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貪慾
一日不見,呂不韋再看秦子楚敏銳的發覺他周身縈繞著一層特別歡快的氣氛,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壓在他肩上的重擔都解除了似的那麼輕鬆愉悅。
這讓呂不韋心中十分納悶,忍不住開口詢問:「公子一日內身邊竟然發生了什麼好事兒嗎?」
秦子楚看向呂不韋,笑得更是合不攏嘴,心中想著:你還在懷疑趙姬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吧?沒關係,你可以繼續糾結,但是男神是我兒子哦~我·的·哦~!
可他卻偏偏搖頭說:「沒有,沒什麼特別的。」
「那……不特別的開心事兒呢?」呂不韋緊追不放的問。
秦子楚聽到呂不韋的追問一愣,過度狂喜終於漸漸平息,他收斂了過於外放的笑容,只有一雙明眸之中仍舊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秦子楚語調溫柔的說:「昨日我將夫人的母親接回來了,夫人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今日帶著我讀書,紅袖添香之美,太傅一定明白的——她開心了,才能讓我開心。」
呂不韋聽到這話,不動聲色的看向趙姬居住的質子府寢房皺了下眉頭,但他轉過臉看向秦子楚的時候,卻露出笑容,稱讚道:「公子對夫人真是用心。」
秦子楚點點頭,笑著往呂不韋心中戳刀子:「是啊,我喜歡夫人,看到她開心,我就更開心了。哎,能遇見趙姬真是三生有幸!」
呂不韋用力攥住拳頭,口中卻狀若無事的繼續說:「那公子不如說說特別高興的事情。」
秦子楚當然不會說「看到你就想到你跟著趙姬睡了那麼久,結果沒有老子精|子活力好,趙姬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這種絕對會導致政治聯盟崩塌的話,他湊近呂不韋耳邊,輕聲道:「接夫人母親的時候,太傅可知道我遇見了誰?」
呂不韋只覺得一股幽幽的清香鑽進自己鼻腔之中,迷得他腦子都暈了,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身體不受控制的更向秦子楚傾斜,聲音微微發顫的說:「公子說,是何人呢?」
秦子楚將臉偏向呂不韋,輕輕一笑,更加壓低聲音道:「一個十分有用的人,他能讓我們一回國就受到國君的重用。但此事若想成功,卻需要太傅儘快帶我們回國……」
溫暖濕潤的呼吸吹在呂不韋側臉上,他瞬間覺得半張臉都麻了,一股熱流順著臉頰衝到身下,他不自在的挪動了幾下腿,遮住腰胯,腦子有些混沌的問:「嗯?公子的意思是?」
秦子楚見火候差不多,低頭輕笑,拉開和呂不韋之間的距離,對著車窗外怒道:「狗奴才,還不滾過來?得罪本公子,還想再我身邊裝死嗎?」
秦子楚的一聲爆喝半條街都聽到了,彰黎馬上苦著臉從車后快步跑過來,他腳步蹣跚,看著像是剛剛受傷的樣子,腿腳極不靈便,費力的綴著車廂后,似乎怎麼也追不上行進中的馬車。
秦子楚露出惡意又放肆的笑容,指了指窗外,惡聲惡氣的喊:「慢一點,讓他爬上來。」
車夫看向呂不韋請示,呂不韋馬上擺手讓他按照秦子楚的話放慢行進速度,彰黎終於邊跑著邊姿勢難看的爬上車,他腳下一絆,直接摔倒在秦子楚面前。
秦子楚伸手指著摔倒的彰黎,放出放肆的笑聲,看得呂不韋頻頻皺眉,心想:怎麼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讓人覺得一點都不真實呢。
待無人注意后,秦子楚收起臉上誇張的表情,壓低聲音,趕忙說:「太傅,這是彰黎先生,我從他那裡聽說受國君重用的范睢已經被趙國收買,準備進讒言害死武安君,我們若是儘快回國,阻止這場陰謀,一定能夠受到國君的重視。但我怕隔牆有耳,不得不出此下策,對彰黎先生三番兩次的羞辱。可否讓先生暫時跟在太傅身邊,免得他受這些委屈。」
呂不韋一聽這話,立刻向秦子楚詳細的詢問了他所說的事情,彰黎雖然聽出秦子楚十句話中總有那麼一兩句是假的,可他卻始終跪在地面上保持著叩首的姿勢,沒對秦子楚的話提出任何質疑。
身為一個謀士,彰黎清楚的知道,比起投資秦子楚的衛國商人呂不韋,他和秦子楚身為秦國人本身已經是天然聯盟,無論如何,秦子楚都會打從心眼裡更親近自己,而自己也該如此對待秦子楚。
呂不韋弄清楚事情的緣由過,對提前動身離開的提議十分心動,他哪怕花再多錢,能夠得到的消息,肯定都不是第一手的,可彰黎帶來的消息卻清楚的標明秦趙之間的戰爭會比他所預測的更早到來。
