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金主精神分裂
冬簡坐在靠窗的地方,整個身子窩在寬大的椅子中,看上去十分頹廢。儘管他穿著精心搭配的衣服,可人一旦露出消沉的神色氣質,無論穿得多好看,都會如同穿了件衣不蔽體的破爛垃圾似的。
方安的腳步不自覺放慢,他有些害怕現在這樣的冬簡。在他眼中的冬簡,一向是春風得意的人物。含著金鑰匙出生,教育好,智商高,能力強,老天還特別眷顧,哪怕冬簡想要一個男人給生孩子,老天爺也幫他做到了。
這樣的人確實不該有頹廢的模樣,他們是上天的寵兒。
方安放輕腳步,換方向在冬簡身後站定。他不自覺咽口水,不知道該怎麼和冬簡說第一句話。
「來了?」冬簡沒回頭,聲音里強壓的怒氣,讓方安縮了縮脖子。方安有一點好,雖然膽小怕事,卻不逃避,敢於面對和解決事情。
走到對面坐好,方安打開菜單推到冬簡跟前。冬簡咧開嘴給了他一個怪異的笑容:「想吃什麼自己點。」
方安使勁回憶冬簡喜歡吃的菜色。他們倆在一起時吃飯,飯桌上的菜不是他愛吃的,就是冬簡認為對他身體好的菜,冬簡自己喜歡吃什麼從來都不表現出來。
方安突然有些心疼,小聲說:「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燉爛的豬蹄,現在還喜歡吃么?」
「我從來沒有變過。」冬簡意有所指。
「那我點個豬蹄給你。」方安很快確定菜色。等服務員走後,他才跟冬簡解釋。「楊盧提出要我跟你試驗離婚,他說咱倆需要做出大的決定,以改變現在尷尬不前的局面。他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沒答應他。」
「為什麼不答應,你不厭煩我一直生氣?」
方安道:「是挺煩的。」他看冬簡的神色瞬間不大對了,趕緊接著說,「不過咱倆的事,屬於床頭打架床尾合的範圍,既然有心過下去,那就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提離婚倆字。」
冬簡喝口水掩飾他內心的激動,情緒好像過山車一般,剛才還是萬丈深淵,此刻卻在雪山的頂峰享受美景。剛才楊盧打電話的時候,他還真信了,其實仔細想想,方安說過不跟他離婚的。
他頓時意氣風發,一掃剛才的頹廢模樣,坐端正了跟方安說話。
「楊盧什麼時候聯繫你的?」楊盧不是在給他當感情顧問了,怎麼會跟方安搞什麼試離婚?
方安實話實說:「他勸你別暴躁的時候,就已經找上我了。」
冬簡心理基本有譜了,楊盧這是兩面滲透啊,簡直就是攪屎棍一樣的存在。他掏出手機,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儘是寒光。
他對方安說:「楊盧有個特別酷帥狂霸拽的男朋友,比我霸道多了。我現在給他男朋友打電話,告訴他男朋友,楊盧給他戴過七八頂綠帽子,不知道楊盧會不會被打成個豬頭。」
方安露出一幅「你太殘忍」的表情,他催冬簡:「既然他男朋友這麼厲害,那你還不快點打。」
兩人把豬隊友剔除之後,都很開心,吃飯的氛圍很好。冬簡難得的紳士,不但說話好聽,還很尊重方安的意見,把方安給樂壞了。
在小飯桌要不要推行新的教育模式的問題上,冬簡也積極給出了意見。「你是補課班,又不直接應對高考,結果好不好無所謂,只要家長們買帳就行了,有市場的商品,都是好商品。」
方安點了點頭:「我試一試,不好的話就變回來。」
「你改變了很多,能自己拿主意了。」冬簡說。
方安有些不好意思:「這事還不是來問你了?我不大懂這些,你比我厲害多了。」
兩人在餐廳談的很愉快,誰知道當方安把鋪蓋卷搬回家的那一刻,他切實感受到了楊盧說的冬簡精神分裂是怎麼一回事。
先是冬簡給王蘭、李筱買了火車票,讓她們帶著冬咚出去玩兩天。方安還沒察覺出異常,他剛搬回家,夫夫倆很多事情做起來,確實不方便有人在家。
方安樂顛顛看著冬簡收拾屋子,他還十分愜意地將腳搭在沙發扶手上。事情開始於方安腳上的拖鞋。冬簡走過去,指著方安的拖鞋,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怎麼不是我給你準備的那雙?」
「哦。那雙在放假的時候,不知道被哪個馬虎孩子塞包里裝走了。」方安還有些漫不經心。
冬簡已經惱了,黑著臉把方安的拖鞋扯下來,扔到垃圾桶里。方安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他瞪大眼睛等著冬簡給他一個解釋,但是冬簡沒有。
他拿起冬咚扔在桌上的零食,自顧自的吃起來。人生一大美事,就是看著電視吃零食了。儘管冬簡總是叨叨看電視吃零食不好,但方安在外面很快就把以前的壞毛病都找回來了。
「不能吃零食。」冬簡上前奪了他的零食。
方安忍著沒有生氣,冬簡為他好,這是剛回家,為了袋零食不值當吵架。誰知道方安一忍再忍,冬簡卻步步逼近。不肯輕易放過方安。
冬簡把方安從頭到腳的的服裝給批評了個遍,上樓拿了身他給方安新買的家居服,讓方安換上。方安耐著性子換上了。
「看你都沒精神了,去樓上睡一覺。過半個小時,我叫醒你。」
後知後覺的方安終於察覺出哪裡不對了,冬簡怎麼又跟最開始一樣,什麼都要管著他。冬簡不是已經變好了很多?
