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晉江首發
燈光昏暗;月亮的光亮不足以照亮彷彿被一層霧靄遮蓋住的城市。
往來的車輛大燈將光束射/入迷濛的霧氣之中,似乎能夠看得清飄蕩在空氣中的塵埃顆粒。
街邊的牢騷屋裡,從簾蓋的縫隙中透出橘色的光。
在吵鬧聲中,偶爾有誇張的笑聲從那裡傳出來。聲音雖然有點沙啞,但卻也有些耳熟。
赤司感到了一些不詳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往難以控制的方向發展開來了。
他的腳步並沒有減速,反而因為有點隱約的不安而不自覺地加快。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確認那的確就是「那傢伙」的聲音——「哈哈哈」這樣完全不符合形象地大笑著,期間還打了兩個嗝。那種畫面簡直太糟糕,他根本不想想象。
「什麼啦,那種天生的有錢人究竟有哪裡好啊!上班族也是人啊!為什麼無論是麻美還是小葵,都以『對方是個比你更有前途更可靠的人』為理由拋棄了我!分明只是因為新交往的男人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而已吧!」說話的人憤憤不平地使勁拍了兩下桌子,「啪啪」的清脆作響,語氣中同時帶著濃濃的醉意。
赤司面露困惑,在接近簾蓋並且馬上就要抬手掀開它之際,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出乎意料地附和道:「沒錯沒錯,有錢人什麼的完全不可靠啊,說是御曹司什麼的,實際上也只不過是普通的人類而已,性格比我還差勁,個子矮,總是板著臉——會和那種人有婚約什麼的,絕對是前世得罪了閻魔大人的輔佐官才被安排了這種不幸的命運吧。」非常怨念的樣子。
聞言,赤司的手頓了頓。
動作沒有繼續下去,隔著帘子,少女的半身歪斜地靠在桌上,她的上半身被遮蓋在帘子背後,但她的表情也不難猜測。
上班族小哥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殘念的氣場,一邊用筷子敲桌子吆喝著「老闆再來一杯!」,一邊喃喃自語,「好辛苦啊……明明是很用心地在交往的,結果只是因為對方有錢就毫不猶豫地把我拋棄了啊……混蛋!都是混蛋!那些有錢人都是混蛋!」
「混蛋!」某人鏗鏘有力地跟著吶喊。
赤司忽然覺得有點胃疼。不知道是天氣冷了有些著涼,還是因為收到了驚嚇。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一會,似乎在做著究竟要不要進去的艱難抉擇。
一般來說,能在短短的時間內醉成這樣,說明她的酒量根本就差到令人絕望的地步;對此沒有任何自覺,並且隻身一人的情況下和陌生人一起喝了個爛醉。
也不知道是腦袋缺根筋,還是……
啊,不行,想不到別的可能性了。
絕對只是個笨蛋而已。
從主觀層面上來講,赤司征十郎同學表示非常不願意管她。言語上的教育遠遠不如親身體驗來的深刻。大概只有讓她吃點苦頭才能得到教訓。
但是換個角度想,如果這個時候轉身走了,好像又很不善良的樣子。
除了自己會因此連帶著倒霉,萬一要是真的出了什麼嚴重的意外,到時候自己可能會產生罪惡感。
抱著如此複雜的心情,他艱難地大大倒吸一口氣,掀開了重重垂下的簾蓋。
面色不自然地潮紅的少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了,上半身無力地靠在面前的桌台上,眼中蒙著一層厚重的水氣;她右手握著單個的一根筷子,高高抬起手腕,下一秒用力地戳/進肥胖的小香腸君體內。
光看著就覺得疼。
「大家都是人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說著,還像是偶像劇中唧唧歪歪的女主角一樣憂傷地晃了晃腦袋,美感不大,倒像是只失意的英短貓,「簡直把能丟的人全都丟光了,回去就跟父親大人提出轉校的要求吧……啊……一想到還要再看到那傢伙的臉,我寧願死在這裡。」
「一想到明天還要見到野原課長,我也想要死在這裡……」上班族小哥悲傷地抹淚中。
赤司的表情被凍結住了。
他想要轉身就走,但是一種強烈的,名為「責任感」的情緒讓他沒有邁步。
嘛……或許也不是責任感什麼的,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能讓她繼續丟人下去了而已。
他如之前少女口中描述的那樣板著臉,拍了拍她的肩膀。
即使醉酒但是精神還沒有完全崩潰,感知也尚未喪失。她隨著他的動作轉過頭,在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時,她愣了一下。
視線如同刀鋒般在空氣中遊離交錯。
