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濃濃一家情
一場秋雨後,小河村又進入了忙碌的節奏,家家戶戶晾曬忙,曬的是蘑菇、木耳、山藥材,各式各樣。
晴空萬里。呂氏將竹篾子編成的曬席鋪在院子里,一簍簍的蘑菇倒在曬席上,呂氏一個個地檢查是否都是可以食用的。
呂氏今兒個倒沒有去山上采蘑菇,帶著夏竹在家晾晾晒晒昨兒個采來的。姐弟三人興緻正濃,一大早就背著背簍上山去了,說是今兒個依舊去那地兒采,好似瞧著那邊的人不多,想著今兒個能多采點,也能好好地過個冬天,天天有熱湯喝。因著昨兒個的蘑菇湯,味道鮮美極了,雖然晒乾了味道沒有新鮮的好,但聊勝於無。
呂氏翻整著一堆堆從簍子里倒出來的蘑菇,又一遍遍地教著夏竹認,認蘑菇。夏竹倒也沒有認真的記著,她的心裡現在只想著這些白木耳。夏竹簡單地將毛木耳攤在一起曬,看著邊上堆一起的白色的木耳,又有些發愣,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了,怎麼會沒有人要?
「娘,這個白色的木耳,咱們村裡有沒有拿去鎮上賣過呢?」夏竹獃獃地盯著手裡的銀耳,問著呂氏。
「你說什麼?這白木耳,有誰會拿這不要錢的東西去鎮上賣呢?哪有這功夫耽擱呢。」呂氏不明白地看了眼夏竹,不明白自己的小閨女為什麼這般問。
「呃,那也沒有來收的這些的?那些個小販走貨郎的?」夏竹吶吶地問著。
「你這孩子,今兒個怎麼就一個勁兒地問著這個了。這些都是山上不要錢的,那些貨郎怎麼會來收。再說了,這些東西都滿山都是,價錢又賣不高啊,晒乾了就更加沒有多少份量了。像咱們家這樣的,倒還不如存著,燉湯給孩子解解饞,畢竟買不起肉,喝點蘑菇湯也好的。」呂氏手裡不停得整理著、翻曬著。
「娘,要不咱們拿去賣賣看吧,好不好?這些個白木耳都給我曬吧。」夏竹一臉討好。
「你想折騰些什麼?這都不一樣嗎,娘這邊曬著就好,你有空來翻翻這些都好了。」呂氏不以為意。
「娘,才不是呢。我是說這些白色的木耳我來,給我曬,我曬好了拿去賣。我還讓小哥今兒個可得給我多找些呢。」夏竹細細地解釋著。
「呵呵,行,你們倒是能折騰,你搬去另張曬席上,自己去折騰去吧。要是能換錢,都歸你們。」呂氏笑著,很大方地揮揮手,給了夏竹一張曬席,由著她去折騰。呂氏不以為意,想來那麼點白木耳,曬開了也沒有多少,換不了幾個錢,讓夏竹找點事兒做做也好。
「謝謝娘,嘻嘻。」夏竹說完便向廚房跑去,出來時手裡拿了把鋥鋥發亮的菜刀。
呂氏納悶著夏竹怎麼突然往廚房跑去幹啥,聽著身後有響聲,轉過頭來瞧瞧究竟。「小竹子,你這是幹什麼呢,拿把菜刀幹什麼,還不趕快放下。」呂氏一看到夏竹拿著把明晃晃的菜刀出來,嚇得立刻站起來,顧不上眼花,幾步上前,一把奪過菜刀。
「娘,你怎麼了?快坐下,有沒有好些?」夏竹看著呂氏顫巍巍的,嚇壞了,趕忙扶著坐下。
「娘沒事了,只是突然站起來,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些頭暈眼黑的,坐會就好了。對了,小竹子,你拿把菜刀幹什麼,可把娘給嚇壞了。」呂氏不以為然,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村裡好多人都這樣。但是夏竹大約知道,呂氏是長久以來營養不良。哪怕現在家裡多的就只剩下野鴨蛋了,呂氏也是不捨得吃一顆,總說自己早就已經吃過了,夏竹想著不由地一陣心酸。
「娘,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將這些白木耳的黑色的根蒂去掉,想著好看些。」夏竹不免有些自責,輕聲地解釋著自己的魯莽。
「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錯,不關你的事兒。娘這是老毛病了,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只是起的急了,下次注意就好了,村裡人多多少少都有這毛病的,算不得什麼事兒。行了,去娘房裡,將剪子去拿來,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許動刀子,傷著自己可怎麼辦?下次不許了,要用什麼告訴娘,娘可以幫你。」呂氏覺察到了夏竹的自責,安慰著。指著屋子讓夏竹去拿剪子。讓夏竹找點事兒做,也不用在這瞎想。
