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倒霉的表姑母
刺史府家的二少夫人給許家添了位小公子,全城前去道賀,李成秀不耐煩應付這樣的場面,卻經不住老娘的威逼利誘只得勉為其難地隨老娘去了。
許刺史沒有什麼背景,與老爹乃是同科的進士,不同的是老爹是文武雙榜狀元,他是文榜二甲第十七名。上千人的大考試,能考到第十七真心的是不錯了,卻是因為和老爹交好仁政途受累,六十好幾了才當上了這杭州刺史。
可能是因為這些年受的搓磨太多,這許刺史已經明確表示不想再升了,也不想辭官,他打算就在這杭州刺史任上一直耗下去,然後在這裡終老。許家本不是杭州的人,不過卻因為他在這裡經營多年,也與家鄉無異,許家的老家人早就被遷到了這裡來,現在已經是西子湖泮的一大旺族。
許二少夫人生的這個兒子是許家四代中的第一個男丁,是以今天的百歲宴辦得特別地隆重。
李成秀是要接掌李家家業的,所以不比一般的閨閣女子,那也是要跟著老爹去見人的。
跟著老爹身後,看著老爹和許刺史寒暄,李成秀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許刺史不過比老爹年長十歲,如今人家都見第四輩人了,而老爹……李成秀瞅了一眼自己的肚皮,心道等她肚子里有貨時怕是人家許刺史都要「五世同堂」了。
唉,希望老爹能夠忍得住。
「這是成秀?」許刺史終於賴不住將目光投向了李成秀。
「正是小女。」老爹朝李成秀輕斥道:「還不過來見過你許伯父。」
李成秀只得上前,別彆扭扭地屈膝向許刺史行了一個禮:「許伯父安!」
「好,好,好,快免禮。」許刺史看了李成秀笑道:「聽說你大好了,也不曾見你到府上來玩。」又與老爹說,「不要讓孩子跟我們這裡受約束了,讓她去後面找她的姐妹們玩吧。」
「去吧。」李老爹只好應道。
李成秀如蒙大敕,趕緊逃離現場。
有人說杭州是一分地,兩分山,七分水,是以杭州是山多水多,就是地少。所以,杭州的豪宅也都多是依山就勢而建。許家的這個宅子,更是如此。
原主以前倒也回過杭州幾次,卻因為性格的問題也沒有個朋友,所以,這會兒李成秀還真不知道找誰玩。
大妞百無聊賴地跟在李成秀的身後,一會兒折了柳枝亂打,一會兒縱身飛躍去捉了蝴蝶在手把玩。
「人家自由自在的多好,你干吧非要把人家捉起來?」李成秀實在是可憐那隻蝴蝶,說起了大妞。
……
主僕兩個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閑逛著,越走人煙越少,似乎是進了李家內宅?
只見得前面有一座長橋,橋上有一樓閣,微風徐徐倒正是一個納涼消暑的好地方。於是,主僕兩個就一起上了長橋,朝那樓閣走去。
橋下侍立了下人,樓閣里有女子巧笑的聲音,李成秀問了橋下守著的下人,才知道是幾位小姐在樓閣上聯詩。
「聯詩?」大妞摩拳擦掌:「小姐咱們去大殺四方?」
「殺你個頭啊!」李成秀沒好氣地罵:「你當這裡是斗賽場?」
病剛好那一會兒李成秀耐不住寂寞,和大妞喬裝了一番跑上了街,正巧碰到杭州府的仕子們在文斗,因李成秀一身書生的打扮給「抓了壯丁」。李成秀初來乍道打定主意低調做人,雖被逼著上了斗賽場卻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她本想低調,有的人卻非讓她高調,用各種言語和行為刺激她,逼著她大殺四方一回。
——原主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看書只會看武功秘籍,而李成秀自己前世的專業雖語言文學,可那是自考的專業啊!並且,她的古漢語那門兒是擦著邊兒地及了格……
往事不堪回首,應付眼前重要。
就在李成秀心急如焚時,突然靈竅一開,她的腦中迸出了許許多多的古詩詞來,全都是她考自考的時候背過的!
這,難道就是穿越女主自帶的神技?
