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噩耗
養傷的日子還是在一天天過去,而謝逆內心深處的那一抹陰霾卻始終揮之不去。如果讓歷史的車輪真如記憶般一步步發展下去,他的悲慘未來可以預見。因為這次刺殺被激起的豪情壯志,也慢慢得快要被消磨殆盡。愁啊愁,還真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糾結啊。
四十多天過去,謝混這小子傷大好了,謝裕傷基本好了,謝五能下床了,謝逆也不用人扶了,謝虜這殺千刀的終於浮面了…….他們這群紈絝,加上謝五這妖孽再一次聚在了一起,眾皆長嘆不已,頗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群紈絝當然是第一時間歌頌謝逆臨危不亂、大義凜然、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情同骨肉、形影不離、十指連心…………不僅沒有發揮飛毛腿的逃跑速度逃之夭夭,反而拚死保住了他們性命。特別是當時嚇破了膽的謝虜,此時也在眾人的申討下做出了深刻的檢查,最後痛哭流涕、抱著謝逆的大腿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這些個屁話說完以後。
謝混一陣搖頭晃腦,開口說道:「這次我還真是命大!」
看這小子的表情,給人一種大難不死,再世為人的感覺。
「別瞎感慨了,也許下次死的最早的就是你。」
謝逆一臉的鬱悶,有氣無力的打擊道。
謝混被嚇得跳了起來,急道:「怎會還有下次,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謝逆沒好氣的瞪了這小子一眼,說道:「王法?你丫的讀書讀傻了吧你,以前王法管用,但自從三叔公仙去后,這王法…….對我謝家還有用嗎?」
謝混被謝逆說的一愣,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默,眼中浮現出一抹若隱若現的憂慮。
良久,謝裕長嘆一聲,說道:「憶母說的不錯,如今我謝氏一族,憂已。」
「三叔公雖去,我謝氏不還有六叔公(謝石)、我爹和玄伯父嗎?你們是否太過杞人憂天?」
謝混猶自不服道。
暈菜呀,謝混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謝逆現在最擔憂的就是這個呀!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他畢竟不知道今後的歷史,就連頗有政治頭腦的謝裕和熟知時勢的謝五,現在也只是對謝家的境況有些擔憂而已,還並沒有煩惱到謝逆這種程度。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壓在謝逆心底的那抹陰霾是越來越重,已經憋得他快到了暴走的邊緣。那是一種對未來的無力感,就像一個癌症的患者,到了晚期才被確診,只能絕望得等待死神的降臨。
所以謝逆一聽到謝混的言語,就莫名的火大,陰沉道:「如果他們也不在了,你還能靠誰?」
「放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憶母你怎可………..」
謝混大怒,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完全。而謝裕和謝虜也皆對謝逆怒目而視,只有對謝氏如今面臨的情況有更深入了解的謝五一臉擔憂的看著謝逆,還流露出了些許對他如此悲觀的不解。
謝逆又開始摸起了鼻子,一臉平靜的回望著他們,而內心那抹陰霾卻變得更加厚重。歷史就是如此無情,卻叫他如何向他們解釋,一時間大家都僵在了原地。
正在此時,謝逆許久未謀面的謝府副管家謝順一臉惶急的向他們奔來,走到近前時連禮也忘了行就悲呼道:「出事了!六老太爺(謝石)出事了!諸位少爺快去前廳!」
「噼啪」一聲巨響!這條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靂,震得他們暈頭轉向,久久不能自抑。
謝混、謝裕、謝虜包括謝五皆是一臉的駭然和不敢相信,唯有謝逆一臉的落寞,一種兔死狐悲的絕望情緒瞬間佔滿了他的心房。該來的還是來了,該發生的始終還是發生了,這該死的歷史啊……..
