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雜事
「你這賤人,凡人之身罷了,竟然妄圖勾引賀仙長!」說話的女子描紅抹綠,面容只能稱得上清秀,遠遠不及那被她壓制著跪伏在地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單薄的藍衣,唇紅齒白,面若桃花,縱然頭髮散亂,卻掩不去她窈窕的身姿和身周隱隱的媚態。
若是賀雲卿此刻在場,定然能認出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就是雲竹。她淚眼婆娑地望著紅衣女子:「錦衣姐姐,雲竹絕對沒有那種心思,賀仙長天人之姿,豈是雲竹能夠妄想的,若是雲竹對賀仙長有任何心思,就讓雲竹天打五雷轟!」
錦衣扯出一絲笑來:「你這賤人,今日倒是知道求我了,這幾個月你倒是囂張得很呢!扯虎皮做大旗是吧,你現在怎麼不去求求何管事於管事陳管事,看看他們能不能幫你呢?只要划爛這張如花似玉的臉,我看你怎麼囂張!」
雲竹咬著唇,隱去眼中熾烈的恨意,身子卻控制不住一般發著抖,頭直往地上磕:「錦衣姐姐饒了雲竹吧!」
錦衣還待給她一個教訓,一抬頭就見平素少有人走的小道上竟是漸漸現出一個人影來。待那人的臉龐徹底出現在她面前,錦衣心下忍不住一慌,下意識的伸手就要把雲竹扯起來,孰知雲竹竟似磕頭磕上癮了一般,任她怎麼扯都拉扯不動,只像傻瓜一樣磕著頭,清秀的額頭上都多了一道血痕。
錦衣徹底慌了,依照她的精明,竟然沒想到,她這個自幼在玄機門接受調/教的婢女竟連一個平民女子都拉扯不動。好歹她呼吸這山中的靈氣,也曾專門學習過一些基礎的法決。
雲竹依然在磕頭。單薄的藍紗衣襯得她肌膚瑩白如雪,修長的脖頸勾勒出美好的弧度。身姿窈窕,偏偏又看上去極為柔弱,任誰一看便知曉,此刻,這個可憐的女子正在遭受欺侮。
「真是個嬌憐的美人兒呢!」一根修長的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指腹輕蹭著她的頸間,「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云竹。」
那人勾唇一笑。燦爛的紅衣如同太陽一般灼熱耀眼,黑瞳如墨,似乎有點點星光隱藏其中,那人額頭一點硃砂痣,映襯得他宛如浴火紅蓮一般:「好名字,錦衣,這丫頭能給我么?」
錦衣暗暗嘆了口氣,不過教訓個賤人而已,竟然遇到了這位祖宗。只能咬著牙走上前去:「燕少爺,雲竹是賀雲卿賀仙長院中的婢女,若是給了燕少爺,賀仙長那裡……」
燕枯心思忖半晌,道:「賀雲卿的人啊!我倒是瞧上這丫頭了,讓我問一句,雲竹,你可對賀雲卿有心思?」
雲竹跪伏在地上,觸目驚心的血痕讓她看起來更為嬌弱:「婢子不敢。」
「那行,你白日去服侍賀雲卿,夜間便過來與我相伴不就成了么?」燕枯心揮揮手中摺扇,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錦衣跪在一旁,幾乎要暈過去了。她也曾聽說過燕枯心燕少爺到底是多麼風流又不靠譜的存在,然而平素只是照面,與這位少爺真正說了這麼多話的,這還是第一次。玄機門掌門如今已入元嬰,燕枯心則是他膝下唯一的嫡孫,掌門之子在十多年前被一個魔修殺死,只留下了這一棵獨苗苗,也因此,這位燕少爺被寵的沒邊,在門中雖不至於一手遮天,卻也相差不遠了。
「怎麼,這也不行?」漂亮的不像話的長相卻在這一刻被破壞殆盡,「我又沒有讓這丫頭離開賀雲卿,這丫頭既然對賀雲卿沒心思,白天分給他,晚上分給我就好了。」
他話語頓了一頓,摺扇挑起雲竹的一綹髮絲,在鼻尖嗅了嗅:「莫不是,你想和我們兩個人一起玩,嗯?」
那聲「嗯」被他拖得極長,無形中便多了一絲繾綣的味道——如果沒有聽到前一句的話。現在的錦衣,只有吐血的衝動。
雲竹的臉上卻是染上一抹羞意,自以為摸清了燕枯心的調調,她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對付面前的男人。前幾日還在她腦海徘徊的賀雲卿的面容已經逐漸消散,她,向來只依附於對她有用的男人。何況,按錦衣的表現來看,這位燕少爺在門中應該是很有地位的存在,甚至比之那個據說天賦極佳的賀雲卿也不逞多讓。
「婢子,婢子擔心……」
燕枯心食指輕觸著她的唇:「你只需告訴我,你願,還是不願?」
雲竹咬了咬牙:「婢子願意服侍燕少爺。」
