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主要貢獻出肩膀
「我們來訂個規矩。」方安坐到冬簡的位置上,覺得底氣足了很多。
冬咚坐在他右手邊,嘴裡嚼著雞腿,半張臉全是油。「爸爸,你是支持民主的對吧?你不是那種推翻了暴政,自己坐上龍椅就實行專制的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人吧?」
一句話把方安說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都怪他平常沒事愛給冬咚讀歷史故事,還經常和冬咚討論冬簡和哪個暴君比較像,以及一起幻想披鎧甲踩高馬,推翻暴君的統治等等。
真正處在領導人的位置上,方安才發現,要想讓人民群眾服他,是件不大容易的事。
他試圖跟冬咚講道理:「我是你爸爸,我做什麼都是為你好。你還是個小孩子,沒有自我約束力,所以要我們大人來管你。親愛的兒子,你以後不能玩遊戲到半夜,更不能睡在沙發上。」
冬咚默默看了他很久,小嘴艱難張開,神色分外無辜:「那我能逃課么?」
「不能。」
「你一點都不民主!」冬咚憤怒指責,「你跟老爸一樣壓迫我!」
方安拍開他的小手:「我當然比你老爸民主,但是民主也要有個範圍,對你不好的事,你就不能做。」
「那有什麼是老爸不許我做的,你可以讓我去做?」
「啊,這個……」方安噎住。他放開冬咚,苦思冥想了半天,發現他想不出一條是冬簡限制不許做,卻對冬咚好的事情。
以前他跟冬咚一起反對冬簡的霸道獨裁,常常覺得這條不好,那條管的太寬。可真當他以一個負責任的父親的身份來當家,他才發現冬簡雖然霸道,卻沒有不講理,冬簡做的很對,是個稱職的爸爸。而他,在背後跟兒子一起偷偷反抗暴政什麼的,幼稚又無聊。
他承認冬簡是個好爸爸。雖然他自己不想受管制,但對他來說,冬簡的確是個好的伴侶。
吃過早飯,方安決定送兒子上學,但臨出門前,冬咚突然捂著胸口,坐在地上,小嘴大張,好像不能呼吸。方安嚇的不行,一邊喊冬咚的名字,讓冬咚保持清醒的意識,一邊招呼小馬開車去醫院。
到了醫院,冬咚已經恢復過來了。仔細檢查過後,醫生說沒什麼大事,不是病情複發,讓方安放心,同時叮囑方安一定要讓孩子好好休息,多補充營養,減少不必要的劇烈活動,也不要刺激孩子的情緒,最好還是多安靜地卧床休息。
方安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回到家就把冬咚給扔到床上了,他轉過身給冬咚找睡衣。冬咚坐起來,抱著枕頭,奶聲奶氣地勸:「爸爸,我的病早就好了。你不要擔心我。」
「嗯。」方安隨口應了一聲,扭頭表情兇狠,「我告訴你,你老爸不在家這段日子,我就篡位登基了,你以後得完全聽我的。現在,睡覺!」
「你眼睛紅了。」冬咚乖乖躺好,還自覺拉上薄被蓋住肚子。
「沒有,你趕緊睡……」
冬咚突然坐起來,抱住方安的脖子,在紅通通的眼睛上親了一口。半年前他做手術之前,偷偷聽醫生跟他爸爸說,有可能他會在手術台上一直睡下去,爸爸蹲在地上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大人也會哭,而且哭起來比他痛多了。
「爸爸,我聽話乖乖睡覺,你不要擔心我。你總亂想,害怕的話就給老爸打電話啦。」冬咚拍拍他的臉,躺下睡覺。
方安本能地點頭,答應完之後發現自己居然被個孩子給安慰了。他失笑,同時又覺得很幸福,很滿足,兒子雖然調皮,但也很乖巧懂事。
他太不知道滿足了,冬簡很負責,兒子很懂事,他卻不滿足,想逃離這個家庭。
或許他應該再給冬簡一次機會,試著跟冬簡再次好好聊聊,說不定冬簡會改好。冬簡已經在改了,他之前不相信冬簡能改掉壞毛病,現在他願意給冬簡一次機會。就為了,在冬簡對他好的時候,他卻因為冬簡的嚴格管制而埋怨。
掏出手機,他給冬簡發了個簡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立刻收到這條信息,但是我等不到你回來再告訴你。如果那邊沒什麼事的話,早點回來。我想跟你談談我們的婚姻,或許我們還能走下去。
***
在冬咚倒在家門口的那一刻,冬簡就已經暴躁地要出去。楊盧一大早就出門了,看守的工作人員把門鎖了,去陽台接聽電話。冬簡喊了半天門,沒人理,他抄起椅子砸向玻璃。玻璃果然如同楊盧說的,很結實。冬簡砸不開,又拚命砸門。