一首《最憶是杭州》,奪得全場彩,白居易老大人的功底力壓杭州所有的學子。讓李成秀萬沒有以的是,比詩比贏了還有獎,而且獎金還不少。大妞捧著那三塊金餅,笑得見牙不見眼,說盡各種好話哄了李成秀帶她大吃大喝好玩了一番。許是那日太幸福了,所以大妞一直念念不忘,一聽有人聯詩頓時兩眼放光,想要再大發橫財。
那日本就是被迫,今天李成秀肯定是不願意。
「你想要讓天天陪著我關在屋子裡讀書嗎?」李成秀嚇唬大妞:「你知道我爹現在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吧?他現在最大的遺憾就是我沒有繼承他的讀書基因,要是讓他知道我會作詩,而且作得還不錯,肯定會天天把我看著讓我讀書,不停地讀書。你是我的貼身大丫環兼貼身大保鏢,到時候肯定會整天陪著我,你想過每天每時都被關著的日子嗎?」
大妞臉色大變,使勁地搖頭。
李成秀使出最後絕招:「身為大才子身邊的最得力的,最忠誠的屬下,又怎麼能不通文墨呢?到時候我爹肯定還會逼著你也讀,還要讀好!」
「啊,不要啊!」大妞被嚇得當即落跑!
大妞一口氣跑出了好遠,李成秀看了哈哈大笑。
突地從前面傳來「啊!」地一聲,表姑母那令人討厭的聲音響起:「鬼丫頭,做什麼呢?」
「跑步,鍛煉身體!」是大妞在回答。
「沒規矩,給我跪下!」表姑母接著又斥道。
「不!」大妞非常乾脆地拒絕:「憑什麼?」
「憑什麼?」表姑母尖細著嗓音吼道:「就憑我是你們姑奶奶!」
二妞卻是不驚不怵,反駁道:「表的!」
表姑母:「什麼?」
「我說你是呼們家的表姑奶奶!」大妞一字一頓地告訴她。
李成秀:「……」
表姑母肯定是給氣壞了。
雖說氣死表姑母李成秀是沒有意見的,可是現在到底是在別人家,多少還是要顧及一些才對。於是,李成秀不緊不慢地朝那叢灌木走去。
「你還敢躲?」表姑母又尖叫了,也不知道大妞幹了什麼!表姑母氣極敗壞地道:「我是你主子!」
「不是!」大妞明確地回答。
表姑母一滯,隨即改口:「我是你主子的長輩,你家主子見著我都得畢恭畢恭的!」
這下子大妞沒招了,只得引頸就戮。
「跪下!」表姑母喝斥道,沒見大妞的聲音。
李成秀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忙腳下一點,飛身朝前縱去。幾個縱身間,李成秀就來到了那個灌木前,踮起腳一看,大妞不情不願地跪在地上。
看著大妞那樣子,李成秀一陣鬼火起,想要衝進去,突然又止住動作了。現在出去表姑母肯定會跟她理論,倒不是辯不過她而是懶得跟她費那個唇舌!大妞,你就再受一會兒苦吧,回頭我一定替你報仇!
李成秀悄悄地退開,耳邊聽著表姑母訓斥大妞的聲音,眼睛四處亂轉,在想如何才能救下大妞。不經意間,李成秀看到了旁邊水池裡有一條通體碧綠的蛇,她有主意了。
正好旁邊樹下就有一個兜網子,長生正好,李成秀捉了網竿子在手,飛快地朝那蛇撈去。這原主是練家子,所以李成秀的手頭很准,一下子就將那蛇撈在了網兜里。舉著兜網子,李成秀悄悄地回到了大妞被罰跪的地方。
「噓!」李成秀給大妞做了一個禁聲的口形,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兜網子里的蛇給她看,大妞頓時明白了,咧起嘴巴就是一笑。
「笑什麼笑?說你呢,你記住了沒有?」表姑母對大妞的這一笑很不滿意。
「你說了什麼?」大妞回答,非常打臉。
表姑母氣結,抬手就要打大妞,卻突然感覺臂彎里一沉,一轉頭就見一條通體碧綠的蛇掛在她的臂彎里!
