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豪門繼母（四）
「娘，那個男人真的拋棄我們了嗎？」小小少年板著小臉，一眼嚴肅，只是兩隻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顯露出一絲難過與憤怒。
摸著孩子的腦袋，「難道你對那個男人還有期待？」
李清亦搖頭，八年來他見過男人的數目一隻手就能數過來，對父親的期待早就在歲月的漠視中一點點消磨光了。如今李信做出這樣拋妻棄子的行為，他並不覺得吃驚，只是心中有所不甘。都是你李信的種，為什麼你只把李清凡和李清寒當做你的孩子，我們就不是你的孩子嗎？那你為什麼要生下我們？
「既然如此，還傷心做什麼？就當他死了就好了。」姚黃道，「趁此機會，我們正好擺脫他們，以後就可以到處逍遙了。」
「那我想去江南吃蝦爆鱔面和蟹黃湯包。」小正太其實是一個吃貨。
「好，我們去江南吃蝦爆鱔面和蟹黃湯包，還要吃水晶翡翠餃和三絲麵疙瘩，然後我們再去南方吃蚝皇鳳爪、鹽焗雞，去西北吃烤羊肉、拉麵，去北方吃餃子和拉皮……」
隨著姚黃的訴說，小正太已經開始憧憬離開王府後的生活。
「林嬤嬤，麻煩你和艾艾收拾行禮，等天一黑，我們就離開王府。」
「好。」林嬤嬤爽快地道，對於這一天，她早句有餓心理準備。
「王妃，側妃帶著人往院子里來了。」林渠回報到，已經十七歲的小夥子長得高大健美，武功只比姚黃差一線。在江湖中算得上頂尖高手。
「妹妹怎麼有空到我的院子里來？」姚黃讓林渠將人讓進院子，她猜側妃是來向她這個同病相憐的人聲討李信的吧。
側妃崇柔看了姚黃一眼，臉上沒有姚黃猜測的瘋狂與憤怒，而是平靜之後的漠然。
「姐姐還是這麼的年輕漂亮，讓我這個燒糊了的卷子羨慕不已。可惜啊，咱們的王爺不識貨，竟然拋下你這麼個美人自己跑了。」
姚黃笑了，「我和王爺的感情並不好，王爺拋下我沒什麼不可能。到是妹妹，你是王爺的心尖子，怎麼他把你拋下了？」
崇柔的面孔一陣扭曲，「心尖子？只有大小姐和世子才是王爺的心尖子。」
崇柔的聲音便得尖利，「憑什麼李清寒那賤人的夫家犯了錯，要把我們整個王府拖進去？王爺只要向皇帝說一聲與李清寒那賤人脫離父女關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皇上也不會對怪責到王府頭上。可是王爺為了維護那個賤人，竟然拋棄了我們整個王府。他和他的好兒子逃了，卻把我們所有人都送到皇上的屠刀下面。他冷血，他無情，他是個混蛋、大混蛋……」
聽著崇柔對李信滔滔不絕的咒罵，姚黃施施然地喝著茶水。想不到，一個內院貴婦竟然有這麼豐富的罵人辭彙，而且大多惡毒無比，她以前是不是在市井混過？
終於等到崇柔停歇下來，姚黃端起茶杯遞到崇柔面前，「口乾？喝一杯，繼續罵。」
對於姚黃的反應，崇柔完全意料不到，「你竟然不生氣？」
姚黃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有什麼好生氣？早在幾年前我就對這個男人失瞭望，他對我和亦兒來說就是個陌生人。你走的時候不帶我們，我反而覺得輕鬆。」
「命都沒有了，自然輕鬆了。」崇柔鄙視姚黃，「我們現在可都是待宰的羔羊。最遲明天王爺逃離的消息就會被皇上知道，那時候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麼呢？」
「呵呵，」姚黃輕笑，「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以後就是海闊天空，我再也不會困在這方寸大小的後院了。」
「你要離開？」崇柔明白了姚黃的想法，可是，「王爺外面全部是皇上的眼線，你以為你能夠逃脫？」
姚黃不說話，身形一晃，手中多出了一個吊花銀頭簪。
「我的簪子——」屋外，一個小丫鬟叫道。
崇柔死死地盯著簪子，道，「所有人都小看了你。」
姚黃但笑不語。
崇柔深吸了口氣，忽然起身，直直地跪倒在姚黃面前。
「你做什麼？」姚黃嚇了一跳，急忙跳開。
「我求求你，」崇柔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向姚黃這個她看不起的女人下跪，語氣和表情都很僵硬，「求你走的時候帶著澤兒一同離開。」
李清澤那個小子嗎？姚黃對這個孩子的印象不深。
「你應該知道帶一個累贅的話，被發現的危險就要多一分。」
「你這麼厲害，怎麼會被發現？」
「就算不會發現，我為什麼要帶你的兒子離開？」
「他還是個孩子？你忍心他這麼早死？」
「這個世界不幸的孩子有很多，夭折的更不少。」
「他也是你兒子的兄弟啊！」
「李清凡也是你兒子的兄弟。」
