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

第一百一十八回

一刻后,一身雪白佛衣得無塵來到,纖塵不染得修者面容上有著清池一般的平靜,合十雙掌道:「巒主。」

蘊果諦魂頷首,伸手讓他入座對面的蒲團:「尋你是為了厲族之事。」

無塵清俊得面上倏然有了波動,眸底全是壓抑的怒氣:「厲族又出現禍世么?」

那一千年的厲佛征戰中,他之全族皆死於戰火中,未曾料已經數百年,他潛心修行依然未曾磨去心底恨意,能冷靜以佛心對待此事,蘊果諦魂平靜搖了搖頭:「不是,與厲族相關,但非如此。」

無塵怔了下,眸底怒意微散:「巒主請講。」

蘊果諦魂凝視他道:「厲族善於偽裝,又極難發現,苦境不見任何蹤跡,他們不會放任天之厲封印不管,如今情形完全不合厲族行事秉性,至佛和吾擔心他們再次偽裝面目混入正道。所有人中因你曾經被厲族殺而不死,身上得了厲族血液煉化而成自己的,因此能識破厲族偽裝。」

無塵當即接話道:「巒主想讓吾暗中注意?」

蘊果諦魂點了點頭道:「厲族混入正道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助天之厲破封之法,必然會選擇能得到這辦法且可以操縱局勢的門派下手。上次厲佛之爭,天之佛已徹底將佛鄉內偽裝的厲族全部清除,再加佛鄉隱世,加強戒備,厲族難以進入,唯一與佛鄉有所聯繫得龠勝明巒和其他宏門正派便成了他們的目標。吾要你暗中查探所有門派和龠勝明巒中的人,一旦發現有偽裝的厲族混入,便立即回報於吾,不可打草驚蛇。」

無塵不假思索合十雙掌:「無塵領命,立即去辦。」

蘊果諦魂提醒他道:「不可情緒用事。」

無塵見他擔心,面上情緒波動才緩和下來,凝視他道:「巒主不必擔心,吾有分寸,絕不會因個人情緒壞了蒼生大事。」

蘊果諦魂頷首:「如此便好,去吧。」

無塵起身合十雙掌告辭離開。

深夜后,玉清界三壺方丈雨卷樓后的幽深山谷中,月光如水靜靜照著,一片靜謐中兩道黑影突然破空而至,分別立在了溪水兩側凸起的卵石上。

左側來人抬眸看向對面之人:「貪穢,蘊果諦魂和天之佛已經有所警惕,日後行事小心。」

披著黑色斗篷罩頭披風的貪穢冷笑一聲:「二哥,有你這個無塵從中取事,他們發現不了,吾知道怎麼做。」

同樣是黑色罩頭披風的無塵,實則是魑岳偽裝,嗓音沉重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劫塵已死,咎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厲族不能再有折損了。」

聽到劫塵,貪穢面上一絲埋藏的悲慟疾閃而過,最後面上定格成了深入骨髓得刻骨恨意:「吾會讓天之佛為劫塵陪葬!」

若不是她故意泄露解除封印的虛假消息,劫塵不會不聽勸阻,不會悄然離開異誕之脈,不會自殺獻出魂體。

厲族短短數月之內,厲族失失天之厲,又失地之厲,咎殃又悲慟消失,元種八厲只剩下了五人,如今的厲族四分五裂,一盤散沙。當初心甘情願臣服大哥的魔妖二族見此情形,乘機起兵作亂,魔妖厲三族各自為政,自相殘殺,這一切皆拜天之佛所賜,這血海深仇,厲族和她不死不休。

魑岳與他想到了相同的事情,三年前不願三族如此自耗,且當務之急在解除天之厲封印,三年前不得不強行將厲族徹底封印,魔妖二族想要的獨立,可以暫時給他們,只要天之厲千年後破除封印,再收回魔妖二族易如反掌,沉默回憶良久后他才又問道:「你這裡進展如何?」

貪穢散去了眸底冷恨,冷靜詳細告知:「玉清界三壺領導方丈雨卷樓樓主,對吾頗為器重,有意將此領導之位傳下,假以時日,吾的道身海蟾尊便是宗岩祿主,方丈雨卷樓樓主。二哥你那裡的情形如何?」

他們阻止劫塵不及,在異誕之脈入口看到了帶著屍體回來的咎殃,只能忍痛由他帶走劫塵屍首,照擬定的計劃行事。二哥先暗中殺潛行修行的無塵,偽裝此人模樣,混入龠勝明巒。此人為當初蘊果諦魂親自渡化,與他關係亦師亦友,極得信任,是唯一接近蘊果諦魂還不會被發現的捷徑。

魑岳沉穩道:「蘊果諦魂沒有懷疑吾的身份,不然也不會將探查厲族偽裝的事告知吾。」

說完凝著他又問:「可有克災孽主、魈瑤和剡冥的消息?」

貪穢點了點頭:「克災孽主已經偽裝成鰲天進入共仰瞻風,風闕后無封和其他人皆信任,並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剡冥還在繼續尋找功體屬性為雷電的那人。魈瑤在尋找天工八月泉,尚沒有進展。」

魑岳輕嗯一聲:「暗中告訴他們皆謹慎行事,還有九百多年,不可急躁,我們各自小心。想辦尋找咎殃蹤跡,與他取得聯繫,若你不便,讓克災孽主去辦,吾在龠勝明巒不能動作。」

貪穢頷首:「嗯。」

話音落後,二人無聲告辭,同時化作光華消失在靜謐的夜色中。

此時苦境的一處不打烊的酒樓內,燈火通明,喝得爛醉得咎殃抱起酒罈子還要飲,就在酒杯碰觸到唇邊時,一隻精瘦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出現按住:「冰無漪,你醉了!」