沒有戰爭的時候,邯鄲守衛雖然嚴謹,可絕不會向開戰後那麼緊張,但同樣的,沒開戰的時候,趙國就能夠調集更多人手追捕私逃的秦子楚。
呂不韋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再等一等——等到秦國攻打趙國的消息徹底爆發,各國商人都向自己國家逃命的時候,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那時候極容易趁亂逃脫,而且混在成群的商團之中,趙國士兵也很難一個個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下定了決心,呂不韋對秦子楚和彰黎行了一禮,隨後開口:「還請公子和彰黎先生稍安勿躁,事情雖然緊急,可比起武安君的性命,公子卻該更注意自己的安危。且等不韋四處打探清楚秦軍到達的準確時間,到時候邯鄲大亂,商人們必定舉家奔逃,我們此時再走,既能夠保證自己性命無憂,又可以趁機轉路,直接投奔秦軍。到時候表明身份,公子何愁領兵的將軍不派人保護公子儘快回到國君身邊?這樣子回去不是更容易見到國君,將事情講清楚嗎?」
秦子楚想的也差不多,雖然「救戰神白起一命」對秦子楚有著某大的吸引力,可他救下白起的前提是不影響自己的安危。
呂不韋考慮的時間差正和秦子楚心意,但他卻不能直接同意呂不韋的提議——彰黎剛剛加入這個團隊,並且他擔任的是謀士的角色,因此秦子楚為了營造自己禮賢下士的形象,必須向彰黎尋求意見。
「先生覺得太傅的提議如何?」秦子楚看向彰黎,眼神坦誠直率。
彰黎點點頭:「呂太傅想得正合我意,但彰黎覺得有些事情是可以提前做的。呂太傅既然原本是一名商人,那麼一定常常進入邯鄲將販賣的貨物來回搬運,和守城侍衛的關係很親近。既然準備離開,太傅不如做出現在就準備離開邯鄲的模樣,在外偷偷建一座木屋,將家財搬出邯鄲。同時,對在趙國結實的友人辭別,贈送些禮品,讓他們在太傅離開時大開方便之門——這樣到離開的時候就會更加順理成章,哪怕帶上公子也絕不會有人多想。」
呂不韋點頭稱是,對彰黎周全的想法頻頻稱讚:「彰黎先生果然是有大才之人,不韋學識淺薄,多虧了先生提醒才能周全。公子得先生,如虎添翼。」
彰黎雖然完善了秦子楚一行人逃離邯鄲的計劃,可他也給呂不韋心頭填上了一層陰影。
呂不韋家財再多,到底是商人,眼界有限。
他並未跟從大家學習,哪怕眼光精準,可在學識上卻完全沒辦法同真正的謀士一較高下,言明利弊時,不斷將只能用大筆金錢砸人的短處暴露得一清二楚。
偏偏彰黎又是一直跟在武將身邊的謀士,他早已經習慣了有話直說的方式,在平原君身邊時候尚且能夠提醒自己身在他鄉異國要謹言慎行,見到了秦子楚后,嘴裡不說,心中警惕卻放鬆許多,顯得精明外露、口無遮攔。
聽到呂不韋的稱讚,彰黎非但沒有住口,反而繼續道:「呂太傅今晚同時宴請公子和看守公子的公孫乾,不妨乾脆在酒酣耳熱之時,順勢向兩位辭行。公孫乾美人在懷、軟玉溫香之時哪會注意其他,何愁他不放鬆警惕,認為公子又變得無依無靠,回到錢財不豐厚的時候呢?沒有了太傅的日常照顧,公孫乾自然覺得公子囊中羞澀,更不會總想著去見公子,從他口袋裡榨乾油水了。」
秦子楚完全被戰國這群人精謀士征服了,他用力拍手,忍不住稱讚:「幸虧遇見先生,先生考慮的真是太周全了。」
呂不韋眼中晦暗之色更加明顯,他面上卻跟著秦子楚微笑,似乎十分高興秦子楚得一謀士的樣子。
他眼睛一轉,除掉彰黎的計策浮上心頭。
呂不韋已經高聲說:「公子,既然你看這奴才不順眼,交給不韋吧,我明日將他賣出,省得公子礙眼。」
秦子楚根本沒想到呂不韋心中的盤算,還當他在順著一上車時自己的計劃,立刻跟著用余怒未消的聲音道:「太傅快將他帶走吧,真讓人煩心!」
彰黎極配合的發出求饒聲,三人就這麼一路默契十足的到達了呂不韋家中。
呂不韋親自扶著秦子楚的手掌下車,神色傲慢的看了彰黎一眼,嘴角泛出一絲冷笑,對身邊的僕人道:「那他帶下去,看好,不要讓他亂走。」
彰黎對上呂不韋冷冽的眼神,心中暗道不好,臉上仍舊保持著哀求的神色,乖順的跟著僕人走去後院,僕人見他不吵不鬧的樣子,也沒當一回事,直接推到柴房裡,連門都不鎖的吩咐:「你就先做些劈柴的粗活吧。」
「是、是、是!」彰黎弓著背忙不迭的應下活計,等到僕人一離開,立刻翻牆直接逃了出去。
秦子楚走到正院落座,終於看到傳說中的看守公孫乾,他相貌平平無奇,身材幹瘦,渾濁的眼神透出一股污濁的貪慾。
「哈哈哈,公子又見面了,最近手頭有些緊,不知道公子能否資助一二?」一見到秦子楚,公孫乾馬上圍了上來,手心向上擺出一副討債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