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畢生的痛
那一天蔡影正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山寨的具體事務都有專人負責,最近又是風和日麗,天下太平,他這個寨主根本無所事事。前些日,他派人把白雲塢的朱淑真和焦挺接上山來。焦挺馬上功夫平平,近身的搏擊卻是一絕,蔡影便令他去協助龜無秘訓練兵士,傳授他們防身技能。
朱淑真就悠閑地多了,每天寫寫字,畫畫山水,教蔡影彈琴吹簫,對於她來說,這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群芳譜的姐妹,有不少雅愛詩詞歌賦,對她這個大才女自然推崇備至。當然,也有人說,當世真正會寫詩填詞的,除了周邦彥和李清照,就只有蔡影一人。這個蔡影,卻是當初在京城寫下桃花庵歌的蔡影,至於他這個一寨之主的無限才情,就只有淑真一人可以欣賞。
蔡影開始效仿林沖他們的做法,在山東各地收留一些孤兒,帶回山寨,習文弄舞。教授武功,山寨里如今高手林立,自然不在話下。說到教書,幾千號人里也就只有淑真算得上飽學,顯然,她也有了些事可做。看著她每天忙忙碌碌,蔡影頗為心疼,勸她不用那麼辛苦,她微笑著說:「天下最可愛的,就是孩子。教他們識文斷字,我覺得很充實,很快樂。既能讓自己有事可做,又能為山寨效綿薄之力,淑真何樂而不為?」
蔡影見她自得其樂,也就不再阻攔她。不過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山寨里最閑的一個人,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看月亮,上一世匆匆而過,落下的事情,都一件一件補了回來。
有時候,蔡影也會想,就這樣閑雲野鶴般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天下爭霸,那都是有野心的人應該操心的。從小到大,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有一天他也能有一點點野心,剛剛回到北宋時,他的確壯志躊躇,像每個穿越的人一樣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改變世界,改變歷史,把大漢民族推向世世代代的頂峰。
可他如今覺悟了。天下那麼大,能人那麼多,他一個人,就算通曉歷史的進程,也不可能改變一切。知足者,才能常樂。
可是今天,他的手沒來由的抖個不停,心率也比往常快了很多,他生怕自己得了小兒麻痹或者別的什麼疾病,跑去找常無雙。忙得不可開交的常神醫給他把了一會脈,就連推帶擁把他趕了出來。蔡影鬱悶的回到自己的小屋,顏面掃盡,琢磨著找個機會也得讓神醫難堪一回。
他深吸了兩口氣,坐到瑤琴前,靜下心來,彈奏淑真前幾日教他的曲子,不料彈了兩下,一根弦滄然崩斷,蔡影吃了一驚,喃喃地說:「見了鬼了,今天怎麼幹什麼都不順。」他在屋裡溜達了一圈,坐下來看《春秋》,這回沒再發生什麼心驚肉跳的事。可見人生在世,多讀點書,是沒壞處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忽覺喘息困難,抬起頭來,卻見山寨大小頭目一個不差的圍在他面前,全部一臉肅然,這其中居然還有群芳譜的幾個美女,連最近忙得沒空搭理他的才女朱淑真也趕來湊熱鬧。蔡影被嚇了一跳,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一個個面色帶煞,要造反啊。」
狂風一臉沉痛地說:「影,你一定要挺住。逝者已已,莫可再追。」
蔡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青天白日的,少在那裡胡說八道。你們都沒事做了嗎,王成,他們湊一塊瞎胡鬧也就罷了,你可是我器重的人,怎麼也跟著亂。顧文,你***別綳著個臉,和活死人似的,難看的緊。」
王成這個鐵漢,聞言居然流下了一行英雄淚。
真的被他們打敗了,站起來大叫道:「好吧,你們要幹什麼不要像一群木頭樁子似的站在我面前,有話說,有屁放,別跟個娘們似的。」話一出口,他忽然想到在場的有好幾位女士,這話怕是要得罪人了。可是他偷眼這些脾氣一個比一個大的母老虎,居然沒有一個生氣的,反而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望著他。他也說不出哪裡奇怪,總覺得那一雙雙美麗的眸子里,充滿了同情。同情?
