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兵困滎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順著長街越往前走,越是觸目驚心,焦屍橫地,氣味刺鼻,少女禁不住乾嘔,緊張的扯著岳虎臣的胳膊,岳虎臣雙目凝滯,額上爬滿皺褶。
除了死屍還是死屍,若大的洛陽宛若死城,沒有絲毫的生氣,人都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少女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要保護我!」顯然,少女很害怕。為了活躍一下氣氛,打破死寂一樣的空氣,岳虎臣調侃的笑道:「怎麼了小丫頭,你的膽子這麼大啊!」「不許叫我小丫頭,我……我你要保護本姑娘!」少女重複著,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心跳也不住的加速。
「爹!娘!您們醒醒,麟兒乖,麟兒一定聽爹娘的話再也不哭了,爹,娘,您們看麟兒一眼吧!嗚~~嗚~~」
不遠處,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梳著兩衝天髮髻,跪在一男一女兩具屍體邊邊搖邊哭,小手不停的拭著腮邊的淚。他不知道他的爹娘再也不可能醒過來,他只道是爹娘生他的氣來著。
岳虎臣慟容,他想起了虎子,那個甘願為他擋子彈的孩子,那個伏著死去爹娘身上悲慟無聲的孩子,一切彷彿就在昨日,心底,在吶喊,在咆哮……
「虎子!」
「虎子?虎子是誰啊?」少女天真的睜著眼眸,偏著頭問。
岳虎臣似乎沒有聽到,徑直向小男孩走去,蹲下身子。
麟兒的小男孩見有陌生人來,兩眼汪汪的看著,臉色異常平靜,他年紀雖小,但心智遠高於同齡孩童,爹娘死他知道,但是他不願相信,他安慰自己爹娘在和他玩笑。他有傷心,一個七八的孩子要承受至親的離去,這是多麼殘酷,需要多大的堅毅!
聖人不仁,世道不寧,塗炭生靈。興也,亡也,百姓蒙難。
「好可憐的孩子,我們收留他吧!」少女感觸道。女人,天生感性,悲天憫人。
一時沒有所明白,岳虎臣笑問道:「我們?」
有歧義啊,如此一問,問者無意,聽者有心。少女俏臉刷的一臉,道:「呸呸呸,是你,不是我!」
岳虎臣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麟兒抽泣著道:「我叫鍾麟!」
「鍾麟,你願意跟著叔叔嗎?」
「鍾麟願意!」
岳虎臣單膝跪地,鄭重地說道:「鍾大哥、鍾大嫂,你們安息吧,鍾麟有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將他扶養成人,以慰二位的在天之靈!」他又對鍾麟道:「鍾麟,拜過你爹娘我們走吧!」
鍾麟「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望著岳虎臣道:「叔叔,麟兒想讓爹娘入土為安!」
為人子以孝侍之,這個想法合乎情理,沒有人會拒絕,岳虎臣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兩個士兵走了過來。少女大驚道:「啊,我們快走吧,這是董卓的兵!」
兩人是董卓的兵不假,但那是一天前的事,現在是曹兵了。
看著少女驚慌失色,岳虎臣笑道:「丫頭,你不是說有我在一切壞人都無形可遁,怎麼過了這一會兒就對我沒信心了?」
「也是,差點忘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少女笑著,不過接下來的一幕還是讓她差點把心吐出來。
兩個士兵走過來,畢恭畢敬的朝岳虎臣躬首道:「岳將軍!」少女臉邑刷的蒼白,像躲瘟神一樣的逃閃,「你你是董卓的人?!」岳虎臣搖搖頭,笑道:「鬼丫頭,害怕了?不錯,他們是董卓的兵,不過早已反水,現在是曹軍,是討伐董卓的!」
少女哦了一聲,撫著胸脯走過來,她雖然不知道反水是什麼意思,但聽到他們不是董卓的兵心也就安了。看來,董卓的惡行給她記憶只有恐怖,由此也讓岳虎臣意識到軍裝統一的必要性。想到這點,岳虎臣鄭重地道:「你們來的正是時候,煩勞二位厚葬鍾氏夫婦。另外傳我將令,凡前天投來的將士皆臂系紅絲帶,以免被城中百姓混淆招惹事端,如有不從者,格殺勿論!」
「是,將軍!」二人依令行事。
