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不絕人路

呂氏悠悠轉醒，窗外早已經是暮色沉沉。門縫裡透出點點亮光，呂氏一陣迷糊。

「咱家什麼時候也能用得起燈油呢，看來我還是沒有睡醒，眼睛不好使了。」呂氏嘀嘀咕咕道。呂氏小心地起身，便驚醒了邊上的夏竹，夏竹聽著自個兒娘嘀咕聲，想來娘還沒有睡醒呢。

「娘，你忘記了啊，是大姨呢，大姨帶來了好多東西。」

「喔，倒是娘睡糊塗了，來，跟娘出去瞧瞧你爹醒了沒。」呂氏坐在床上有些愣神，感覺好像睡了很久。

「娘啊，我聞著還有股肉香，哇哇，快幫我擦擦，我口水都流出來了。」夏竹自個兒擦擦了嘴角，不知道是睡覺流出來的，還是這肉香給勾出來的。

呂氏牽著還在哪猛擦口水的夏竹，一路逗趣兒，去瞧瞧屋裡的唐大海是否醒了。在呂氏去睡前，便已經退了燒了，想來也應該醒了，都已經睡了兩天了。

沒進屋，便能聽到說話聲，呂氏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推開門，瞧著唐大海已經醒了，正跟著文佑說著話。夏竹慢悠悠地走在後面，沒辦法，自個兒娘把自己給落下了。

「孩子爹，你可嚇壞我了，你可睡了兩天了。有什麼事兒你可以說的，憋在心裡，你看，這回兒可別憋出病來了。」呂氏說到這，不免又是淚眼婆娑。

「是我的不是，呵呵，以後不會了，病來如山倒，我也沒想到我能睡兩天了。你看，現在都好了，精神氣兒十足。倒讓你們擔心了。還有娘和大姐在咱家，難得來趟，倒因為我勞煩她們了。」唐大海躺了兩天，只是燒剛退，兩天沒進食了，只是身子有點兒虛，前一會兒剛喝了碗粥，暖暖的，精神氣兒感覺更好了。

方氏不由地挑了挑眉，在她的不多的記憶中，唐大海一直是個老實木訥的，話不多，哪怕對著自個兒的家裡人。更別說如今日這般了。方氏堆起笑，招呼夏竹過來，夏竹自是蹦?過去，甜甜地叫了聲，「姥姥」。

「噯，咱小竹子最是乖巧了。來，跟姥姥說說，你爹爹平日里也是這般嗎？」方氏住了兩日，也慢慢地發現自個兒閨女的這四個孩子，都是個個好樣兒的。至少比他們的娘強多了，方氏也不拐彎抹角，直覺得夏竹聽得懂，不過還是有些擔心夏竹不明白。

「嘿嘿，姥姥，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呢。爹爹自從那次分家以後，便漸漸地如此了，比以前好多了，也會笑了，只是笑得不好看。」夏竹樂呵呵地說著，看著唐大海醒了，心裡也輕鬆多了。

「喲，照咱們小竹子說的，你倒是覺得分家分得好了？你們家現在可是啥都沒有了，連畝田都沒有了，小竹子以後可是連碗粥都喝不上了，要餓肚子了，還覺得分家好嗎？」方氏聽得夏竹如此說，便忍不住逗她。

「姥姥，你可別欺負小妹，小妹還不懂事呢。分家有什麼不好？自個兒一家人在一起，比那幾畝田強多了，我們才不願意跟他們一起。姥姥，我偷偷告訴你哦，我和哥哥都有撿野鴨蛋哦，換了好多銅錢，眼瞧著爹爹好了，我們明兒個就再去撿些，然後去換些錢，才不會讓小妹餓肚子呢。」文佑一聽著姥姥在那問著小妹，就忍不住出聲說著。他才不會要讓小妹餓肚子呢，大哥可說了，等爹好了，就去撿野鴨蛋換錢。

「咱文佑也是小哥哥了，會保護妹妹了。你說你們撿野鴨蛋換錢？還換了好多錢？」

方氏問著文佑，顯然不太相信，只是瞧著這孩子也不像是個說謊的。文佑聽得方氏這樣問，便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不過他覺得自個兒的姥姥跟嬤嬤不一樣，也就微微地點點頭。

「現在野鴨蛋有那麼多了嗎，村裡別家也這樣嗎？你們到哪兒撿的？換了多少錢了？」方氏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姥姥，我和大哥撿的野鴨蛋有換過幾百文，我們翻過那個小山頭去撿的，那兒沒有人撿，我們有好多天沒有去撿過了，應該也有好多蛋了吧。所以大哥想著明兒個就去撿點。攢多點可以換錢。」

方氏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哥倆找到個地兒，撿野鴨蛋。倒是讓這哥倆換了不少銅錢。難怪，前兒個給唐大海看大夫，呂氏倒也拿得出錢兒來，她還以為這老唐家還算厚道，多少給了點銀子。想來那一大串的銅錢，都是這哥倆撿野鴨蛋換來的。

