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前未婚夫婿
黃道吉日,易出行,仲夏,沈家雇了二條大船,沿運河北上。
河道寬,水流平緩,艷陽高照,天空瓦藍,徐徐的小風,船窗紗簾捲起,炎陽酷暑,在水上,卻舒爽涼快。
兩岸青山綠水,柳綠桃紅,綉菊指著遠處畫廊遊船,道:「姑娘看那條船」,船上隱約有美人低回淺唱,絲竹細細,微風送過來。」
沈綰珠和沈綰玉也指指點點朝那廂看去,正好書院的學子撒學,二人一徑看得痴痴傻傻,沈綰貞心想:就是眼饞,你們二位能不能矜持點。
正看遠處風景,不妨,後面一艘官船,相距不過十幾米,兩船并行。
船頭立著個年輕公子,江風吹起袍角,洒脫玉面書生身上卻帶著股清傲做官的氣派,旁邊的大船,進去他的視線,那是官眷的船,朱紅欄杆,雕樑畫棟,一位姑娘坐在軒窗前,玉手搭在欄杆上,正凝望遠方江面,神態嫻雅,綠波映著雪白肌膚,不經意間流露出極美的笑容,江風輕拂,撩起烏髮,飄渺脫俗。
方賢之頃刻氣息一窒,竟有些獃獃的,沈綰貞他是見過面的,不期病竟好了。
方賢之想起家中姿色平平的妻子,母親相中的,整日低眉順眼,對他只知照料衣食住行,大字不識的女人。
懊悔難當,怎麼當初就錯會了主意,以為沈家三姑娘不能好了的,就聽憑母親安排,雖母親定下,可自己若執意不退婚,這婚事還是要做數的。
綉菊在耳邊悄聲道:「姑娘,那不是方公子的船,好像也上京。」
沈綰卿早已看見,船頭旗子上大大的方字,那男子正朝這邊望,沈綰貞看綉菊的眼神,惚然明白那人是誰,卻佯作不見,倆人既已退婚,何必糾纏。
幸好,方府大船行的快,轉瞬便過去,方賢之仍朝她這廂回望,綰貞眼睛卻望向江岸上,不屑這人人品。
巧珊看出苗頭,擠眉弄眼道:「方御史盯著姑娘看,只怕腸子都悔青了,好像沒帶家眷一個人上京,夫人定是不出色的,比不上我們姑娘。」
綉菊直給她使眼色,退婚有損姑娘清名,對任何閨閣少女都是不小的打擊。
綰貞卻笑罵道:「這小蹄子,懂人事了,趕明個給你找個夫婿,你這張嘴整日煩都煩死。」
綉菊看主子不惱,才放了心,自主子醒來,房中的人避免提這傷心事,怕姑娘受刺激。
綉菊瞪了她一眼,巧珊看見吐了吐舌頭,低頭道:「怪奴婢多嘴。」
綰貞不好在朝窗子外看,讓那人誤會,捧起本書來看,也不理會二人,一派閑閑的。
前世過了雙十,若不是減了幾歲,更成了沒人要老姑娘了,慶幸撿了便宜,反倒不覺得被退婚是走背字。
二人盯著姑娘看,綰貞看了幾頁書,手不自覺地拿起碟子里杏脯嚼著,悠閑自在,渾忘了方才的事。
二人對看看,姑娘這心可夠大的,這要是擱在別人身上,傷心難過不定怎樣怨命。
一路順風順水,兩岸風光秀麗,景色宜人,運河水風靜浪小。
方賢之大船走遠,沒再遇上。
船不日到了北通州,通州是繁華之地,在船上就能看見岸上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
吳氏派人傳過話來,說船在此靠岸。
沈綰珠和沈綰玉一聽,雀躍,忙忙回艙中,梳洗打扮換新衣裙。