「那你先回去好好收拾著,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有了疤痕可就不美了。」燕枯心扔出一張令牌,「你帶著這張令牌來臨水閣見我,自然有人為你引路。」
「是。」
紅衣張揚的身影漸漸遠去,錦衣不禁感慨,燕少爺果然如同曾經一般奪人眼球。一轉身,便見原先跪在那裡的雲竹施施然起身,嬌媚柔弱的姿態盡皆散去,只餘一個娉婷裊娜的背影。錦衣皺眉,下一秒,雲竹卻轉過身來,露出一個足以傾倒天下的笑容來。
有得意,有自傲,眼神深處所隱藏的那股深深的怨毒,只有同為女人的錦衣感受得到。
她深深打了個寒戰,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婢女們導演的這一場插曲,賀雲卿自然不知曉。他剛剛在刑堂接受了玄濟師伯的盤問,玄濟師伯沒有自家師父那麼好糊弄,對賀雲卿這數月之內的經歷盤問的很仔細,若不是賀雲卿兩世為人,來之前也做了充足的準備,說不定就要把明輝供出去。趙青雲三人暫時已被封鎖了行動,待刑堂的判罰下來,兩方之中總有一方要受到處罰。
「雲卿。」
賀雲卿抬頭,便看到笑容燦爛的玄遊子駕馭著飛劍,遠遠沖他招手:「要我送你一程么?」
賀雲卿搖頭:「不麻煩師叔了。」
明明是老男人,卻頂著一張嫩臉到處晃蕩的玄遊子鼓起嘴巴:「可是師叔想送小雲卿啊!」
賀雲卿扶額:「是想念我那裡的酒吧!」
「雲卿真聰明。」玄遊子毫不避諱,「從師兄那裡聽說雲卿你回家一趟,師叔就忍不住開始數日子了,這次帶了幾瓶,夠不夠師叔喝啊?」
「夠。」
賀雲卿最終還是上了玄遊子的飛劍,站穩之後,飛劍如同長虹一般飛出去,風獵獵在耳畔作響,不過幾息時間,飛劍便穩穩噹噹停在了居所前。
玄遊子道:「雲卿,玄引師兄那裡給你改的那把劍,估計還要幾日才能改完,你又要忍上幾日了。當初我也被飛劍折騰了好一陣子,特別是幾大宗門會武的時候,旁的門派都配著各屬性的極品飛劍,只有咱們玄機門,好歹也是劍修門派,偏偏只有一堆廢銅爛鐵。」
賀雲卿點頭:「確實如此。」
不誇張的說,在修仙之人的眼中,玄機門的劍甚至不如廢銅爛鐵。
「可是現在若是走出去,同等級的劍修比之其他修士實力要強上半籌,而我們玄機門的劍修,比之同等級的劍修,實力又要強上半籌。」玄遊子微微一笑,「也就是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們的一堆破銅爛鐵,遠遠比極品飛劍強。」
「劍修練劍,卻不應依賴於劍,自身修為增長,自然可以駕馭更好的劍。鬥法時,因為我們劍不如人,總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磨練自己的修為,久而久之,玄機門的修士就算執木劍,也可以與那些修士拚鬥一番。」
賀雲卿肅容:「多謝師叔教誨。」
玄遊子擺擺手:「什麼教誨不教誨的,近日,門中弟子越來越浮躁,許多人寧願不修鍊,也要先換一柄極品飛劍,甚至那些剛剛上山的外門弟子也是如此。我只是不希望你與那些人一般走上岔路。雲卿,內門弟子中,我獨看好你。」
玄遊子話剛說完,便見在前面走得好好的賀雲卿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暗想是不是這位師侄有些害羞了,不過平時他也不是麵皮薄的人吶……便聽賀雲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師叔,你是不是為了喝我的酒才編了這麼多話?」
喂!你師叔我是這種人嗎?
玄遊子表示,自己很想淚奔。內門弟子中,他最看好的確實是賀雲卿,不驕不躁,氣質沉穩,美酒什麼的,只是附加因素而已。竭盡所思才想出這麼一段富有深厚哲理的話,玄遊子幾乎要為自己點贊,師侄他這到底是什麼反應?難道在師侄的眼中,師叔就是這麼不靠譜的人么?
正欲駁斥賀雲卿的問話,玄遊子一抬頭,便見一向冷靜淡然的師侄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眼中儘是戲謔之意。
玄遊子滿腹的抱怨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他愣了愣神,心中默默思索著,什麼時候那個總板著臉的小豆丁竟然長大了,偏偏還長得這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