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轉發蛇發優雅：在2016年3月26日互聯網法律記者沙龍上的發言，由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整理的一段話。

很多人說你怎麼能幹這個，你得出去找個工作，否則怎樣養活自己呢？在很多人眼裡，網路作家是一個很不務正業的事。

近幾年情況改變很多，因為現在IP炒得很熱，電影、電視劇出名度很高，很多人說你們是不是掙大錢了、發大財了？我個人感覺呈現出的是兩極分化的特點，去年我們作家論壇有一個非正式的統計，僅靠寫書能夠養活自己的作者不到5%。這個行業賣出版權的作者有多少？絕對是金字塔尖上的部分。絕大多數靠網路訂閱，網站付給我們一部分當作稿酬，我們的錢大部分是從這裡來的。

我們每天寫的字數大概是四千、六千、八千，比較勤奮的作者會寫到一萬甚至更多。這個數，大家可以跟傳統文學對比，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也就是說，我們這個行業絕大多數的從業者很辛苦，但付出跟回報很不成比例。

為什麼我們這個行業蓬勃發展了，但作者沒有特別的改善？盜版問題很嚴重。光看數據，感受不是特別直觀，我從作者的角度談一下。

作者圈裡有一個詞叫「秒盜」，這是一個很貼切的說法，網路文學的盜版是以秒計的速度盜版的。電影、音樂盜版出來的話得一兩個月甚至三個月，快的話十幾天，網路文學盜版則是論秒的。比較火的書，一兩分鐘就出現在盜版網站上，所以看到盜版的人比看到正版的人要多得多。

現在網路上最大盜版來源、最初的文字來源是哪兒，是貼吧，我不具體點名哪個網站了。貼吧有一批人叫「手打團」，在正版出來后，一邊看正版一邊打字，幾分鐘就可以在貼吧里連載。至於怎麼從貼吧流入到盜版網站的，我不是很清楚。但貼吧的管理很混亂，我們真正的作者想申請成為貼吧的吧主，申請好幾次，就是不批。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只好跟貼吧吧主說，你們不要那麼早發，晚幾個小時可以嗎？

盜版泛濫有多嚴重？我跟親戚朋友聊天時，他們說我看過你的書，是在哪個網站上搜的，哪個APP上看的。我一聽，全是盜版網站，沒有一個是正規網站上看的。本來可以給我們帶來正版付費的讀者全流失了。開始我宣傳讓他們多看正版，但我發現這個說法很古老：盜版多方便，不要花錢，只要一搜就有了，所以後來我不跟他們解釋這些事。

還有讀者在網上加我的QQ，直接向我要稿子。我說跟網站有協議，不能隨便外泄，去看正版。他們用很奇怪的語氣說：我們在網站上看都是免費的，我們幹嘛要花錢？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更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

現在的盜版不是僅傷害我們個別作者的利益，而是影響著整個閱讀的大環境。很多喜歡看書的人，沒有專門去網站上看書的習慣，第一次看書的渠道，很多是通過盜版，然後一直通過這個渠道去看書，所以正版讀者流失了。這是我覺得為什麼行業發展快，但作者收入沒有質的提升的原因，做出貢獻的讀者被盜版搶走了，對我們作者的傷害很大。

而且盜版網站給讀者帶來的閱讀體驗是很差的，在盜版過程中，有錯別字、亂碼、段落不一。他們給讀者造成一種很差的體驗：太不負責任了。這些後果往往是作者去承受的，讀者去論壇區里發言：前後不一，錯字連篇。

關於維權這個事，我能說的很少，因為對於作者來說，這方面能做的很有限，我們很想維護自己的權益，但很難。

我談三個方面：第一，我們現在找不到維權的對象。最早的時候，盜版網站在頁面上會留一個郵箱，如果有版權問題，可以聯繫我們。我們那時候很傻很天真，就給他們寫郵件，大概發了百八十封。更猖狂了，我們根本找不到他們的聯繫方式。網盤、文庫更是嚴重，有成千上萬條盜版鏈接，我們不可能把每一個鏈接發給他們進行解決，根本沒這個時間和精力。

第二，缺乏維權的渠道。維權的話，要麼聯繫編輯解決，要麼聯繫對方，或者最後走法律途徑。編輯很熱情，但編輯起到的作用很有限，要管好幾百個作者，一個作者有好幾本書，一個編輯無法解決。至於法律手段，無論是時間還是精力，不是我們所承受得起的。

第三，維權跟付出不成正比，最好的結果是能夠傳播。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轉載獲得稿費，把盜版文章撤掉我們就很滿意了。這個簡單要求，很多時候也是無法完成的。

就我自己了解，賠償所獲得的收益跟給我們造成的損失相比很微弱，甚至抵消不了時間成本。所以作者對維權熱情不高，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得到的有限。不是我們不想維權，而是維權比較艱難，獲得的收益比較少。

我還想說一下正版粉絲的問題。我在網上看到很多言論，盜版讀者經常這樣說：你不能歧視我們，我們也為你這本書出了貢獻，雖然沒有付錢，但貢獻了人氣。我覺得這個論調似是而非，盜版粉絲很多，但對書沒做出什麼貢獻，跟正版讀者相比差距很大，一千個盜版粉絲的貢獻可能只比得上一個正版粉絲。

這不是我誇張，我給大家舉兩個例子：我們有一個評論區，在評論區只要讀者發言，就能看出這個讀者是否為這本書付過費。有一種讀者會對作者謾罵、人身攻擊，說一些很難聽的話，這些讀者是看盜版的。跟作者交流、鼓勵作者的，通常是正版粉絲。盜版粉絲沒有正向的貢獻，完全是負面的。

第二，正面讀者一般會有黏性，會一直跟你的書，會跟下去，包括你寫第二本、第三本，跟作者保持持續性的聯繫。比如第一本的時候，建一個VIP群，這裡的讀者90%能夠一直跟下來，看我的第二本、第三本書。我現在跟群里人很熟悉，經常交流，搞一些活動，他們都很踴躍地參加。就是說，我可以通過凝聚正版讀者，形成很穩定的讀書圈子。不加以限制的，隨便能夠進的群，凝聚力很差，很多群不到幾個月、最多一年就散掉了。

正版讀者的熱情如果想辦法調動起來，會遠遠超過盜版讀者，比如我在書名群里搞一些活動，讀者會幫忙寫一些評論，或者微博抽獎、轉發。還有些讀者會根據書里的角色做一些造型，放在網上，互相傳播。一本書的影響力，會慢慢通過這些活動擴大起來。

在網路文學中，IP是一個很好的體現，但必須要有正版平台才能產生效用。去年我參加了一個網路文學大會，騰訊副總裁做了一個關於社群經濟和粉絲經濟的分享，這個模式很切合網路文學的發展，凝聚力和認同感把粉絲聚合起來，盜版粉絲完成不了，必須依靠正版粉絲。

我剛才說了這麼多，大家可能覺得我對網路文學版權很悲觀，其實不是。相對於影視、音樂，我們現在的處境還不錯，這裡我要感謝閱文集團的團隊，他們一直在培養我們國內的閱讀氛圍，建立了一個很規範的付費閱讀體系，現在有一大批習慣閱讀正版的讀者。有人說，當下閱讀盜版沒有恥辱感，但我發現看正版的讀者有凝聚感，比看盜版的讀者高一頭，即使吵架的時候，都會佔優勢。這是我們的一種幸運，應該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