「幾位少爺快走吧,各房的族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謝順的悲戚,讓眾人緩過神來。謝混深深的看了謝逆一眼后,帶著他們往前廳趕去。
——————————————————————分割線——————————————————————分割線——————
他們幾人一進前廳,便匆忙的往自己那一房人群走去。
諾大的前廳,站了黑壓壓的一片。建康城內所有謝氏族人全都回到了烏衣巷老宅,只少了叔伯謝琰和謝混的兩位哥哥,以及一些在外地為官的族人。
整個前廳此時都沉浸在一種悲痛、憤慨的情緒之中,不少謝氏子弟更是無聲悲戚。
幾位叔伯立於前廳正上方,一臉的悲憤,有兩位叔伯還流露出一絲慌亂。
謝逆帶著謝五無聲的走到他大哥謝瑍身旁,輕聲問道:「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他大哥一臉的慌亂,方一見到謝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道:「二弟,出大事了,父親和六叔公今日散朝後同時遇襲……..」
「什麼?!父親也遇刺了?!」
謝逆一聽大驚,不等他大哥說完就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不論謝逆與謝玄這些日子以來已經建立起了父子般的情誼,光是謝玄如果此時也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那謝逆今後的命運就得註定悲慘收場,由不得他不急呀。
他大哥謝瑍也看出了謝逆的擔憂,急忙安慰道:「二弟莫慌,父親沒事,此刻正在卧室,片刻即會到來。」
「XX那個OO,你一次說完呀,害得我心裡拔涼拔涼的!」謝逆沒好氣的瞪了大哥一眼,不過還是被驚得腳下有些虛浮。謝五怕謝逆不妥,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他大哥見謝逆穩住了情緒,方才將事情的原委徐徐道來。
原來今日早朝散后,他大哥便與父親趕回烏衣巷老宅,而六叔公謝石則奉命前往石頭城督察軍事。
就在謝逆的父親與他大哥以及一眾親隨出了凌陽門行至竹格港附近,便遇到一批三四十刺客的襲擊。據他大哥所說,這批刺客武力值不高,就連一眾親隨組成的防線也未能突破,更別說傷害到他父親和他大哥了。
很快,他父親遇刺的消息傳到了城防那裡。不出片刻,大批的士兵趕到並將這批刺客全數圍住。但是這批刺客卻悍不畏死、拚死抵抗,足足花了幾柱香的時間才將他們全殲。
然而與此同時,只帶了百人近衛出城前往石頭城督察軍事的六叔公謝石也遇到了近百名刺客的襲擊。
據逃回來的士兵回報,這批刺客不但個個訓練有素,竟然還深諳戰陣,比上大晉的精銳士兵有過之而無不及,謝逆六叔公的近衛實力雖不弱卻根本不是對手。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他六叔公雖是久經戰陣的名將,但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獨木難支,在重傷其中兩名領頭刺客的情況下被對方擊殺,一百近衛只余不到十人逃回建康。
謝逆聽完他大哥的敘述,心中雖然悲嘆歷史的不可逆轉,但也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這使他不由得望向了身旁的謝五。
而就在謝逆望向謝五的同時,謝五也同一時間望向了他。謝逆看著謝五猥瑣的臉頰,除了滿臉的悲憤外,目光中還透出深深的憂慮。
正在這時,身著將軍服的謝玄一臉冷峻的走了進來,看也沒看謝逆和他大哥一眼便直接來到前廳正上方,與那些叔伯們站在了一起,輕聲交談起來。
片刻后,謝玄轉身面對著他們這群謝氏子弟,不怒自威的雙眼淡淡的一掃,突然怒喝道:「慌什麼?!憑得讓那些個賊子恥笑!」
謝玄乃謝氏「四公」之一,不管在族內還是東晉聲望還猶在謝逆六叔公謝石和叔伯謝琰之上,僅次於三叔公謝安。他這一聲怒吼,立時震懾住了前廳內的謝氏子弟,讓整個前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片刻后,謝玄冷冷的說道:「爾等已經知曉,六叔與玄散朝後同時遭遇襲擊,玄僥倖無恙,而六叔卻慘死於前往石頭城的途中。這件事,朝廷必會給我謝氏一族一個交代,爾等不可魯莽行事,違者,家法從事!」
待謝玄說完,大部分謝氏子弟都乖乖的保持了沉默,但仍有少數較衝動的謝氏子弟悲憤的望著他,臉上滿是不甘。
謝玄望著這些謝氏子弟,想起了剛遇刺身亡的六叔謝石,虎目中一絲黯然轉瞬即逝。
他將悲傷深埋在心底,面無表情的繼續冷冷道:「我謝玄以列祖列宗在天之靈發誓,必為六叔討回一個公道!」
說著,猛的拔出腰間佩劍,喝道:「如違此誓,有如此劍!」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就被謝玄掰成了兩段,不過此舉也讓剩下那些較激動的謝氏子弟慢慢平靜了下來。
見眾人情緒穩定下來,謝玄扔掉手中斷劍,繼續說道:「現在乃非常時期,我謝氏一族的將來俱在爾等身上,爾等切不可因此事怠慢了公務,讓那些覬覦我謝氏一族的賊子拿到了口實,一切等朝廷的調查結束后再聽族中安排,各自散去吧。」