化名為冰無漪的咎殃呆愣瞅了他一眼,眼前紅彤彤一片,最讓他厭煩的顏色,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大舌頭咬字不清道:「你……你才醉了!是……是朋友,就陪我……我喝酒!」

咕咚咕咚便又將酒罈里的酒全部都灌進了肚子里,嘴角來不及吞咽的酒水流出來不少,把他本就已經濕透的胸口又淋了個透心涼。

一旁站立的人輕嘆口氣,轉身坐在他旁邊的長椅上平靜道:「一醉解千愁,你日日醉,喝了五年,醉了五年,愁沒有解,胃倒是燒壞了。吾本來想告訴你,你在意得那人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可你每時每刻都醉醺醺地,吾也沒法子說。」

話音剛落,旁邊正在海飲的咎殃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仿如被人點住了穴位,猛然他抬起了眼,彭得扔掉了酒罈子,旁邊那人也沒看清他如何動作,待反應過來時,領口已經被他死死揪著從座椅上拎起來,怒瞪他的眼睛里能噴出火來,整個人如憤怒得小鳥,哪還有一點兒醉態!

「你個該死的窮酸劍布衣!老子纏了你五年!你終於肯大發慈悲了!害老子胃都快穿孔了!」

五年前苦境連續有美貌女子被綁架,他去抓那賊首解救女子,卻不料賊首沒抓住,美人沒救到,卻是抓住了這個和他一樣救人抓賊的劍布衣。

「在下劍布衣,還請公子鬆手!否則吾的劍不認得閣下是何人。」

「來呀!老子就是不放,你有本事砍了老子的脖子!反正老子不想活了!」

二人隨後不眠不休打了十天十夜,不打不相識,自此後成了論劍之交,五年來劍沒怎麼輪,酒倒是喝了不少。

劍布衣腦中閃過他刻意設計的二人初識,怎麼也想不到冰無漪竟是那般無賴,皺了皺眉思緒回到現在,垂下眸盯著他的手,平靜道:「你再抓一會兒,五年之後再告訴你。」

冰無漪眸底怒氣怔了下,噌得縮回了手,咬牙切齒道:「說!」五年前的山洞中就因為他沒鬆手,這個該死的窮酸布衣才讓他等了這麼五年,這筆賬先記著,以後連本帶利得收回來。

劍布衣不徐不疾整了整衣領,一笑看他:「天機不可泄露。」

冰無漪怔了下,他居然騙他!陡然狂怒一拳揍去:「你給我死來!」

劍布衣偏了偏頭輕而易舉避開,身後的劍穗微微晃動了片刻,冰無漪緊接著又是一拳,怒不可遏。

劍布衣這次反手扣住了他沒有用一絲功力的拳頭,嘆口氣好意提醒:「停下吧,再揮一拳,你的左腳要崴了。」

「去死!」冰無漪瞬間氣得便又揮出一拳,直接向劍布衣撲去。

劍布衣惋惜嘆了口氣,鬆開他的拳頭,乖乖站著不動,讓他打,卻是就在他這拳就要落在鼻子上時,咔嚓一聲,骨頭扭到的聲音,冰無漪面色驟然扭曲,怒吼:「你個該死的神棍!烏鴉嘴!」

身子一扭,急收回拳頭彭得坐在了凳子上,滑了他左腳,不知何時滾過來的一直酒罈子咕嚕咕嚕繼續從二人眼前滾過,向酒樓門口滾去。

冰無漪面色鐵青,連個酒罈子也敢欺侮他堂堂水之厲!這什麼世道!自從遇上劍布衣這個烏鴉嘴兼神棍,就事事不順,時時出事,每一次他的提醒,都是他的災難,掌心當即凝功按在扭著得踝骨上療傷,怒抬眼瞪著劍布衣:「你能不能預言點兒好事!下次再提醒吾,非把你脖子擰下來當球踢不可!」

劍布衣挑了挑眉,面上微微浮現出絲淡笑:「你捨不得,吾這個神棍總還有些用處。」

冰無漪僵硬,心頭倏然哀嚎一聲,他是瘋了,才相信這個神棍當真有辦法能救劫塵,怒收回視線,冷哼繼續療愈腳踝。

片刻后,方才還言天際不可泄露的劍布衣,啟唇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淡淡道:「十五年後,再等十五年。」

冰無漪按著腳得手一頓,不掩眸底還未散去的怒氣瞪向他,見他眸底異乎尋常得沉重和一絲幽深得深藏不露,看得人心裡發麻,該死的深藏不露,咬牙切齒面色極度扭曲道:「總有一天吾要把你扒光了,看看你究竟骨頭裡的骨髓是什麼顏色。」

劍布衣忽然咧開嘴笑了笑,方才面上的一切異常瞬間如雲煙消散,彷彿不曾出現過:「你捨不得。」

冰無漪聽得腦皮發麻,怒道:「以後少用這四個字!你個堂堂男子,跟個女子似的肉麻。那是女子才能說的話。你放心,吾捨得,吾非常捨得。」

劍布衣但笑不語,轉身走到桌子旁邊,坐下,這才開始端起酒杯淺斟慢飲。

對面的冰無漪處理好了崴傷,坐得筆直,冷冷覷著他。「吾再等你十五年,你要敢騙吾,把你扒光了凍成冰塊,放在公開亭,敲一聲,還能梆梆的響。」

劍布衣勾唇點點頭:「嗯,可以,吾接受你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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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佛成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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