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帶香帖子
從錢家出來，就已經是巳時初了，方氏原本想著去找老姐妹說說話，逗逗樂子，一大早就這吵得頭疼。「咱去河邊走走，涼快涼快……」
夏竹一早上有的只是震驚，這會兒還回不過神來。錢里正家，是在村頭不遠，離河邊倒是有一段距離，邊上也就零散地幾戶人家，都是錢姓的。
已是春天，小河村家家戶戶的男人都在田裡忙活，忙著春耕播種。村子里，各家院子里，多半都是婦孺，有好些人家都已經結伴采野菜去了。
瞧著這小路邊上，光禿禿的野菜根，想采野菜看來都得上山了。
走了一小段路，遠遠地就能瞧見一幢孤零零的院子，周圍都沒啥人家，最近的也是剛剛經過的錢守財家的。要說這兩間的茅草屋，就是錢守財家的大兒媳婦住的。
說是兩件茅草屋，一間上面的茅草稀稀鬆松的，這不下雨倒也還好，這要是下雨了，根本就沒法子住人。
「我告訴你，既然做了我家的媳婦，想自求離去，我告訴你，趁早絕了這心思！剋死了我的兒子，想過自個兒的小日子去？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大老遠就能瞧見一個錢守財的媳婦站在院子里罵人！
說是院子，也就是一圈短短的籬笆圍起來的。站在外頭，能清楚地瞧見裡面的動靜。
「你就不怕我再剋死了你的二兒子？還有你的孫子孫女……」大兒媳婦孫氏涼涼地說道，身形消瘦，只是依稀也能瞧得出來，面容姣好。
孫氏站得筆直，好似婆婆罵的根本就不是她。
方氏想起了曾聽說的，錢守財家的，一心不肯放這媳婦另嫁，只想著讓孫氏給大兒子一直守著。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還想剋死我二兒子？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要是我兒子再有個什麼差池，你也不要想活了！
老大沒人送終，你也休想就這麼便宜你了！我苦命的兒啊，怎麼就不收了這賤人……」
大老遠就能聽到哭喪聲。不過這本就偏僻，也不會有人特意來這邊。
況且，村子里的大都曉得，這裡住著個不祥的女人，離得近了，輕則有病有災，重則喪命。
原本信的倒是不多，只是有一年，村子里有好些個小孩子就這麼意外地沒了，碰巧都是經過了這間院子。才去地河裡。
那一次，三個小孩，就被水沖走了，連個屍首都沒有找到過。
村頭，兩河交匯。河道雖說狹小，卻是河流湍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三個小孩兒就這麼沒了……
方氏倒是不全信這些，只是，誰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遠遠地瞧見孫氏這般姿態，只道是這女人不簡單。
雖說錢守財家的一直在那兒破口大罵。卻是被孫氏三言兩語給氣了個好歹。
「我喪門星？呵呵，你是不是弄錯了？你們錢家倒是想得好啊，想我給你們大兒子生個孫子，行啊，只要他活回來，我馬上就生！
你們錢家要是想讓二兒子代勞。也行啊，不要不怕我再剋死了你這個兒子……我是怕你無人送終啊……」
孫氏根本就不怕人聽見，她這院子能來的人少得很，就算被人聽見了，那就更好了！倒是讓村裡人瞧瞧這錢家都是些什麼樣的嘴臉！
「咱走回去吧。走這條小路，咱繞道河邊……」趁著人沒發現，方氏也不想夏竹聽這些亂七八糟的，畢竟是未嫁的姑娘家的。
「姥姥，你說咱這村子平日里瞧著倒是都挺正派的，這私底下都是些腌漬事兒……」光這一早上，就這麼隨便走走，就聽見了不少事兒，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吶……」走出了一段路，方氏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正值春汛，河水比往日來得急，只是到了村子邊上，河面寬了不少，河水流的平緩多了。
等兜兜轉轉回了家，呂氏正拿著帖子在那兒看著，還湊近聞聞。
「娘，你這是做什麼？怎麼，還有肉香嗎？」夏竹一進門就瞧見了呂氏的動作。等說完，才想到說的是肉味兒，咋就不是別的啥的……