「姥姥，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去呢，我和大哥還指著這個換錢的呢。現在家裡一畝田都沒有了，那些人可真狠心。我和大哥說好了，可不能讓小妹餓著肚子。」文佑一臉擔當的樣兒，也知道家裡現在是多麼地困難，他想不到那麼多，只想著不能餓著小妹。聽老人說，以前村裡鬧飢荒，好多小孩子就沒了。他最近看著小妹小胳膊小腿的，怎麼能禁得住餓，連晚上也經常噩夢連連，一身的冷汗。

「真是乖孩子，文佑是個好哥哥。有姥姥在呢，姥姥不會讓你餓著小妹，也不會餓著你，姥姥可捨不得，你們都是好孩子，你們娘有你們幾個是她的福氣。小小年紀不用想那麼多，有姥姥在呢，咱都不怕了，以後也會越多越好的。」

方氏摟著兩個孩子，心裡陣陣暖意。自個兒的小閨女，可能就指著這幾個懂事的享福了，她總感覺這個家不會這樣下去。可能看著這幾個孩子，有種執念吧。

「姥姥，我想起件事兒來。你等著，我去去就來。」夏竹猛地從方氏懷裡跳起來，向著雜物房猛衝。

「姥姥，你瞧瞧這是什麼？」夏竹回來手裡捏著個白木耳，問著方氏。

「拿來，我瞧瞧。這東西有些眼熟，我瞧著我婆婆在世的時候，好似有看到過一回兒。那麼多年也忘記了是什麼了。」方氏不明白夏竹為什麼拿著這東西出來。

「姥姥，家裡有好多，小妹一定要說能換錢，能換大錢，央著我們去山上撿了好多，蘑菇都沒撿多少。」雖然自個兒是最配合的，但是還是忍不住說著。

「大姨，大姨，你快過來！」夏竹扯著嗓子吆喝著。呂大姨擦著手，進屋來了。

「大姨，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夏竹急急地問著，只要知道的人少，這東西就越能賣個好價錢，不知道能不能這樣想？

「呃，我瞧著眼熟兒，不過好像沒看到過這整朵整朵的。我記得我家那個雜貨店，有次去進貨，有瞧著這散片的，好似也這模樣，價格太貴，就沒有拿。應該是這個沒有錯，不過我也沒有辦法肯定，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像說叫什麼銀耳。聽說晶瑩剔透的，一些有錢人家那些個夫人小姐經常吃，補品。」呂大姨想著，可能當時的價格太高了，所以印象深刻了。還特意細細地詢問了，只是看著這整朵的，倒真是猶豫了。有些不敢相信，能在這兒看到。

「大姨，能不能去換錢啊這些？家裡還有好多呢。」夏竹小心翼翼地說著。

「換錢？當然換錢了，放在家裡難道自己吃啊，哪能那麼敗家！明兒個有空咱就去。天上還真掉下金元寶了，喲，小竹子，讓大姨蹭蹭。」呂大姨聽完經過，真覺得夏竹是個小福星，忙上前抱起夏竹，想著多蹭蹭。呂大姨看著小孩子可稀罕了，可惜他的大兒媳婦還沒有好消息。真想將這小丫頭拐回去，讓大兒媳婦多抱抱，也能給我生個這般聰靈有福氣的孫女兒。呂大姨抱著夏竹猛蹭，惹得夏竹咯咯直笑。

「大姐，你說，這個白木耳也能賣錢？這山上雖然不多，但是每年也總能看見那麼幾朵的啊。今年是這小丫頭鬧的，才讓她哥哥他們撿了好多回來。這不晒乾了，家裡還有半簍子呢。」

呂氏聽著自個兒的大姐說能賣錢，好似還是好多錢，有些怔怔地難以相信，她只是以為自個兒的小閨女，想鬧著玩玩，也就允了，沒有想到也能帶來意外的收穫。唐大海也覺得難以相信，自家什麼時候也能有這種好福氣了，天不絕人啊。

「有半簍子？那麼多？你們就挑著這個撿的吧？真是什麼運氣，整山的就被你們撿了吧？」呂大姨有些羨慕小妹有幾個好孩子了，但也真心替小妹感到高興，苦盡甘來。

「嘿嘿，大姨，我覺得這個漂亮，就央著哥哥他們多撿點呢。」夏竹小聲地說著，盡量隱身。

「大姐，這個真能換錢？我還是不敢相信。」呂氏依舊是一臉地難以置信。

「行了，咱也不要在這磨蹭了，明兒個去鎮上找家大藥房去看看不就好了，想來賣藥店價格應該會高點吧，再說人家也收草藥的。現在說什麼都多了，明兒個再說吧。反正也都是從這山上撿來的，賣不了自己吃倒也不虧。」呂大姨聽著有大半簍子，倒也一時不敢肯定了，這東西能滿山都有嗎，那也太不值錢了吧。

只是呂大姨不知道的是，夏竹可是央著哥哥他們很久，死纏爛打。他們兄妹三人也就可勁兒地找著這白木耳，找了不知道多少地兒，才那麼晚回來。只是他們都沒有說，寵小妹他們覺得幸福，只是那麼點路兒，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