片刻的沉默后,筱宮少女突然發出乾澀的笑聲,伸手拽住赤司的胳膊,順道捏了捏,「少年你長得好面熟啊……」
赤司立刻有了一種肩負重任的錯覺。
肩膀上頓時感受到了沉重砝碼的重量。
身邊的人從來都自持且自律,他沒有和醉鬼交談的經驗,於是赤司征十郎同學花了點時間考慮究竟用什麼來當開場白會比較震撼。
趁著這個空當,已經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上班族小哥不把自己當外人地朝赤司身上輕輕落了一拳,「哎喲,這不是剛才那個討人厭的現充小哥嘛!」
「……」好像有什麼東西漸漸積聚起來了,大概是怒氣值什麼的吧。
筱宮少女半睜著眼睛朝他身上上下打量,生理性的淚水掛在捲曲的睫毛上,眼中泛著點點的波光,「誒……沒印象了啊。但是看起來的確是很討人厭的樣子。」說著醉話的同時,她拔/出插在小香腸君體內的筷子,手停頓了一下,又重重地戳下去。
少女的臉上和動作都無處不彰顯濃濃的「恨意」。
就算在球場上被人壓制,也沒能讓他這麼生氣。
如果有火的話,絕對借著火星就能立刻引爆了,那個名為赤司征十郎的巨型炸彈。
和女性以及沒有清醒自我意識的人斤斤計較很沒有風度,又有**份。所以即使額頭上的血管在劇烈地跳動,眼看就要爆裂了,他也還是努力忍住了。
他深呼吸,然後緩慢地把渾濁的氣體呼出。
隨即,他拿出一張紙鈔遞給老闆,有禮地說了聲,「這傢伙給您添麻煩了。」
然後在地中海老闆終於解脫了似的眼神中,半拖半拽著把少女拎起來,帶出了空氣中滿溢著食物香氣的狹小空間。
儘管在不久前才被母親大人無情地嘲笑了身材,但是實際上少女還是相當纖細的。
一手抓著少女的手臂把她的胳膊架在肩上,另一隻手越過身後搭載她的腰上,雖然是個有點尷尬的姿勢,但不用費多大力氣。
她沒有表現出多少反抗的意識,只是迷迷糊糊地跟著走。
——就算是某些有異性內衣收集癖的怪叔叔,她也會傻乎乎地跟著走的吧。
此時,赤司有種好在自己調頭轉回來了的感嘆。
平時看起來像是個精英的樣子,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性格跟自己一樣無趣,還格外熱衷於找自己的麻煩;但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無害的樣子,赤司想,倒是傻得挺有趣的。
尤其是當她在他耳邊哼哼著難以辨識的音節,也不知道是英文還是日語,平日里僵硬的音色變得意外的柔軟;
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頸間,好像是貓咪的尾巴拂過他的皮膚,有點癢。
酒精讓她的體溫升高了許多,與他的掌心直接接觸的手腕處皮膚熱熱的。
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他原想在街邊叫計程車,但是剛帶著她走到人行道的邊緣,剛才還處於半夢半醒中的人忽然頭一沉,接著猛地抬頭睜眼,一下子清醒了似的。
她轉頭,同時,赤司也向右側移動了自己的目光。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成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撩過自己臉頰的程度。
少女的臉本來就是淡粉色,像是春天上野的櫻花;少年的瞳仁猶如在經久的日光中煉成的琥珀石,在移動的光線中忽明忽暗。
一時間,空氣好像都停止了流動。
周圍的人聲和笛聲似乎都倏地消失了。
世界上只留下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一時的失神。
意識依然混沌不清,喉嚨中乾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但即便是這樣,她依然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後輕輕地翕合嘴唇,「你是……明石家秋刀魚嗎?」
「……」好像有什麼東西積累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了。大概是怒氣值什麼的吧。
有一剎那,赤司產生了想要把她扔在垃圾桶旁邊任她自生自滅的衝動。
然而,這還不是高♂潮。
在兩人相對無言的寂靜之中,突然,少女毫無預兆地反手揪住赤司的衣領,做出想要把他用力推開的姿勢。
可是一切發生的終究太快,當她剛剛使出一半力氣,突然一股難以抑制的**從身體的深處洶湧地奔騰而出,猶如沉寂已久的富士山終於噴發的那一剎那,岩漿噴涌而出。
好像天際的盡頭都被染紅了。
「快讓——嘔——」
「嘔——」
「你的『從天而降的億萬顆星星』我在英國的時候每天都———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