「啊!」表姑母給嚇得一聲尖叫,使勁地甩著胳膊,把蛇甩了出去。蛇雖是被甩開了,可她心裡的害怕卻沒有減少,這裡她一刻也不敢待了,於是她一邊尖叫著,一邊飛快地跑開了。
表姑母就這樣跑了,李成秀表示很遺憾,只以為她會被嚇暈過去呢,沒有想到只是想得暴走。可以想見,這位表姑母還是蠻強大的。
扶了大妞起來,李成秀朝大妞眨眼睛:「想不想要親手報仇血恨?」
「還可以再報仇?」大妞興奮得不行,她以為李成秀拿蛇嚇呼表姑母是替她出氣報仇呢!
「剛才那是我的那一份。」李成秀解釋說:「你可是我的人,她動你就是犯了我的規矩,不行!」
李成秀如此如此地跟大妞說了一番,然後便跟大妞分手了。
大妞轉身朝東牆的小門,奔過兩重房舍,又行過一片牡丹花園,遠遠地就看見一片波光粼粼。一座石橋如飛虹一般橫跨湖的東西
兩岸,這便是聞名江南的「滄浪飛渡」了,它猶如游龍嬉戲,又如天宮臨凡,精工細作,又顯大氣磅礴。
表姑母剛到橋的那一頭,正拾階而上。
大妞趕忙貓腰跑到了湖邊,緊臨橋邊又臨水修了一個水榭,亦是飛檐斗拱,雕染畫棟。水榭後邊有一棵數人才能懷抱的梧桐樹,這時候正是枝繁葉茂遮蔽雲日。大妞的目標就是這棵梧桐樹,只見她兩手把著樹榦,雙腿一蹬,嗖嗖地幾下就躥到了樹頂,藏在繁密的枝葉中間,不見了蹤影。
而李成秀卻是朝著相反的方向去,回到了剛才的那個長橋,李成秀上了樓閣。比起剛才的嬌俏笑語,這次樓閣里非常地熱鬧,靠近后往裡一瞧,竟是表姑母家的紅玉表姐在跟人打家!這倒好,省得她費周折了。
李成秀趕緊下了樓閣,朝著表姑母暴走的方向追去,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她,攔住她:「表姑母不好了,表姐跟許刺史家的十六娘打起來了!」
「什麼?」表姑母一聽就急了,連忙問李成秀:「在哪裡?在哪裡?」
「在『一線閣』。」李成秀說。
表姑母當即便要趕去,卻是突然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看著李成秀道了一句:「乍乍呼呼的,什麼教養!」
表姑母嫌棄地瞥了李成秀一眼,嘴裡嘟啷了一句「什麼教養!」拽著她的那水桶腰,呼喝著大妞而去。
我勒個去,這就是好心沒好報哇!
李成秀冷笑,沒規矩你還上趕著把兒子送過來入贅?
看著表姑母那搖曳的水桶腰,李成秀哼哼地一陣冷笑,一會兒有她受的。
跟在表姑母的身後,李成秀聽得表姑母邊走邊罵:「黑心肝的東西,表姐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幫忙,光跑來告黑狀!看我回頭不去找表哥說理,到時候叫你挨一通好打!」
表哥,表哥,表哥……
這個死不要臉的也不嫌牙酸!
李成秀深深地懷疑,表姑父很大可能是叫這婆娘給害死的。
不多一會兒便要靠近大妞藏身的那個樹了,李成秀趕緊慢下腳步,然後藏了起來。
很快就到了樹下,好戲要上演了。
可不能傷了無辜加自己人,李成秀「嘰嘰」地學了兩聲鳥叫,大妞就抬頭看了過來,李成秀將擋在身前的樹枝移開了些,沖著她露齒一笑,大妞也朝她露齒一笑。
好,就在這個時候。
紅、黃、黑、綠,大小不一的毛毛蟲像雨般紛紛揚揚地落下……
表姑母起先還沒有反應過來,感覺到有東西掉下來便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見一地的毛毛蟲還沒反應,待又下了一個台階便突然驚叫起來。
「啊!啊!」表姑母一邊尖叫著,一邊手舞足蹈地亂跳。表姑母的腳下不穩,幾個踉蹌就從護欄上翻落到了水。
「來人啊,甄夫人掉到湖裡去了!」李成秀將聲音偽裝了一下,扯開嗓子大喊!
幹了壞事的第一反應該是什麼?當然是逃離現場了。
那水不過才沒膝深,是淹不死人的,所以李成秀和大妞非常乾脆地消失在了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