大街上,岳虎臣領著鍾麟隨少女繼續東去。
征塵滾滾,曹操同呂布、關羽、趙雲三將率兵三萬,西追董卓一行人馬。先有三路疑兵,又有大軍窮追,董卓讓給弄的焦頭爛額,疲憊不堪的到了滎陽,滎陽太守徐榮親迎出城。見到徐榮,美美讓董卓心喜了一番,華雄戰死,呂布降敵,四將被誅,他手中有兵無將,無力再戰,已近山窮水盡,如同溺水的旱鴨子,好不容易飄來一棵稻草,他說破天也要抓住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董卓的大隊人馬前腳入城,曹操大軍後腳殺至。
董卓急促徐榮緊閉城門,派兵嚴守。城樓上,徐榮陪同董卓、李儒觀陣。三萬黑甲將士手持明槍,戰旗飛揚,曹字帥旗迎風招颭,前有曹操,後有三將。黑雲壓城城欲摧,這是董卓的感覺。看著城下的曹軍,他心裡一陣發憷,隨之而來的歇斯底的恨,這都是他的兵啊,幾日前還奉命平靖諸侯叛逆,可轉眼間就調轉矛頭討伐自己,他恨,恨不得生吞活啖了呂布。他雙眼噴火,在敵陣中搜尋著,呂布偉岸的身影映入眼目,方天戰戟,赤兔胭脂馬,還是他的愛馬呢,可惜斗轉星移,物是人非。
「蠢才、廢物,李儒你說!」
「是,恩相!」李儒胸有成竹的說道,「如今天子百官皆在恩相手中,曹操無故興兵是為造反,恩相正可假詔令天子聖諭討伐曹操,名正言順,以有名討無名百利而無一害!」
「放屁!你當老夫沒腦子嗎?老夫是要你退眼前人敵!」
李儒唯喏稱是,董卓可是出了名的嗜殺,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難道老虎的臉蛋就摸得了?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做了虎食!如今,強敵逼臨,火燒眉毛,滅不了眼前這場火,他將被人滅。唯今之計,只有先穩住董卓,再尋破敵良策。
李儒額汗雨下,故作鎮定道:「恩相放心,儒自有破敵奇計。還請恩相城中稍歇,待儒出城破敵!」大袖一拂,董卓挺著大肚不快地哼道:「算你還知趣,破不了城外賊眾,你就自刎謝罪吧!」
說罷,董卓晃晃悠悠的走下城牆,李儒躬首相送,秋天雖然很涼,但他依然汗透衣衫。過了好久,李儒才慢慢直起身,四下看董卓走遠了,如釋重袱的深長呼吸。太守徐榮見這般光景,心涼了半截,董卓真豺狼之性,與之共事,無異於自殺,悔不該當初引狼入室,自斷退路。
李儒也在痛悔賊船上之易,下之難。向城外投誠,他不是沒想過,只是從跟董卓以來諸般惡事皆有他的一份,眾怒已犯,降也難免一死,橫豎是死,不如殊死一搏,成者王侯敗者寇,興許還能撿回條賴命。
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只是,回頭依舊茫茫苦海,岸何在?既然無岸,唯有一條道走到黑,這是李儒的命。若上天給他重新選過的機會,他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董卓,甚至放棄所有的人,選擇平淡的人生!
李儒望了一眼徐榮,這個滎陽太守城府至深,他看不到底。相視一笑,李儒道:「徐大人,如今叛賊困城,丞相憂慮,若不早思退敵之計,怕是你我吃飯的傢伙要搬家了!」
徐榮心思飛轉,一副愁緒的樣子,哀聲嘆氣地道:「大人說的是,不知大人有何妙計?」
李儒心裡大罵,妙計,妙你徐榮奶奶個媽,老子要有妙計,還用得著問你個草胞,他媽媽的姥的!徐榮見李儒兩眼在自己身上飛轉,若有所悟,回罵道:李儒你親娘的,真不是個東西!老子好心迎你們進城,還讓老子給你們擦屁股,真***混賬!
兩人心底互相『問候』,臉上裝笑,做的滴水不漏,高手啊。最後,李儒先行收勢,底盤不足啊,城外有狼,城內有虎,他這隻羊羔夾縫求生,如履薄冰,保不齊讓哪邊砍了腦袋。
「哈哈哈,徐大人待人客氣之至,妙計不敢說,騷主意李某還是有的。不知徐大人手下可有能戰之將供李儒調遣?」
日,想拿老子的人子當炮灰,你大爺的真能算計!心底里,徐榮又是一通惡嗅。
「怎麼徐大人有難處?既然如此,我找丞相去了!」
沒有硝煙、鮮血的戰爭,實力面前,徐榮不得不服軟。徐榮媚笑道:「哪的事,大人話就是丞相的話,都是大漢臣子哪裡分什麼你我,大人若有需要,滎陽城外大小將官隨時候命!」
李儒呵呵一笑,握著徐榮的手道:「徐老弟真乃深明大義之人,若破叛賊,我定在丞相面前為老弟表頭等功!」
「哪裡哪裡,為丞相效力,榮安敢言功!」徐榮臉上賠笑,心裡早將李儒全家女人問候個遍,沒有真辦法他也只能圖嘴上快活!
