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簫慎有的時候真心覺得忠心的小廝偏偏聽風就是雨簡直讓他現在就想一頭扎進軍營再也不出來。
可惜陛下和祖母都不會應允。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到底還是念著牛膝是自己離家前母親給的,淡淡的解釋了一句。
「這事兒夫人和國公爺說了都不算,我每日里還要進宮呢。」
簫慎年紀雖小,這些事情上卻想的很是明白。
當年因為先帝非要把公主的死怪罪在大伯頭上,一道聖旨就奪了長房的爵位給了個遠支。
那時候都不顧祖母還有親生的幼子承歡膝下,現在又怎麼會為一個姍姍來遲的胎兒收回發出的聖旨。
天底下最不講究規矩的就是皇家。
父親蕭昂無人時總是反覆叮囑他這句話,簫慎一直銘記於心。
即使心中更喜歡排兵布陣,而不是與人互相揣測猜疑,他每每想到父親卧病在床鬱郁消沉的模樣,還是會默默給自己套上韁繩。
要恢復屬於他們這一房的榮耀,就容不得他只做個醉心戰事的猛將。
牛膝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來自己主子是大殿下的伴讀,去留都不是一個內宅婦人能夠置喙的,不由摸著頭傻笑幾聲,不說話了。
可惜這世上總是自詡精明的糊塗人更多些。
簫慎這個年僅十歲的半大孩子都看的清楚的事情,肅國公夫人郭氏卻還心存幻想。
一聽小丫頭進來稟報說大爺回來了,自從診出有孕就墊了個引枕斜倚在了榻上的郭氏直接摔了懷裡的手爐。
精巧的銀質嵌綠松石葡萄紋手爐哪裡經得起這麼一砸,當時就分了家。
不等旁邊侍立的丫頭們驚呼出聲,癟了個角的爐蓋就正正砸在了回話的小丫頭後腦上。
倒不是她痴傻到不曉得躲,而是郭氏當家后改了規矩。
丫頭們進她的屋子一向都要雙膝跪地、躬身垂頭,但凡讓郭氏覺得不夠恭敬的都要跪在院子里打手板。
聽說當年就有原本得臉的大丫頭因為忘了規矩、只是對郭氏福身為禮,被打到雙手都腫的沒法看,出府之後沒多久就去了。
這回進來傳話的丫頭也曉得郭氏不喜過繼來的長子,為求逃過責罰跪下后額頭都碰到了地上鋪的熊皮毯子,哪裡還避得開頭頂上飛過來的爐蓋呢?
聲兒都沒來得及出,人就那麼昏在了地上,原本做壁上觀的丫頭們也只得上前七手八腳的把人抬了出去。
一瞧似乎鬧得大了,郭氏心裡也有些後悔,埋怨起了身邊的心腹,她的陪嫁郝嬤嬤。
「你是愈發託大了,我不問你,你也不曉得勸勸我這暴脾氣。」
她說的理直氣壯,也不想想自己沒聽完就動了手,何曾留給郝嬤嬤勸她的機會。
郝嬤嬤卻半點也不在意郭氏與日俱增的執拗脾氣。
當年她踩下姐妹當上大姑娘郭氏的陪嫁,最大的心愿也無非就是由郭氏做主嫁個衣食無憂的人家,哪兒能想到自己福分這樣大,能嫁了國公府的大管事,一年就穩穩噹噹進項千兩?
