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訓女
一面想著,謝明雨已經走到面前,彼此見禮,他方指著身旁男子道:「這是我朋友,也是秋明庄的莊主范京。」說完又對不遠處那個跛了一隻腳的男子道:「阿良,過來吃飯了。」
被叫做阿良的男人答應一聲,接著幾個縱躍,便到了眾人面前。單看他這時候如同獵豹般敏捷的速度,你根本想不到這人竟是個跛子。
「這是范京的弟弟,范良。」謝明雨微笑著把范良介紹給眾人,范良便也抱拳行禮,呵呵笑道:「剛剛看見你們,我心裡就猜測是不是明哥說的人,果然沒錯。」話音落,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在蔣秋娘臉上瞟了一眼,隨即便扭過頭去。
蔣秋娘這會兒也是局促不安。她覺得無論是自己這單身女子,還是正當韶齡的女兒,都不該和眼前幾個男人過於厚密,然而看著羅莞和那幾人侃侃而談,絲毫不見羞怯,若自己抽身而走,豈不是讓女兒下不來台?
正不知該如何辦好,謝明雨已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又招呼了附近一家佃戶過來一起吃,那佃戶家也有兩個女人,也是娘兒倆,她們過來坐下后,蔣秋娘心裡方稍稍有些安慰,只是仍不敢抬頭看對面幾個男人。
謝明雨今天特意帶飯上山,便是為了感謝羅莞的,此時把那大食盒打開,先用一塊布鋪在草地上,接著把碗盤一一羅列開來,果然豐盛無比,羅莞暗中數了數。四個涼拌,十二道熱菜,都是用大碗裝著,燒雞烤鴨紅燒肘子狀元蹄髈蔥燒魚,這菜品竟大多數都是葷菜,只有兩道素菜,看謝明雨筷子落下的方向,便能夠斷定是給他預備的。
羅莞雖是女子。在現代那也是個無肉不歡的吃貨,如今回了古代,從一開始就是顛沛流離的生活,到最後雖然安定下來,但蔣家夫妻又能給他們什麼好吃的?鎮日里不過是蘿蔔白菜土豆顛來倒去的換著花樣,連肉星兒也難見一點。說起來,倒是那次謝青鋒等送的野豬。還讓她痛痛快快吃了一回,不過距今也是幾個月過去,羅莞肚子里的饞蟲都快造反了,此時一看見這些大魚大肉,頓時就覺著口水都要流出來。
眾人一邊說笑一邊吃飯,很快便吃完了,碗盤俱空。看的羅莞遺憾不已,暗道真可惜,原本還想著若是剩下點燒雞烤鴨什麼的,帶回去給外婆,誰知道那一家佃戶那麼能吃啊?真實的,都怪你啊娘,你要不是局促不安,謝大哥也不會找人來安撫你,他們三個吃的都不多,到時候剩下的東西我偷偷一打包。謝大哥人厚道,就算看見了肯定也不會說什麼的嘛,那范京范良也都是豪爽之輩,恐怕都不會在意這個,唉!現在好了,這如意算盤算是打空了。
轉眼間過去了一個月,隨著那玉米苗逐漸長大,三人幾乎是每天都要上山。除了除草拔苗外,羅莞還帶著羅孚挖野菜,這個時候的野菜是最好吃的,蒲公英。芩麻菜,苦丁等到處都是,隨隨便便就能挖一筐回來,無論是蘸醬生吃,還是用水滾后包菜餃子菜餅子,都是很好的。
而這期間,大概是得了羅莞的傳授,謝明雨對他這小果園越發精心起來,范京和范良也經常過來,一來二去,兩家人都十分熟悉了,謝明雨是個細心的人,經常帶了豐盛的晌午飯請他們同吃,只說是感謝羅莞的教學之恩,於是羅莞也便大大方方的「吃不了兜著走」,以至於這段時間,元老太太跟著沾光,連面色都紅潤了些。
隨著相處日久,羅莞也確定那范京和謝明雨的確是一對戀人關係了。別看她長這麼大沒談過戀愛,但這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愛情小說和電視劇看了那麼多,這兩個男人之間纏綿悱惻的就快冒粉紅泡泡了,她若是還看不出來,也白瞎了這雙眼睛。
而且看上去謝明雨和范京並不以此為恥,也不願意刻意遮掩兩人關係。就連蔣秋娘這遲鈍女人都發覺他們似乎有些不妥當,不是必要都肯定不上前,但羅莞對兩人仍是如從前一般熱情。
就連謝明雨都覺著奇怪,暗道這女孩兒看著就是個精明的,不像那些佃戶,沒怎麼接觸過范京,所以也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她這些日子和我們相處這麼久,怎會看不出我們的關係呢?怎麼她卻沒像其他人那般對我們避如蛇蠍,還是一如既往?她心裡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明明她母親都察覺了,最近幾日對著我們,一句話都不肯說,也不拿正眼來看我們的。
