許亂說!」岳虎臣撓下頭,嘿笑道:「紫月姑娘說的是,是我的不是。岳揚!」岳揚道:「在,大哥!」他來到丁曦跟前,叩身行禮道:「岳揚見過小姐!」丁曦微微欠身,道:「不須多禮,我已不再是小姐!」她幽幽的眼睛看上去很深邃,無底洞般,珠玉翻滾,就要落下。『我已不再是小姐』,是自嘲?還是已看開?
空氣有點異味。感到不對勁,岳虎臣打圓場道:「你們別再客氣了!小姐,我們有事商議,你與紫月姑娘先回房,待會兒我會去找你。」丁曦點頭道:「也好。紫月,我們走吧!」紫月瞪了眼岳虎臣,沒好氣道:「知—道—了。哼,搞什麼明堂還不讓人知道。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丁曦回望岳虎臣一眼,卻見他正沖著自己笑嘻嘻的,她飛紅上臉拉著紫月跑道:「走了!」
嘿嘿,『走了』,跟紫月說呢,還是跟岳虎臣說呢?人走遠了,岳虎臣還再看。一旁,趙雲頗為狡黠的圍著大哥轉一圈,「嘿嘿,大哥啊,你是不是看上丁小姐了?」
「我看也是!」關羽嘿笑著。
岳虎臣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轉移話題,道:「別亂嚼舌根!二弟,你也過來,我有事要說!」
「哈哈,大哥怕被人說!」
「雲弟,別打岔,大哥說正事呢。雲長過來!」
關羽聽道大哥叫自己,便放下大刀走過來。
「吶,你與子龍看看吧,過後告訴我有何看法!」岳虎臣隨手拿出曹操的親筆信,給了倆人。
關羽啟開信封。
信曰:風雲三雄鑒,操聞國之將亡,必出妖孽。今董賊專權,百姓塗炭,操仗忠義,起兵討賊,以待靖天宇,還黎民清平祥和。操曾先與趙英雄有得一面之緣,知綠林中人亦曉大義。前人曰,英雄惺英雄。操雖不敢自詡英雄,卻也是惺英雄之人。漢歷四百有餘年,前有王莽篡位,今有董卓亂政.此朝綱不振,百業不興,妖人為禍之源。
操知三位聚眾為賊,實乃被勢之所逼也。今大漢社稷將傾,此誠天降大任於時人,操不量力,願做補天之石,望三位英雄感操肺腑之言,出山相助。若如此,天下甚幸,操亦甚幸!念此惶恐,曹營候音!曹營大將軍曹孟德再拜。
關羽看過,把信遞給了趙雲。從信件中關羽看得出曹操很是誠懇,字裡行間也是甚謙和,他就是不知大哥怎麼看。岳虎臣看趙雲覽過信,道:「雲長、子龍,你們怎麼看?」關羽隱隱知道大哥已有決定,道:「雲長不知道曹孟德是何許人也,雲長只知大哥在哪兒,雲長便在哪兒!」「對,二哥的話就是子龍的意思。」趙雲也道。岳虎臣望著自己的兩位兄弟,慧心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說下我的看法。大漢根基已腐,亡,只是時間問題。天下興亡,朝代更替,烽煙四起再所難免,苦的始終是黎民百姓。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快結束戰爭,賓士天下,曹操應勢而出正是我們所要依附的力量。你們怎麼看?」關羽、趙雲齊聲道:「雲長(子龍)聽大哥的!」岳虎臣道:「好,你們準備一下,隨後下山。」他又對岳揚道:「岳揚,你速下山報與曹將軍大事已定!」「是。大哥!」岳揚應了聲便投山下去。
岳虎臣囑咐完事,匆匆離開大堂。未及走遠,迎面撞上紫月。紫月一見是他,恨道:「你快去,小姐她哭了。哼,都怪你這個臭虎怪,凈惹我家小姐,要不是小姐吩咐過,非揍扁你不可!」岳虎臣被這一頓臭罵,傻了眼,心裡好生鬱悶,平白無故的給安一個罪名,『沒須有』啊。女人啊,都是水做的,哭不得的!