工作人員聽到聲音趕過來,不敢開門,隔著門問怎麼了。冬簡顧不得解釋,吼他開門。已經耽擱了二十多分鐘,冬咚剛好被送到醫院。冬簡要過來工作人員的手機,一邊給方安打電話,一邊緊緊盯住監視器。
方安的電話留在家了。他又給小馬打,小馬的手機也不小心丟在車上。冬簡只好給郭大庄打,要郭大庄不要掛電話,隨時聽他命令。
他所在的實驗室離方安送孩子去的醫院很遠,開車的話要兩個小時左右,等他趕過去,一切都晚了。他只能通過放在方安和冬咚身上的監聽器,第一時間了解情況,然後通過郭大庄解決事情。他也想第一時間陪在方安和冬咚身邊,但是處理事情必須要理智。
好在很快他聽到醫生說孩子沒什麼大事,他的情緒才平靜下來。正好楊盧也趕了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大大鬆了口氣。
「安排車,我要回家。」冬簡覺得身上半點力氣都沒了。
楊盧也嚇得不輕:「你別太擔心,上次複查醫生也說了沒事的。而且你看方安處理的多好,他都沒有向你求助……」
「閉嘴吧,送我回家。」留住方安的辦法有千千萬萬條,兒子可只有一個。他可以不要臉甚至不擇手段地留住方安,但是他把自己的命貢獻出去,也不能換他的冬咚的一條小命。
「你太激動了。」楊盧雙手抬起,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冬簡靠牆站著,搖頭道:「方安做不好的,他是家裡的獨子,他媽特彆強勢,從小把他慣得衣來張口飯來伸手,什麼事都會替他打點好。他根本就不會照顧孩子。我不能把他這樣推出去,讓他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讓現實,讓社會,硬逼他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取的一個成功的事業。」
「他得摔多少跤,吃多少痛,才能在比別人晚半拍的情況下,跌跌撞撞走上光明大道。」冬簡情緒很不穩定,事實上,誰被在小屋子裡關上兩天,情緒都會想暴躁的小獸一樣隨時爆發。他正好趕上冬咚生病,情緒控制不住地要宣洩出來。
「是我讓他比別人晚了解這個世界,所以我有責任告訴他前面的路會有多少個石頭絆腳,他應該怎麼避免。不是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就更大么。我雖然不是什麼巨人,但是我願意讓他站在我的肩膀上,讓他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走得更順。」
他說完這一番話,突然低頭笑起來,笑完對楊盧說:「你放心,我不背他,我不會替他走這段路。」
楊盧已經無話可說,他不得不承認他操縱不了冬簡。儘管冬簡主動向他求助,但冬簡太有主見,什麼事情都習慣了獨自思考,不去依賴別人,哪怕是求助於人,也只把別人的意見當做參考。冬簡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並且會參考他的意見,主動且努力地自己思考解決辦法。
這種不肯一點都不肯放棄自我意識的行為,就是拒絕治療的一種。不過他找不出來拒絕冬簡的理由,冬簡說的不錯,人是群居動物,接受別人的幫助是正常的行為,方安現在的情況,能接受冬簡的幫忙也不錯。
關鍵是——
「你能在『幫助』和『控制』兩者間把握好么?」楊盧問。
冬簡不確定:「我不知道,我只能儘力,不,竭盡全力去把握。」
「方安會給你時間和機會?」
「他走不了,只要兒子是我的,他也會是我的。」
「你可真霸道。」楊盧聳聳肩膀,「說實話,我要是方安早走了。你看,我們倆折騰了兩天,你還是恢復了原樣。」
冬簡道;「不,你讓我認識到了很多東西。謝了,哥們。」
「那你別急著走,至少洗個澡,等情緒平緩下來。」楊盧勸他。
也是,他現在這副模樣回去,方安肯定要嚇一跳。他得緩緩情緒,面帶微笑地回家,給方安和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冬簡伸伸懶腰:「我得先吃飯。對了,可以把手機還給我了。」他一回頭,看見監控屏上顯示有條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