這份好日子都是託了誰的庇佑,郝嬤嬤心裡門兒清。
是以郭氏時隔多年終於再次有孕,郝嬤嬤心中的歡喜並不比郭氏本人少多少,對佔了世子之位的簫慎的厭惡之情更是同郭氏也相差無幾。
要是沒有簫慎這個短命鬼,世子之位理所當然就是郭氏腹中的小少爺的。
見郝嬤嬤面上還是笑盈盈的,郭氏心中的邪火總算下去了一些。
她矜持的抿了口茶,忿忿道:「他算是哪門子的大爺?只恨我兒來的這樣晚,白白便宜了個外人。」
郝嬤嬤心中何嘗不是這樣想?只是話卻不能這樣說。
她眯著眼逐個打量了番還留在屋裡的丫頭們,盯得她們一個個都垂了頭,才壓低聲音勸道:「您何必這樣說?再氣壞了身子。」
光說不練假把式,話糙理不糙。
郭氏與郝嬤嬤主僕多年,一聽便明白過來,不由一樂,抬手指了指郝嬤嬤。
「你這老貨,果然最知我心意。」
凝眉琢磨了片刻,郭氏笑著吩咐道:「前兒賢妃娘娘的娘家侄媳婦不是四處尋老參,快去庫里尋兩支好的,你替我走一趟。再把那尊羊脂玉觀音請出來,我今兒晚上我便要拜的。」
郝嬤嬤前面一直含笑聽著,郭氏一提羊脂玉觀音,她的心裡卻是突的一下,半晌才彎腰掂量著回了話:「夫人怕是忘了,那觀音您已經給了大姑奶奶當陪嫁了。」
當時郭氏已經死了生兒子的心,只當自己這輩子統共也只有這麼一個骨肉,哪裡肯便宜了別人,嫁女兒的時候恨不能把國公府的底子都要掏空了。
郝嬤嬤這麼一說,郭氏自己也想了起來,僵著一張臉愣了半晌。
「真是個霸道的,連親弟弟的好東西都拿了去。」
郭氏悻悻躺了回去,渾然忘了當初是自己做主給大女兒添的嫁妝,揉了半天心口才哼道:「即如此也就罷了,你再把那對扶餘國進上的香薰球添上,別讓賢妃娘娘覺得咱們的禮簡薄了。」
簫慎那臭小子是大殿下的伴讀不假,可是臭小子不識趣,竟然肆意妄為惹惱了大殿下,郭氏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她只盼著能幫親生子搭上賢妃和大殿下的船,將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區區一個世子又算得了什麼。
郭氏算盤打得噼啪響,卻不知道這些日子裡後宮的風早就悄悄換了一邊兒吹。
因著乾元帝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單獨召見過向來青眼有加的大皇子,反而常常踏足陳皇后的棲梧殿,入宮后就常常稱病的賢妃也不得不大病初癒,每日規規矩矩的來棲梧殿請安。
只是賢妃多年來傲慢驕矜慣了,陪陳皇后說話時也總是自己說得興高采烈,全不管陳皇后是個什麼臉色。
這一日,賢妃品夠了棲梧殿里乾元帝新賞的凍頂,便慢條斯理的說起了寧安伯林家,一點兒沒將娘家兄弟的囑託放在心上。
「要我說,寧安伯家真真兒是打嘴現世,虧她們還有臉說自己詩禮傳家。」
賢妃娘家嫂子曾經想為長子求取寧安伯幼女,寧安伯那老匹夫不答應不說,還把幼女嫁到了陳皇后的窮酸外祖家,真是將賢妃的鼻子都氣歪了,如今林家出了這樣大的醜事,賢妃如何不樂?
自從大皇子不聲不響的失了寵,這就是賢妃唯一的樂子了。
陳皇后淡淡一笑不應聲,同時來請安的貞美人從來就是根會喘氣的木頭,賢妃也只能繼續自說自話:「聽說他們家大姑娘小時候就慣會說瞎話騙人,果然三歲看老,去生母顧氏那兒才住了幾日,就污衊生身母親新嫁的夫君輕薄她。要不是顧氏說了句公道話,姚將軍哪裡還有名聲在。」
顧氏再嫁嫁的是元配病故的嘉義將軍姚定升,但看家世門第也算是一對般配夫妻。
賢妃一面說,一面不住的拿眼覷著陳皇后的神色,陳皇后卻似乎眼裡根本沒有她這個人,只顧詢問貞美人三皇子的吃食用度。
貞美人卻還是那副木木獃獃的模樣,陳皇后問一句、她乾巴巴答一句,也難為陳皇後有這份耐心問下去。
直到宮人稟報說上書房那邊下了學,殿下們正結伴過來請安,陳皇后才淡淡的睨了賢妃一眼。
「皇子們金尊玉貴,休要拿這些市井傳聞髒了他們的耳朵。」
說罷,陳皇后瞧都懶得瞧賢妃繃緊的臉色,直接吩咐起棲梧殿內監總管傅意:「正好明兒上書房停課,傳我的懿旨,宣靖平侯老夫人、夫人並先靖平侯長女明日入宮。」
陳皇后說得平靜無波,賢妃卻曉得皇後偏挑這會兒下旨就是說給她聽的,捏著帕子的手不由一緊。
靖平侯曾家,賢妃夢裡都記著這戶人家。
作者有話要說:打卡第六日。我一定要調整更新時間,一定要!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