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憶舊事
已入臘月，這些日子老邱頭整日地做夢，夢驚醒了就又睡不著了，總是淺眠少睡。這日子久了，也就帶到了臉色上了。
「大爺，這幾日身子骨不爽利嗎？我瞧著你都瘦多了，這些日子也不要去棚子那兒幫忙了，在家休養幾日吧？」
呂氏吃著早飯，瞧著老邱頭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早幾日便想說了。如今實在是瞧不下去了。
「嗯，我這幾日都睡不好，我也不逞強了，這身子骨也實是吃不消了，我就歇上幾日……」老邱頭也想著休息幾日，這要真是病倒了，如今正是忙的時候，還真騰不出手來照顧他。
呂氏也知道老邱頭的性子，這麼多年了，老邱頭一直要強，從不說什麼休息，只愁哪日空閑了……而今日，老邱頭自個兒說要休息幾日，呂氏倒是真的有些慌了。
「大爺，是不是晚上冷了，夜裡炭不夠燒了？」呂氏連聲問道，有些擔心。
「不是，不是，這炭絕對夠了！只是我這整日地做夢，這人老了，一向就睡得少了……」老邱頭這頭還隱隱地疼。
方氏也人老了，倒是也經常做夢，夢到一些以前的事兒。「可要讓素心，給你去報國寺求個符來？這心頭有什麼心事？」
老邱頭想了想，「也沒什麼，只是老夢到曉晨他爹娘，想起以前的事兒，就整夜整夜地睡不好……」
「要不去給曉晨他爹娘上上墳？這都好些年了，曉晨也大了……」方氏想到了老邱頭這些年沒帶曉晨回去過。
有時候也只是一個人去山上燒點兒紙錢，顧慮著曉晨。倒是從沒帶曉晨回去過。
「是啊，大爺，我娘說的有理呢，曉晨也大了。是應該好好地去給他爹娘上墳，這說不準是託夢給你了呢……」呂氏深信此道，「等忙過了這陣子，我去報國寺也去求求……」
「嗯。我晚點兒跟曉晨商量商量……」老邱頭吃了小半碗粥，就又回屋補眠去了。
呂氏看著老邱頭的背影，「娘，你說是不是應該請個大夫回來瞧瞧？大爺這瘦得也太多了，瞧著這模樣兒就老了不少了……」
「嗯，行，晚點兒小武來了，讓小武去請吧。小武的叔公醫術不比鎮上的坐堂大夫差！」
方氏也極為贊同。這人老了，一不注意。就容易烙下病根。斷斷續續地就好不了。
「嗯。我聽娘的，晚點兒姑爺來了，我讓他幫忙跑一趟兒……」
等老邱頭又小睡了一會兒。夏叔公已經在唐家小一會兒了。
「我當初就說咱家的小武好，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夏叔公對唐大海說起這茬。
唐大海如今對夏意武這個女婿也是愈發地滿意了，這如今都成親了，還時常地來幫忙。唐大海也知道，如今春蘭在家種那些豆苗，夏家定是也忙的。只是夏意武說不上是天天來，但是三天兩頭地總來幫忙。
呂氏不依，總讓夏意武回去。「娘，是我爹娘讓我來幫忙的，知道你們這陣子正忙著，家裡如今爹娘都在忙著春蘭在種，不礙事的，我這閑著也是閑著。」
唐家人卻是知道夏意武定是特意來的，多了個人，這豆苗菜也能多種些。
「小武這孩子我是越看越滿意……那會兒孩子爹回來跟我說，您老說了那話，他還被蒙在鼓裡呢……如今，我也就等著抱外孫了……」呂氏真心地道。
夏叔公也願意誇起自家人，聽到呂氏這麼捧場，他也忍不住話多了。「你們家春蘭也是個好的，就嫁過去那麼些日子，我倒是吃上了不少好東西了，要說你家的閨女倒是真真是不錯！」
聽到人誇讚春蘭，呂氏就更高興了，這面上都帶了出來。「喲，得了您的誇，我讓他給您多做點兒好吃的。春蘭也就這點兒廚活能拿得出手，其他的可是樣樣都不行，也得虧了你們夏家不嫌棄……」
夏叔公與唐家如今也算得上是親戚了，「您今兒個就在這嘗嘗我的手藝，春蘭可是到我這兒學的，保准比她稍稍好了點兒……」
坐了一會兒，老邱頭還是沒醒，「沒事兒，這人老了，睡眠就少了，聽說這幾日都睡不好，如今能睡著了，就讓他再睡會兒，也不差那麼點兒時間，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況且，我還要在你家蹭頓飯吃，這會兒把人叫醒了，豈不是讓我為難……」
唐大海依言，只能陪著夏叔公說說話，說說地里的莊稼，鋪子里的生意……