綉菊和巧珊也高興道:「姑娘,總算到了」。剛開始上船覺得新鮮,時間久了,就膩歪了,二人幫姑娘更衣,準備停當,船往岸上靠去。
素蘭扶著吳氏先下了船,後面是沈綰雲,沈綰珠和沈綰玉也由丫鬟扶著,小心翼翼走到船頭,船身子一搖晃,沈綰珠嚇出一身汗,走在後面的沈綰玉撇嘴嗤笑。
船身又一搖晃,綉菊道:「姑娘注意腳下」。自己都站立不穩,卻還顧著姑娘,沈綰貞卻走得穩穩的,並扯住八姑娘,前世她是做過船的。
提裙上岸,過江邊官道,就是繁華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店鋪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歡門懸挂市招旗幟,招攬生意,還有街頭小販,賣針頭線腦,雜貨生意。
吳氏前頭走,讓丫鬟傳話道:「別走散了,跟著點,街上人多,」
吳氏的嫡女沈綰雲卻不離她左右,沈綰珠和沈綰玉別看在府中頤指氣使,到了陌生地方,有點膽怯,也緊跟上去。
吳氏一行人過道,沈綰貞過道對面,回頭等八姑娘沈綰馨,八姑娘年幼,出步小,慢了落下了。
正這時,突然,官道上駛來十數匹快馬,沈綰馨尚在道中央,這數十匹高頭大馬正朝沈綰馨飛奔過來,沈綰馨年幼,一下傻了,不知躲閃,綰貞離她幾步,一個箭步衝過去,摟住她,就地滾了幾滾,跌倒在路邊溝里,就這一剎那,數十匹帶著風聲,呼嘯著過去,沈綰貞爬起身,拉起八姑娘問:「妹妹沒事吧?」
沈綰馨撇撇嘴,委屈要哭的樣子,顯然嚇到了。
正當二人驚魂未定,那十數匹馬卻折回,綰貞緊摟著綰馨,馬立在二人跟前停住,一陣清越笑聲傳來,聽出開心,綰貞抬頭,笑聲出自正中一身披玄色縷金蟒緞鶴敞的貴公子,華美的衣飾與生俱來的霸氣彰顯出他高貴身份。
綰貞對上那紈絝子的臉,卻是一張俊朗五官,陽光下璀璨炫目,馬上之人對上清冽一雙眸子,卻一愣神,笑聲戛然而止,黑漆眸似一池寒潭水深不見底,轉瞬,就一副嬉笑浪蕩模樣,嘲謔地道:「原來是兩位美人,馬踩上還真可惜了。」
旁邊棗紅馬那少年一副輕佻,對方才差點撞上人絲毫未放在心上,調笑道:「三哥,這也算是美人,回頭我孝敬幾個,送府上去,開開眼,那才叫絕色。」
另一個穿著華麗的錦衣少年盯著她看,認真說了句:「這女子真膽大,竟盯著三哥看。」
那領頭的貴公子看了她一眼,這姑娘一襲鸚哥綠銀絲滕文薄紗裙,似夏荷一片清涼,空靈遠逸。
綰貞看他沒了方才浪蕩,深眸銳利中複雜難懂,綰貞倒覺得這眼神更可怕一些。
身旁幾個人哄堂大笑,打馬在綰貞的怒視中離開。
只聽那貴公子提高聲兒道:「這美人有三分姿色,脾氣不馴,看著倒有幾分味道。」
風飄戲虐聲兒傳來后一句話:「…….何不納為姬妾……。」
綰貞胸中湧上一股氣,恨恨地看著離去的背影。綰馨卻嚇得夠嗆。
這時,吳氏的丫鬟在遠處喊:「三姑娘、八姑娘」。
二人緊走幾步過了官道,吳氏見二人皺眉道:「怎麼慢騰騰的」。
方才她背身也沒見道上發生的事,沈綰馨咬著唇,小聲道:「三姐姐是為等我,才耽誤了。」
吳氏也沒說什麼,對庶女她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