太守府內大堂上,李儒高坐,徐榮只有靠邊站的份。堂下,一班文謀武將左右站立,分別是陳留典韋、巨平于禁、東郡程昱、譙郡郭嘉,這四人武能定國,智可安邦,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雖說徐榮不是胸安天下之人,但好歹也是四人的主公,今日不明不白的來這麼一群人,還跟著一條嚇死人不償命的尾巴,現在倒好反客為主,鳩占雀巢,徐榮被擠到一邊,主興臣榮,主辱臣死,李儒的做法無異於打了四人一個耳光。強龍不壓地頭蛇,過江的猛龍莫興浪。堂上李儒講的天花亂墜,堂下四人要麼兩眼望著地板,要麼哈欠不斷昏昏欲睡。
差不多講了多,四人又神清目明的瞅著李儒,一副極為認真如聽妙法般的虔誠,李儒當時火就來了,偏偏又發作不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啊,蛇無頭不行,兵無將不勇,破賊還得仰仗人家,畢竟董卓放了狠話,滅不了賊便滅他,刀子當心懸,忍啊。
「各位,李某此番謀划可有不妥?」
四人連聲稱奇,恭維道:「大人不愧是丞相帳下第一謀士,我等不汗顏,汗顏啊!」
李儒何許人也,四人的心思安能瞞過他的天眼通,他將計就計道:「承蒙眾位認可,還望眾位與李某齊力破賊,他日朝堂封侯指日可待!」
「為大人分憂,不敢言功!」
四人跟著徐榮久了,說話都有幾分相似。
滎陽城下,李懦與徐榮同了四人來戰曹操。
兩軍對轅,曹操高罵:「助紂匹夫,還不早早自縛出降,送出天子眾臣,更待何時!」
哪知李儒根本不買帳,反唇相譏:「背主之賊,你有何顏面來見丞相,尚不知自縛隨我入城請罪,竟在此妄言!」
曹操背後除呂布外,關羽、趙雲皆不知何來背主一說。昔日,董卓執掌朝綱,曹操尚未得志時在其下做驍騎校尉,后董卓弄權欺君,曹操不滿,日藏寶刀於身伺機殺之,不意被識破,曹操一路巧裝東逃,后在陳留起事,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被人揭短,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尤其是當著自己人的面,以後還如何樹威立信啊。
話不投機,半句猶多!
曹營中趙雲催馬而出,李儒遣令于禁來戰。
三國諸將,論槍法無人能出趙雲左右,于禁必敗。
始一交戰,于禁就感到滔天威勢蓋頭壓來,如滔滔長河,如咆哮江水,他在顫抖,他在怯戰。數槍之下,于禁敗回陣中,典韋接戰,一對八十餘斤的精鐵短戟在他手中舞如風車。趙雲回陣,關羽蟠龍大刀一掄接下典韋雙戟。蟠龍長嘯,雙戟風舞,勢若大海潮生,殘雲風卷。典韋戰力驚人,如歸海百川生生不息,頗有惡來之風,且越戰越勇。關羽震懾,傾力來戰猶感吃力。
兩軍主帥生生驚愕,天下之大龍虎藏卧,大有以前乃坐井觀天之痛。
曹操臉色鐵青,關羽之勇徒戰華雄已讓他震撼,但依然久戰不下,典韋之勇由此可知矣。然而董卓必須死,曹操已無退路,董卓不死,就是他亡。命運是殘酷的,曹董勢若水火,活著的只能是一個人。
戰,再戰!終是關羽稍遜一籌,典韋穩壓他一頭。
忽然,曹軍陣前爆發一股驚天戰勢,關羽勒馬回陣,呂布殺出。
強者少戰!不是不戰,而是不願戰!就像獅子不會接受老鼠的挑戰,強者不會接受弱者的挑戰,若無對手,寧可不戰,不願自辱。
呂布,強者!一桿大戟,戰盡三國無敵手!
勢若汪洋,呂布殺來了!李儒等眾禁不止的勒馬後退。兩人兩騎立馬凝視,呂布之勇汜水關下獨挑諸侯盡百將猶立不敗之地,典韋雖初顯山水卻無人敢小覷。
風呼嘯,馬嘶仰。
所識之人,除岳虎臣外,典韋是呂布第二個認肯的人。
兩人就這般對視。陣前,大旗獵獵。
「殺!!!」嘶風赤兔上,呂布方天畫戟一橫,大吼而來。
雙戟風舞,典韋全力而戰。不為董卓,不為劉協,只為己所追求。人生什麼人是知己?對手,只有對手才配得上知己二字,才不會埋汰知己二字!
戟對戟,這是強者之戰!
這一戰,直殺到殘陽西墜,玉兔東升。最後,呂布勝了,他勝在坐騎上。赤兔胭脂馬,豈是易與之輩!奔騰千里盪塵埃,渡水登山紫霧開。掣斷絲韁搖玉轡,火龍飛下九天來。這是赤兔,馬中極品!
三國第一速,有它在,呂布不懼任何人!
關乎李儒性命的一戰,以敗告終!不過,畢竟是女婿嫌謀士,董卓沒有要他的命,喝斥了一頓不了了之。
雖然此戰敗北,董卓依然很高興。他看到了希望,有典韋在,東山再起將指日可待。
當晚,董卓派人賜酒典韋,以示恩寵。與此同時,太守府密室內,大守徐榮正與四人密謀,一個驚天之密悄悄顯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