葉空嘆了口氣道:「影,姐姐給你說一件事,你聽了一定要冷靜。」
蔡影攤開雙手,道:「你們現在是怎麼回事,我蔡影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會有什麼好怕!」
葉空道:「你就是當初戰死的那個大才子,蔡卞的孫子蔡影,是不是。」
蔡影白了狂風一眼,道:「我就知道,老狂的嘴藏不住飯粒大小的秘密。」
葉空道:「這不是重點,無論你是誰的孫子,有過什麼樣的經歷,都是我們生死與共的兄弟,唯一值得效忠的主公。」
蔡影欣慰的笑了笑,道:「小丫頭,算我沒白疼你。」
葉空一陣惡寒,又要像往常一樣蹂躪他的腦袋,可這次,她忍住了,又一次嘆氣,道:「你的一位故人,過世了。」
蔡影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裡,拍案而起,道:「誰,誰過世了?」難道是林沖他們搶地盤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他簡直不敢想下去,葉空道:「你一定要冷靜,影。」
蔡影焦躁的喊道:「少廢話,告訴我,是誰?」
葉空輕輕說出兩個字:「萍兒。」
兩個字,卻比千斤還重。
他的身子被冰凍住了,艱難的說:「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姐姐。」
葉空低聲道:「影,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你是一寨之主,是江湖上跺一跺腳,整個北方綠林都會地震的人物。你一定能夠要堅強,勇敢的去面對……」
「我不信!」蔡影撕扯著自己的嗓子,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王成衝上來抱住他,淚流滿面的喊道:「大當家,萍兒已經過世,請節哀。」
蔡影一掌推開他,雙目火紅,盯著他咬著嘴唇,嘶啞的說:「你在胡說什麼,萍兒怎麼會死,我和狂風剛剛從登州回來,我剛剛和她洞房,她的體溫還在我的身上殘留,她怎麼會死,怎麼會死!你們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我警告你們,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葉空泣不成聲的說:「影,你清醒一點,她真的往生了。」
「我不信!」他掙脫開眾人,發瘋般往外跑,萍兒怎麼會死,萍兒怎麼會死,丫頭,我答應過你,要帶你走,你要跟著我一生一世的,你怎麼可以不遵守我們的約定,一個人偷偷離開。我不允許,我不同意,有我蔡影罩著你,就算是閻羅王也不敢動你分毫,你怎麼會死。是他們,是他們全都瘋了,他們瘋了。萍兒,我的萍兒!
「是啊,自由,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居然需要在夢裡才能得到。萍兒,你相信我。總有一天,等我幹完了我的事業,就帶著你去游遍大江南北,一壺酒,一管簫,走遍天下,我們一起去追求自由好不好。」
「我,奴婢可以嗎?也可以追求自由嗎?」
「有我在你的身邊,沒有什麼不可能。」
「那麼,你的事業要多才能完成呢?」
「恐怕,這輩子都完成不了。」
「不管完成多少,五年後,我就帶著你出發,從北方一直到江南,福建,兩廣,再去大理,西藏,西域,那個時候,我的左手,牽著你的右手,跋山涉水,風雨無阻,萍兒,這世上,有一種感情,叫做心心相印。用我的心,來溫暖你的心好不好?」
「少爺,你可不要騙奴婢。」
「傻瓜。這是你和我,天打雷劈也劈不斷的約定,生死無悔。」
「為什麼要天打雷劈啊,少爺幹了什麼壞事啦。」
「壞事,從前是沒做過,現在呢,要做了。」
萍兒,你怎麼可以違反約定,一個人離開?
蔡影體內真氣狂涌,無窮的力道貫穿血脈,他的心在滴血,誰可以聽得到那滴答滴答的聲音。『那最後一夜,我為什麼忍心放開你的手,我為什麼不肯帶你走,是我的瞻前顧後害了你,萍兒,都是我。』蔡影一拳一拳捶打自己的身體,灰原炎粒的衝擊力打在它自己的護體真氣上,轟然作響。他的嘴裡一串一串吐血,可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直到,他僵硬的倒了下去。眼睛里,只剩下蒼白的天空。
葉空他們終於趕來,拚命的呼喚他的名字,為他運功療傷。蔡影面無表情的問道:「兇手是誰?」
狂風道:「是一個扶桑浪人,中村一郎。至於是誰主使的,林沖他們正在調查,我們也派了大批人手趕赴登州,調查此事。」
蔡影毫無生氣的說:「扶桑?日本啊。很好,很好。」
狂風愣道:「很好?什麼很好?」
蔡影一字一頓地說:「發下通緝令,通傳北方綠林道,凡見扶桑人,無論男女老幼,殺無赦,敢私藏庇佑扶桑人者,我必將傾全寨之力征討之,兵鋒過處,雞犬不留。同時,往登萊二州派遣大批殺手,凡扶桑人,見到便殺,沒有任何例外。「
葉空皺眉道:「影,這樣做不妥吧?」
蔡影逼視著她的眼睛,第一次冷冰冰對她說話:「怎麼,姐姐你有意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