心中疑惑,苦於無法開口,難道上前問:「喂,你看沒看出來我們是一對兒?看出來了?看出來了你怎麼還和我們說話?明明兩個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好不好?你怎麼不當回事兒?也太與眾不同了吧?」這樣話別說謝明雨這個書生,就是范京那一臉匪氣的,也堅決問不出口啊。
也別說謝明雨心裡疑惑,就是范京范良,和那母女幾個接觸了幾回后,心裡也是各有心思。不過男人心粗,范京絲毫沒察覺到弟弟有什麼不對,只是對羅莞很好奇。
因這一日三人早起無事,索性趁著清晨涼爽,便往大雁嶺來,路上范京就對謝明雨道:「那個女孩兒,唔,叫羅莞是吧?我覺著她很不尋常,不但是你說的氣度不俗,那雙眼睛尤其明亮,我敢說,這世上大多人在她面前也別想耍手段。咱們兩個的事又沒有特別避諱,想來她也該知道,連她母親,我覺著這些日子對咱們都不似從前那般了,怎麼她卻渾不在意似得?」
謝明雨微笑道:「難道不在意還不好?必要人人看見咱們,都橫眉冷對唾棄鄙視的好?」
范京鄭重道:「明雨,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著,那女孩子該不會抱著什麼目的吧?雖說如今咱們只是在秋明庄隱居,悠然度日,可畢竟我和阿良從前的身份在那裡,一旦被人探了去,也未必有好下場。我們兩個也就罷了,我只怕連累了你……」
不等說完,便聽謝明雨道:「無妨,就算要派姦細來查咱們的底,也不會派這麼個小女孩兒吧?更何況,若真是讓人懷疑上,何須來查底?直接帶著兵把咱們一鍋端不就得了?用得著派人查探虛實這麼費事嗎?你以為你是什麼難纏的敏感人物不成?」
話音落,范良也嘿嘿笑道:「明哥說的沒錯,大哥,你也別太草木皆兵……」不等說完,便聽范京笑罵道:「我哪裡草木皆兵了?不過是謹慎行事而已。呸!看著跟明雨學了幾天書,還張羅著用起成語來了。」
范良吐了吐舌頭,嘻嘻笑著不再說話。於是三人便默默往果園走去,忽聽前方大石頭後面傳來一陣低語聲,聽上去倒像是蔣秋娘和羅莞的聲音,三人一愣,忙停了步子,彼此互相看了眼,雖然沒說什麼,但都不再向前,靜靜聽她們母女兩個說什麼悄悄話。雖然這有些不道德,然而剛剛范京的擔心也不是無的放矢,像他們這種身份,自然是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蔣秋娘和羅莞的對話顯然是已經進行了一會兒,這時聽蔣秋娘問什麼果子處置的事兒,羅莞只說快了快了,三人就是完全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娘兒倆在說什麼,但是很快的,蔣秋娘囁嚅了一陣后,就把話題轉到了他們三人身上。
「莞兒啊,不是娘小人之心,那秋明庄的人,你以後少沾邊兒,你年紀小,有些事情還不懂,娘也不能和你說,說出來怕污了你耳朵,總之你聽娘一句話,以後不要和那三個人說話往來,也不要再吃人家的東西,就算是有你之前教授種果樹的事,吃到如今,也早吃回來了,娘知道你不是貪心的人,只是你這麼下去,讓人家怎麼想你?咱們的飯菜雖不好吃,可吃下去心安理得,人家飯菜縱然是大魚大肉,吃了我也覺著堵在心裡。」
羅莞知道蔣秋娘說的是什麼,她心裡不以為然,便故意岔開話題道:「娘這話說的,我實在是不明白,這不讓我和他們來往,就是因為吃人家的飯娘心裡不安么?那沒關係,日後咱們不吃他們的飯就是。」
「你……你這孩子。」蔣秋娘急了,咬牙道:「你……你從來精明,難道……難道就沒看出那范莊主和……和謝公子有些……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嗎?」對於她來說,這已經是實在逼得沒辦法才說出來的話,不然這樣話怎麼好意思出口?丟死人了。
羅莞嘆了口氣,心知是不可能打馬虎眼了。因也就正色道:「我明白了,娘說的是范莊主和謝公子之間有曖昧是吧?他們倆大概是一對兒……」
「混賬東西,這樣話你也能說得出口?」不等說完,就聽蔣秋娘怒叱一聲,范京和謝明雨等都在心裡嘆了口氣,卻聽羅莞毫無懼意,冷笑道:「我就說得出口,又怎麼樣?從前這樣話我倒是說不出口,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人家退了親,被爹爹借這個由頭把咱們趕出來。我知道,女孩兒家就該三從四德足不出戶端莊矜持,只是娘,你難道忘了咱們當日沿街乞討的時候兒嗎?忘了弟弟得病,我一家一家醫館闖進去哀求了嗎?三從四德?足不出戶?端莊矜持?呵呵,那些東西是什麼啊?能吃嗎?能救命嗎?我們如今在這裡做什麼?種地,娘,我們是在種地你知不知道?你還讓我端著個大家閨秀的架子,守著那些規矩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