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朕想要你
奔行了許久后,隊伍停在了河邊,稍作休息。
爾妝從王駕上跳下,舒展了一下酸澀的雙臂。
崔浩還在馬上,他拽著韁繩,看到她慵懶閉目的樣子,視線難以移開。
初遇那日,她不知是從何處奔逃出來,大喘著氣沿著溪邊蹲了下來。他當時遠遠地坐在溪的另一面,一直在看她。
她也是像今天這般,舒展了雙臂,闔上了雙眼。那種愜意的感覺,絲毫未變。
此刻,爾妝放下雙手,紅袖沿著藕臂滑落,她眯起雙眼睥睨著崔浩,將他的錯愕與失神全部收於眼底。
一抹不易察覺的得逞笑意揚在她的唇邊。
她有備而來,他卻毫無防備。
她要的就是,讓他痛。
爾妝走到了河邊,靜佇起來,盯著水中歡悅的魚兒。
拓跋燾也從王駕上下來,崔浩見狀忙下了馬。天子立於地上,誰敢騎在馬上,這是規矩。
拓跋燾走到了崔浩身邊,望著爾妝的背影,笑道,「伯淵覺得此女如何?」
崔浩腦中一片空白,「陛下的意思是——」
「朕想帶她回平城,你看如何?」
崔浩想說不可,他不想讓她蟄伏在天子身邊。她詭秘的身份,狠辣的作風,只有他知道,卻不能說出來。
拓跋燾見崔浩的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了爾妝身上,不禁開起了玩笑,「怎麼?伯淵也想帶她回平城?」
崔浩驚震,連忙俯下身子,「臣不敢。」
拓跋燾朗笑出來,拍了拍緊張不已的崔浩,「何時你才能將朕當成自己人呢?」
「君臣之禮,萬萬不能僭越。」
「她叫爾妝。」拓跋燾突然幽幽地說道,「她不是漢人,卻會說漢語。」這樣的女人,必是不同尋常的,他有預感。
拓跋燾收回目光,「伯淵,朕去慰勞一下各位將軍,你先在這兒陪著她罷。」
陪著她……
崔浩領命,卻依舊立在原地。
爾妝濯了濯素手后,起身向王駕走去。
崔浩看著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卻擦著他的肩,毫無旁視地走過了他。
然而,爾妝還是頓住了腳步,背對著彼此,她含笑說道,「太常卿崔浩,我竟不知你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伯淵。」
早知你有這樣好聽的名字,我也不會因為嫌棄你單名「浩」字而喚你「桃簡」。
「我還未及說——」崔浩轉身,看著她已經走遠的背影,後半句話吞在了嘴邊。
其實,他是覺得桃簡二字,比伯淵更好。天下人面前,他是崔伯淵;她面前,他是崔桃簡。
爾妝沒有上王駕,她在等著拓跋燾回來。
她不能太理所當然的跟在皇帝的身邊,她一定要一辭再辭三辭。她環視著這些休息著卻依舊警惕的將士們,心中感慨,拓跋燾的皇廷主力要遠勝於大青山腳下的那支。
很快,拓跋燾回到王駕這裡,見爾妝站在駕下,「怎麼?還要朕抱你上去?」
爾妝不禁被他逗笑,「民女實在不便與陛下同行,民女在此告退。」
拓跋燾英俊的長眉微皺,「附近可有你的去處?」
爾妝搖了搖頭。
「既如此,就跟著朕。」
「陛下何等尊貴,我不過一介草民,實在不敢。」
「不敢?」拓跋燾看著她低眉作揖的柔婉樣子,心中微動,「朕想要你,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