「娘,我自個兒來就好了,再說我也不小了,你坐著歇會。」夏竹貼心地道。
夏竹拿著剪子出來,怎麼都不讓呂氏起來,硬是讓她再歇會。呂氏本想著起來幫幫夏竹的,不讓她懂剪子的,怕一不小心傷著她自個兒。但夏竹堅持,呂氏倒也不反對了。想著自個兒就這麼一個家,想嬌慣著也是害了她。再說了,在村裡,4歲真的已經不算小的了。她們家的夏竹,家裡已經算比較慣著她了,又是最小的,什麼活兒也輪不到她。既然自個兒的小閨女難得的不犯懶了,倒也由著她勤快了。
夏竹一手抓過一個白木耳,涼絲絲的,軟軟的,抓得手心痒痒的。另一隻手小心地拿著剪子,對於夏竹來說剪子有點大,小心地剪去黑色的根蒂,剛剛好,不浪費。取了木盆,呂氏幫忙舀了水,夏竹將剪去根蒂的白木耳,倒進木盆里,洗凈、瀝干,重新放進竹簍子里。
夏竹小心地將竹簍子里的白木耳倒在曬席上,一朵朵地攤放好。夏竹幫著呂氏將蘑菇分分類,整理在一起,盡量多地做些自己能幫的上的。呂氏又在一邊,一遍遍地重複嘮叨著這是什麼菇,可食用。夏竹知道這是呂氏作為娘的一片苦心,已經教導了三個孩子,倒也認認真真地學著認蘑菇起來。可憐天下父母心。
夏竹不時地去翻動下白木耳,用手輕輕地捏捏,夏竹想著將白木耳整出個最簡單的花形至少能看起來像個花樣兒,想來這樣子應該會文雅些,也可以多換點錢啊,文雅的銀耳總能多換點錢吧,無利不起早。
母女倆的一天也就在分類、翻曬蘑菇中打發過去了。日頭漸漸弱了,呂氏也將曬席上的蘑菇都收進去了。
夕陽西下,鳥倦歸巢,早出忙碌的村民沿著泥濘的鄉間小路,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村尾的小院子旁,一位母親站在那,不時的張望著。那是呂氏站在院門旁,翹首企盼她那應歸家的孩子,身邊還有個小小的身影同樣也盯著前面。終於,三個瘦弱的身影出現了,背著小竹簍,步履蹣跚,想來是走了不遠的路了。呂氏小跑著上前,替下文佑的小背簍,小聲地喝斥著,滿臉心疼。
「怎麼那麼晚才回來,今天走了很遠嗎?娘不是不讓你們走太遠的嗎?娘都等得著急了,又不能滿山的去找你們。明兒個就別去山上了,家裡的蘑菇夠多了,再多就沒地兒曬了。」呂氏一臉心疼,怎麼說也不讓去了。
「娘,沒有很遠啦。昨兒個咱們採的那片,都已經被人採過了。我們就往裡走了點,但是也沒有很多啦,只是小弟真的累著了,那麼遠的路還自個兒背的竹簍子,想來肩上都勒出兩條紅印子了吧。」春蘭解釋著。
呂氏聽著趕忙放下竹簍子,要拉開文佑的衣裳,看看到底怎麼樣了。文佑猝不及防,一把被拉開了,兩條紅紅的印子,呂氏不由地紅了眼眶。呂氏要去看文弘的肩,文弘死捂著,直說著沒事兒的。
「你這孩子,自個兒的娘看看又怎麼樣,這裡又沒有外人。」呂氏以為文弘害羞,不想讓她瞧瞧。
「娘,我真的沒事,晚點爹就回來了,咱先做些吃的吧。」文弘死捂著不讓看。
春蘭趁著文弘沒有防備著她,一把拉開,疼得文弘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呂氏看著文弘的肩上,兩天紅紅的印子已經磨破了皮,難怪捂著死活不讓看。文弘的竹簍子,蘑菇壓的嚴嚴實實的,沒有一絲縫隙。呂氏拿了衣角擦擦了眼淚。
「娘,其實不怎麼疼的,我是個男子漢,這點磨破了皮,又算不得什麼,誰做活會沒點傷的。」文弘小聲地說著,好像磨破的皮的不是他,反過來安慰著呂氏。
「大弟……」,「哥……」兄妹幾人忍不住叫出了聲,心裡滿滿的心疼,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咱文弘長大了,娘這心裡啊高興。但是你不愛惜自個兒的身體,讓著你的家人跟著心疼難受,我們這心裡啊,是憋屈的慌。娘覺得自個兒沒用啊,讓你這麼挖空腦袋地想著多做點。但咱家也一點點的好起來,不是嗎?咱不能心急,慢慢地好起來,咱總能等的到的。」呂氏柔柔地說著,兄妹幾人早已忍不住流出了眼淚,低泣著。
「娘,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們擔心的。也是我貪心了。」文弘看著一個個為了他心疼哭泣的家人,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中了一樣。
依舊是一碗濃濃的蘑菇湯,雞肉香,原汁原味,留香於唇齒之間。陣陣暖意在心裡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