他故意不肯睡覺:「我不去,我還要看電視呢。等會要回補課班瞅瞅,跟老師們談談新式教育的事。」
冬簡不樂意了:「我下午沒事,你在家陪我。補課班的事,我幫你找人解決,我認識很多有這當年經驗的老師。」
方安為冬簡不容人插嘴的話,感到非常惱怒。但他又發不出火來,他提出約冬簡出來吃飯,不就是為了向冬簡求助。冬簡不僅回答了他的問題,還要幫他實際解決,他難道就因為冬簡幫多了,就吼冬簡不成?
他覺得很無力,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中,怎麼也繞不出來。他愛冬簡,卻受不了冬簡的霸道,想離婚又不願意離,這是要命的怪圈。他受夠了冬簡凡事都要插手,可他承認冬簡的好,很多時候他也需要冬簡的幫助,在不耐煩和愧疚輪番折磨中,他在這個怪圈裡都快窒息了。
他和冬簡的感情太深,彼此不合適,卻還要強行在一起,相愛和矛盾就構成了他們倆都跳不出去的怪圈。
在外念家的好,在家有家的愁。他搬出去住了這麼長時間,以為自己心胸寬廣到足夠包容冬簡的霸道,但是一回來他就破功了,冬簡就是個特別愛響的鬧鐘,雖然知道鬧鐘響了就該起床了,但還是忍不住想要給鬧鐘一拳頭。
也許鬧鐘沒有錯,但誰讓他遇到了一個有起床氣的人呢。
不管怎麼說,他倆就是不合。
方安苦笑著轉身往樓上走,冬簡看到他的笑容,猛然驚醒!
***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冬簡沒有叫他起床。他沖了個澡,換衣服準備出門。冬簡讓不讓他出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學會跳出這個怪圈。
打開門,冬簡就站在門外,端著盤冰西瓜,看樣子正想要敲門。門突然打開,冬簡竟然緊張的不知所措,他看看方安身上的衣服,特別小聲問:「你要出去?」說完又慌裡慌張解釋,「我沒有想要干涉你的意思,我就是隨口問一句。切了冰西瓜,要不要吃兩塊解解暑?當然,我沒有逼你吃的意思?」
冬簡就像是個驚弓之鳥,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要急急跟方安解釋一遍。他努力和痛苦的模樣,讓方安很不是滋味。他又差點掉進「我生氣但看你的樣子我又愧疚」的怪圈。
方安咬咬牙,把話跟冬簡說清楚:「你別這樣,你難受,我也不好受。我還是搬出去住吧,時間長了,或許咱們有一方就妥協了。」
「你一夜沒住就想走!」冬簡大怒!
「那……我住兩天?」方安不想跟冬簡吵。
「你哪都別想去。」冬簡雙目暴紅,緊握拳頭,強忍著脾氣。他逼近方安,後者嚇得往後退,卻被他牢牢抓住。
冬簡心裡有氣:「你背著我跟楊盧接觸,是嫌我不夠好,嫌我羅嗦,嫌我多管閑事。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滿身缺點的傢伙。可是,你為什麼不想想,我為什麼總盯著你,總嘮叨你,總管你的事,因為我把你當成我的一部分了,你看見我管過別人的事?」
「你再想想你反抗我有什麼意思,我反正是打定主意了,不管你怎麼討厭我,我都不會讓你離開。你以為離婚就能甩掉我,別做美夢了。我以前能讓你消失一年,現在也能讓你消失一輩子。」
方安看他跟瘋掉了似的,也顧不上害怕了,拽住冬簡給他順氣:「我不跟你離婚,我不會離開你……」
「你不會……」冬簡抓到根救命稻草,「你愛我,你不會。」他的眼神已經軟下來了,受傷而又充滿期待以及無辜地眼睛盯著方安。方安看他冷靜下來,就想去給他倒杯水,不料他的舉動重新惹怒了冬簡。
冬簡猛然把他拽回來,表情猙獰:「你想走是不是?」
「不是……」
「就算你現在不走,以後還是會走。我沒有變,喜歡的飯菜,脾氣性格通通都沒有變,你還是會受不了我,然後離開我。」
啪……
方安抬手給了冬簡一巴掌,他平時最多罵罵髒話,這次冬簡讓他發了狠。他問冬簡:「你真瘋了?你要是瘋了,冬咚就跟我走了,你是想離婚么?」
冬簡下安靜來,定定地看著他,半響,將他緊緊抱住,聲音哽咽:「我沒瘋,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該變成什麼樣,才能留住你,才能讓你快樂。」
「我知道的。」方安低聲答應,同時也抱緊了他。「你不用自己琢磨,我陪著你慢慢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