說完,再也不看廳中眾人,與另外幾位一臉沉重的叔伯齊齊往後廳書房走去。
——————————————————————分割線——————————————————————分割線——————
書房密室內,謝玄和幾位謝逆的叔伯圍坐與兩邊。而在牆角陰影里,站了名一身黑衣的高瘦男子,看不清面容。
「出手的是誰?」
謝玄陰沉的問道。
「其中一名刺客首領,是孫泰本人無疑,其餘兩人,因該是他最得意的侄兒孫恩和孫恩的妹夫范陽盧氏盧循。六老太爺臨死反擊重傷了孫泰,而屬下也乘亂擊傷了孫恩和盧循其中一人,但無法將其留下,請玄帥降罪。」
那高瘦男子單膝跪地,用異常沙啞、低沉的聲音回道。儘管在認罪之時,其聲音中也詭異的不帶絲毫感情。
謝玄大手一揮,說道:「此事罪不在你,下去養傷吧。將你手中事物交予謝七,以後你和你的人只需保護逆兒安全,聽他的安排即可。」
「是,屬下告退。」
那高瘦男子對諸位叔伯一禮後退出了書房,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如果這時謝逆能在場的話,一定會目瞪口呆,原來此人就是他老爹許諾派來保護他的謝九。
「竟然是孫泰這廝,我謝家一定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謝九離去后,謝逆一位叔伯怒道。
謝玄微微搖了搖頭,冷哼道:「何止孫泰,襲擊我的那批刺客根本就是為了配合城防軍演一場戲,好為他們不能及時支援六叔找到借口,好一個司馬道之!」
「簡直欺人太甚,他是皇族就豈敢如此?!」
謝逆另一位叔伯悲憤道。
「還有譙國桓氏,這批刺客前些日子為了幫桓玄刺殺逆兒而暴露過行蹤,不過他們隱藏的太深,謝大一直查不到他們的蹤跡。看來這次的行動他們計劃了很久,好,很好!」
謝玄怒極而笑,冷冷道:「看來我們隱藏在建康的暗棋也該動動了,不然讓他們借勢而起,滅族之禍近在眼前!」
緊接著他沉思片刻后,繼續說道:「至於孫泰,現在動他還太早,就讓謝輶表弟(謝石少子,官至會稽內史)先忍忍,伺機而動。」
「就按玄弟(玄兄)所言,我們這些族兄弟俱都全力支持!」
謝逆幾位叔伯站起身來,最後表態道。
這短短的一柱香時間,短短的幾句話,卻必將在不久的將來,在建康城乃至整個東晉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分割線——————————————————————分割線——————
這邊廂。待謝玄及謝逆幾位叔伯父離去后,聚在前廳的謝氏各房子弟也緩緩各自散去。
正當謝逆領著他大哥和謝五跨出前廳門口時,卻被等候在一旁的謝混攔住。
謝混先是非常鄭重的向他一躬到地,說道:「為兄妄讀聖賢之書,憶母所見之遠非混所能及,之前是為兄錯怪你了。」
原來是為了謝逆方才言及六叔公和謝混的父親生死,他罵謝逆「大逆不道」而道歉來著。
「這小子大異往常耶,不是六叔公的死對他打擊太大腦袋秀逗了吧?我方才也還咒了我老爹呢,你道個什麼歉。」
謝逆目瞪口呆的急忙扶起謝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不過此時謝混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毅,一雙眼睛更是清澈如水。
只聽他無比堅定、無比自信的微笑道:「憶母你方才問我『如果我父親他們都不在了,我靠誰』,為兄現在回答你:我靠我自己!如果我謝氏一族真淪落到需要我等晚輩出力支撐,借用你經常說的一句話:我上!」
說完,瀟洒的轉身離去。
「哇呀呀,收回我剛才的話,這丫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
正當謝逆舉起手臂想要對著謝混的背影做一個國際手勢的瞬間,那一句「我靠我自己」就像一道無形的閃電突然劃過他的腦海深處,狠狠地劈在了上面。
他僵住了,內心深處更是翻江倒海、思緒萬千。一個古人,一個一直隱隱被他潛意識所不屑的古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迅速振作,面對未知的、兇險無比的將來尚敢如此瀟洒、如此自信的說出一句「我靠我自己」,為什麼他自己這個多出了一千多年生命、一千多年知識底蘊的現代人反而會去畏懼,甚至恐懼「將來」呢!
一股深埋藏在謝逆骨子裡的倔狠之氣再一次噴涌而出,而且他無比肯定這一次他已經抓住了它!抓牢了它!
自信的火焰再次在謝逆胸中熊熊燃起,心底那一抹厚重的陰霾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望著謝混那漸漸消失的瀟洒背影,一股豪氣從心底油然而生。
只見他嘴角一翹,一抹璀璨的笑容迅速擴散開來。在他大哥和謝五驚訝、疑惑的目光下,無比騷包、無比自信卻又那樣理所當然的輕吐一句:「impossibleisnothing!」(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更到!收藏啊!!推薦啊!!朋友們,榜上排名越來越低了,每天收藏也漲的可憐,多多支持下吧,小浪拜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