「你來聞聞，這周夫人讓人送來的帖子，這大戶人家的，就是不一樣，光是這帖子就帶著香味兒……聞著怪好聞的！」呂氏揚了揚手裡的帖子，讓夏竹來聞聞。
夏竹接過帖子，是周夫人請呂氏帶著家人一道兒去吃齋菜。
「大戶人家就是講究，這春日裡還特意去吃齋菜……也不知道這二小姐會不會有小姐兒脾性……」如今只是瞧見了周府的帖子，呂氏就有些後悔答應了這門親事了，這媳婦要是太過厲害了，那麼唐家還不被嫌棄地一塌糊塗。
娶得起媳婦的，也難啊……
方氏只讓夏竹念著給她看，如今看這帖子上的小字，瞧著吃力地很。
「婦人之見！這要是文弘能考中個舉人，家裡往來的都是些讀書人，弄個大字不識的村婦回來，到時候你可別嫌丟臉！這商戶人家，也有商戶人家的好。
這要是文弘中了舉了，人家周府也會高看文弘，這媳婦自然也不敢太過了……
這要是等了中了舉了再去選，這人可就不好選了，如今不上不下地，也就夠了，唐家畢竟也只是莊戶人家……」
方氏考慮地多，難得地一一道來。呂氏聽完，深以為然，這要是她，定然沒這種歪歪繞繞。
日子就定在三日後，呂氏雖說給每人每年都會做上幾件新衣服，只是，也只是家常穿穿。這回去吃齋菜，可不能這麼隨意，在吃飯的時候，呂氏就逼著文弘幾人一道兒跟著去鎮上。
「娘，我這身衣服就好了，這要是瞧不上，可不是我穿金戴銀的就能瞧上的！沒得特意折騰那麼多，你要是喜歡，就讓小妹跟你一道兒去鎮上逛逛，多做幾件春衫……
小妹也是要說親的人了，身上穿得都素得很，確實要多做幾件了！」
夏竹很無辜，明明是文弘去相看，這怎麼扯到了她身上……低頭瞧了瞧身上的藕色的衣衫，怎麼就素了……
呂氏點點頭，好似正在琢磨什麼顏色的適合夏竹穿，打定主意要多買幾件粉色、桃色的。
夏竹被盯得頭皮發麻，蒙頭扒飯。
飯後，唐大海套了車，讓文佑送了呂氏母女倆去了鎮上。
進了鎮上最大的成衣店，唐家人的衣衫多半都是呂氏和方氏一道兒做的。呂氏還是頭一次來了成衣店。
「夫人，這款可是京城裡最流行的，外面一件紗質的外衫，少爺穿做是合適，翩翩君子，說的就是穿了這件衣服的……」小夥計是個能說會道的，呂氏也瞧著確實不錯。只是價格怕是不便宜吧……
「這件衣裳價格定是不便宜吧？」小夥計沒想到呂氏開口問的是這個。往日進成衣店的，要麼不買左右逛逛也就走了，這要買的也是摸上好多遍，在他口乾舌燥地時候才會問問價兒。
一些大主顧，都是掌柜的親自接待的，他是新來的，瞧著呂氏面善，在喜滋滋地上前來招待了。
鋪子里那些個經驗多的夥計們，在呂氏娘倆一進鋪子，就不露神色地打量了個遍。成衣店就是成衣店，一看呂氏身上的料子雖說還算過得去，只是隨意一瞥就知道這衣衫都是自家做的。
也就不湊上前去，由著這新來的招呼著。閑著的，等著等會上門的客人。
一聽呂氏一上來就是先問價兒，邊上的幾個夥計瞭然的笑了笑。就新來的也真是愣頭，明眼人都知道這倆人是鄉下來的，還拿了鋪子里的新款式招待。
這鄉下的哪捨得用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來買一件春衫……冷眼看著，就等著鬧笑話，掌柜的自會好好地訓上一通，新來的就該有新來的樣兒。哪能急巴巴地去招呼人……哪怕是他們不想招呼的。
「夫人，這都是五兩銀子一件的，這外面的薄紗可是透氣的，這價兒自然是不低了……」小夥計越說越輕，如果是他，也不會買這麼一件春衫……
「要不，夫人，咱再看看其他的？」一天了，就招呼了這倆人，小夥計自然不想這麼放過了。多練練，多說說也好，說不定下次就能賣出去了。
想到這些，小夥計又打起了精神，抱來了好些成衣，不得不說，小夥計抱來的這些，款兒都是不錯的，比呂氏做的這些好上許多。
呂氏看看這件滿意，那件也挺中意的。家裡如今三個兒子都已經打了，這一買就是三件……
呂氏有些心疼荷包里的銀子，不過轉念想著，同窗聚聚應酬啥的，都少不了，總不好一直穿著自家做的，那些不知道是哪年的款兒。
一一問了價兒，又問了夏竹的意思，挑了三個款出來。「給我閨女穿的，瞧瞧可有啥新樣式？」
呂氏總結了夏竹為何提親地少，多半是因為人家甚少見到夏竹，只聽說了唐家的小閨女是個潑辣的，這才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