岳虎臣懷揣不安,讓紫月給攆過來。房內,傳出一陣陣抽泣聲。愣了,岳虎臣完全給愣住了,人家傷心哭了,自己冷不丁的闖進去算啥子,到時情何以堪啊!
「別愣著啊,還不快進去!」身後,紫月喋喋不休的催促著。岳虎臣還愣著沒有清醒,道:「進去?進去幹嘛?」「你!……」紫月無語,這個男人連女人的心都不懂,她罵了一句:「榆木疙瘩!」
房外,兩人的鬥嘴聲吵動了丁曦,丁曦住了抽泣,擦拭眼龐,輕聲道:「門外可是岳大哥?進來吧。」岳虎臣尬尷的笑道:「是,小姐!」他開門進去,房內,丁曦坐在床榻上,雙眼通紅,真不知為什麼如此傷心。最難讀懂女人心,猶是這種情竇欲開未開的女人,天才知道她心裡想的。
「那個……小姐你沒事吧?」岳虎臣最怕女人哭,他不知道他這一聲「小姐」不偏不倚正刺丁曦痛處。「小姐?我已說過我已不再是小姐!」剛哭紅過的淚泉又泛濫了。丁曦一哭,岳虎臣著了慌,「你別哭了,收恰好行囊,待會兒隨大家一起下山。」「岳大哥,你會離開我……我們嗎?」「小姐放心吧。岳某非是忘恩負義的人,我答應過大人的事我一定做到。」丁曦一陣失望,岳虎臣給的回答很肯定,可那非是她所想要的。「僅僅如此嗎?」岳虎臣道:「當然不是。我這條命是小姐救的,小姐旦有所命,岳某決無辭言!」「僅僅如此嗎?」同一句話連問兩遍,榆木疙瘩也該知道不對勸。岳虎臣不知該如何回答,「小姐你沒事吧?」丁曦似乎很累,沒有說話,連搖頭都顯得疲憊無力。
「沒事話,我先走了。別到處走動,過後會有人來叫你們!」岳虎臣出去時,紫月就在房外的廊道上站著。岳虎臣本想打聲招呼,只是在著到那殺人的眼神后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離開。美美的一個可人,卻是帶刺兒的玫瑰,不折不扣的河東獅,讓人敬而遠之。
岳虎臣本著惹不起就躲的原則避事,還是招來了罵。
「臭虎怪、笨蛋、蠢豬、榆木腦袋!」紫月一口氣通罵下來。
紫月憤憤不平,轉身進房。房內,丁曦獃獃的坐著神色異常,目光冰冷,喃喃道:「他只是為了父親的遺命,只是為了報恩,從未喜歡過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丁曦心若死灰,任淚肆掠。
「小姐,你別難過,為這種人不值得的!」
「紫月,收拾下吧。就要離開這兒了,我到外面看看!」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紫月擔心小姐出事。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丁曦拒絕道。她是何等聰慧,又怎會不知紫月的想法,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靜,也是一種境界。入靜,才能領悟。
這世間,最賊的,要數對間了。在喜怒哀樂里,在衣食住行中,在你的不經意間,不經意流逝。
又是一個黃昏,又是一個傷心的人。丁曦慢步登上山頂,獨坐惜霞亭,看太陽慢慢西墜,看暮霞幻化千變。
群山萬壑,枯葉凋零。萬木沒有了春日的生機,夏意的盎然,光禿禿的,帶著幾分凄涼。候鳥都南徙了,山林間只有麻雀還算熱鬧,在枝頭蹦來跳去。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秋的氣息越來越濃。入暮,涼意很盛。
這一刻,只有霞,漫天的暮霞。
「我若是待在這兒找不到,他會不會擔心呢?」
「是我痴想了,他怎麼會為我擔心呢?」
「我只是一個沒落的小姐,一個無人憐愛的女子!」
「他從未喜歡過我,僅是落花有意罷了!」
……
丁曦內心糾結,絲絲的隱痛,看著天邊殘霞消逝,她不覺疲累,睏乏,禁不住的俯在亭欄邊上沉沉睡去。
秋日,晝很短,天慢慢暗了下來。
一切,她渾然不知,只有夢,許是太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