崇柔咬緊了下唇，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讓姚黃把自己的兒子也帶出去。如果不能說服姚黃的話，她兒子的結局只能是死亡。
「我可以為你們逃跑做掩飾。」崇柔抬起頭，眼中迸射出堅定的目光，「你和小少爺的名字已經在皇上那裡備了案，即使你能帶著小少爺逃出來，也會受到皇上的通緝。只要你帶著澤兒一起逃出去，我可以幫你們消除後患。」
姚黃與崇柔對視了片刻，緩緩開口道，「今晚三更，過時不侯。」
「多謝！」崇柔感激地為姚黃叩了個頭，眼角流出欣喜的眼淚。
「林渠，你背著清澤；艾艾，你背林嬤嬤；亦兒，你跟緊我。」布置好一切后，姚黃帶著幾個人在崇柔的目光下躍出信王府，融入黑暗之中。
「小姐，你看！」林嬤嬤震驚地指向王府的方向，離開王府後，她恢復了以前對姚黃的稱呼。
「咦？怎麼起火了？」林渠驚訝地道。
姚黃此刻對崇柔產生了一絲敬佩，這個女人為了兒子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當斷則斷，只希望不要連累太多的無辜……
「娘——，娘——」李清澤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掙扎著大聲叫喚，「帶我回去，我要無找我娘！」
姚黃伸手點了李清澤的昏睡穴，眼見著他軟趴趴地倒在林渠的背上，「趕緊走。」只怕李清澤剛才那兩聲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翌日，京城裡面的人都知道了信王爺和其世子逃離京城的消息，被其拋棄的王妃與側妃傷心怨念之下縱火**，帶著兩個小王爺一同喪身火海之中……真乃人間一大悲劇。很多人都想不通信王爺為了一個造反的女兒拋棄兩個親生兒子。兒子能夠傳宗結代，不是比女兒更重要嗎？
這信王爺就是個傻的！很多人都這麼認為，包括皇帝，因此也沒有為難從火場中逃出來的王府下人，並下令厚葬兩位王妃與小王爺。
牆角的少年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不吃不喝不動，已經整整三天，眼看著少年紅潤的臉色變得青白，只怕再也支撐不下去。
姚黃走到少年的面前，語氣嚴肅地質問道，「你母親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你的平安，你就這麼回報她？」
少年的耳朵動了動，似乎聽進去了。姚黃再接再厲，「你就這麼餓死了的話，到了地下還有臉見你的娘親嗎？」
少年緩緩抬頭，茫然的大眼睛瞪著姚黃。
「輕易放棄你娘親用生命換給你的性命，實在不孝！」
這話卻是重了，少年立刻嘶啞著嗓子反駁，「我沒有不孝……」
「你娘親懷胎十月，從肚子里掉下你這塊肉，十多年來把你寶貝異常，可是卻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苦苦地折磨自己，對得起為你付出的娘親嗎？這不是不孝是什麼？」
還是個孩子！少年被姚黃斥責得哭出聲來，「我沒有不孝，我只是想娘了！我想娘，我不要娘死！嗚嗚嗚……」小少年哭得傷心欲絕。
姚黃的臉色緩和下來，蹲下身，將少年攬進懷中，「我知道你傷心，但再傷心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磨耗。你娘親九泉之下有知，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母親，我娘在九泉下能知道我的情況嗎？」小少年問道。
「當然。在地府有一個望鄉台，地府裡面的人懷念自己的親人的時候可以登上望鄉台，通過望鄉台就能夠看到他們關心的人的情況。你娘親如此寶貝你，肯定會時時刻刻待在望鄉台上關注你。所以，你要振作起來，不要讓她為你擔心，知道嗎？」
少年點了點頭，姚黃鬆了口氣，「好了，先去洗把臉，再吃點兒東西。你三天沒有進食，不能吃油膩干硬的東西，就先喝點兒粥吧。」
話音剛落，一個長相精緻的正太從門後走了進來，手中的托盤中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菜粥，「二哥，艾艾姐熬的菜粥最好吃了，快吃點兒吧！」
「三弟——」少年懦懦地叫著與他並不熟悉的親兄弟。
正太揚起臉，回了他一個大大的，善意的笑容，「二哥，不要難過，你還有我和娘親，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少年心頭一暖，有兄弟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