夏叔公確實是閑著的，這附近村子里的一點兒小病小痛的，甚少請大夫的。是以，聽說夏意武新娶的媳婦，燒的一手好菜，經常去蹭飯吃。
「大爺，你醒了啊？怎麼樣，睡得可好？」呂氏看到老邱頭正走出了堂屋。
「挺好，挺好……」老邱頭不甚在意地點點頭。「不用擔心……」
「我扶你過去……夏叔公已經在這兒了，給你看看……」呂氏上前扶著老邱頭去了堂屋。
一落座，老邱頭就跟夏叔公說上了，畢竟是一個差不多年歲的，自然也能說得上話。「大海他們夫婦倆，真的沒得挑……我這人老了，睡得少了，就急巴巴地把你給請來了，勞你跑一趟了……」
夏叔公對唐家的人品倒真是推崇的，「嗯，這點兒我倒是贊同的，不過你也是個好的。你上輩子定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善事的，這老年安逸你就好好享享福吧……」
夏叔公先給老邱頭把了脈，留了副安神的方子。「先吃上個五日，不過這是葯三分毒……白日里別想太多，咱都老了，想那麼多也沒啥用處，還不如想著好的，還能看到孫子娶媳婦，給你生個重孫抱抱……」
夏叔公這話倒是說道了老邱頭的心坎上，「是的，正是這個理呢……」
等入了夜，老邱頭找了曉晨去了他的屋子。
「爺爺，聽娘說，你身子骨不舒坦，還請了大夫，怎麼樣，吃了葯可好些了？」曉晨問得有些急。
老邱頭招呼曉晨坐到他的床邊，「是你娘他們太擔心了，一點兒小毛病哪用得上請大夫，你娘他們心善了，以後可要好好孝順他們！」看到曉晨點頭，老邱頭才露出了笑。
「老了，也就是睡不好了，老是夢到你嬤嬤和你爹娘他們，這醒了后就睡不著了，想著以前的事兒……」老邱頭緩緩地說著，曉晨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兒，有些不自在，倒也沒打斷老邱頭的話。
在曉晨的記憶中，他的親爹親娘是模糊的，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一直以後就是跟爺爺相依為命。很多事情，也是從爺爺的嘴裡得知的。
河灣村，留給曉晨，最多的不是美好的記憶，而是嗤笑，各種嗤笑，大大小小的，雖說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發抖。
這些事情又要重新經歷一遍了嗎？
老邱頭陷在了記憶中，忽視了曉晨的異常。可能，在老邱頭的記憶中，不乏可能是一家老小團團圓圓。只是，曉晨的記憶中，卻是相依為命……
「曉晨，爺爺想你跟爺爺回河灣村，看看你爹娘和你嬤嬤……」回憶完，老邱頭開口說道。
「爺爺，咱們是要住回去嗎？」曉晨有些不安。
老邱頭倒是沒想到曉晨會這麼問，「怎麼，曉晨是想住回去嗎？」老邱頭也習慣了住在唐家的日子。
河灣村本就不是他們的家鄉，他們也是外來的，所以出了事兒，也沒什麼人幫襯一把。曉晨從小就受盡了欺負。
對於老邱頭來說，也沒什麼講究，落葉歸根，這些都沒有，他都不知道自個兒根在哪裡！他也是很小的時候跟著的爹娘逃荒逃到這兒的。
如今的日子卻是再好不過了，唐家人心善，對他們爺倆真真就像是自家人一樣，一樣都沒得挑！看著曉晨也開心，日日地去學堂，每日回來還練練字，他是真心地滿足了。
「不想回去住，在這兒住得熱鬧，我也喜歡……」曉晨覺得爺爺還是想念河灣村的，否則他也不會跟他說這些。
曉晨有些自責，覺得自個兒對不起爺爺。
「嗯，那咱就住著，明兒個休沐，你跟爺爺一道兒去瞧瞧你爹娘他們，可好……」老邱頭對曉晨說道。
「嗯，爺爺，我聽你的……」曉晨也知道自個兒很多年都沒有回去過了。
「我這兒也沒啥事兒，你回屋子去練字吧，連寫得太晚了，太耗燈油了，對眼睛也不好。」
曉晨服侍著爺爺躺下，掩了門就回房了。
曉晨照例是回屋提筆練字，只是今晚寫的是卻是讓人不甚滿意，這心總是靜不下來。曉晨喪氣地放了筆，知道再練下去，也只是浪費了紙。吹了燈去床上躺著了。
難得的，他沒跟文佑一道兒睡，等文佑來找時，他就閉著眼裝睡。
「曉晨哥也真是的，怎麼這麼早就歇下了……」幫曉晨掩好被子，又去自個兒屋子裡搬了床被子過來，給曉晨蓋上就轉身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