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許貫中登場
春夜,徐徐晚風。(本書轉載Κxs文學網)百花園中,小亭椅上,聞煥章見左右無人,放心大膽說些大逆不道的話,王進聽得兩肩巨顫,蔡影和林衝陷入沉思,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傳入耳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卻說些造反勾當,好大的膽!」
蔡影一聽這話,拍石桌大喝一聲:「哥哥們動手,切不可走脫了此人,干係非小!」
聞煥章起初也是嚇得面如土色,忽然鎮定下來,道;「可是貫忠賢弟到了?」
蔡影正猜疑不定,月色中鑽出一個身影,站在庭中,拱手道:「弟做不速之客,驚擾諸位兄長,勿罪。」
蔡影見這人身材修長,分風神如玉,一對睿智的眼眸里智慧閃動,正是棒打孫化時,站在人群中卻卓爾不群的男子,忙抱拳道:「先生可是大名府許貫忠許先生?」
來人笑道:「蔡公子亦知在下賤名否?許某何其幸也。」
蔡影說道:「久聞先生文才武略,游遍大江南北,壯志豪情,正飛久欲與先生把盞論天下,奈何緣吝一面,不得相見。今日相逢,可償夙願矣。」
許貫忠道:「公子過贊。貫忠一回中原,便知京師出了個大才子,所作詩詞,無不是曠世絕作,更作了一首精忠報國的曲子,慷慨激昂,許某自問見多識廣,卻從沒聽過這般豪邁特殊的曲子,頓生仰慕之情。待到京城,卻得知公子已與聞兄任職蓬萊,遂跋涉而至,只欲當面攀談。一到蓬萊,就趕上公審孫化。公子不畏強硬,捉拿孫化,已是令人欽佩。憐才惜才,費心儘力使孫化棄惡從善,良苦用心,更加可敬。」
蔡影忙道:「因蔡影之故,害先生受奔波勞苦,正飛深以為歉。」
許貫忠道:「是何道理,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
諸人大笑。蔡影道:「先生既到,當重開宴席,醉罷中宵,我去叫萍兒準備。」
許貫忠道:「公子不必麻煩。」
蔡影一擺手,道:「先生乃正飛仰慕之人,自當親自敬酒三杯。」
蔡影一溜小跑回了卧室,萍兒正在燈下苦讀戰國策,見他回來,歡呼一聲,跳進他懷裡,這丫頭委實有點沉重,蔡影怕撐不住摔到她,便將她放回床上。她勾著他的脖子,把他一起帶倒,微笑道:「這回沒人打擾了吧。」
蔡影苦笑道:「寶貝,辛苦你了,家裡來了貴客,去吩咐下人開一桌酒宴,今晚怕是沒工夫陪你繾綣了。」
她臉色一沉,道:「哼,在你心裡,誰都比萍兒重要。」
蔡影笑道:「親愛的,別生氣了,這位許先生是我神交已久的朋友,而且長身玉立,英俊瀟洒,你去看看,保證讓你心折。」
萍兒一頭撞進他懷裡,道:「你個大惡人,是不是要把我拿去送人,你個死沒良心的,人家不要活了啦。」
哪跟哪啊這是。蔡影拍打著她的屁股,道:「好了好了,你這麼乖巧,我怎麼捨得送人,別說千金不換,給我一個國我也是不換的。就是叫你去置辦酒宴,快去,乖啊。」
她探出腦袋,道:「為什麼公子你對我總是這麼溫柔呢?別家少爺對丫鬟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要打就打要罵就罵的。」
蔡影沒好氣的說:「我哪敢啊,就你這如狼似虎的,我還打你。」
酒過三巡,客套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許貫忠談鋒甚健,講些大理的風景名勝,奇人異事,風俗見聞,蔡影嘆道:「大理本是隱逸的絕佳所在,可惜,可惜。」
許貫忠道:「可惜什麼?」
蔡影酒意上涌,道:「可惜大理縱然躲得過數十年後女真之禍,卻避不了蒙古的鐵騎,刀鋒所過,捲起人頭無數,蒼山洱海,被鮮血染紅,大好河山,一朝破碎,豈不可惜?」
許貫忠縱然才華無雙,卻也猜不透他的意思,道:「公子所言,貫忠愚鈍,還望不吝賜教。」
聞煥章親自起身關上門,道:「貫忠不知,我家蔡公子,可知前後五百年之事。」便把蔡影生而知之的事和女真崛起滅宋的預言講了一遍。
許貫忠眉頭緊皺,道:「聞兄所言,未免流於玄妙。道家有許多真人,自稱可知過去未來之事,然貫忠前去拜訪后,發現儘是些大言炎炎,愚弄無知的神棍,真正有學之士,當不會行此無妄之舉。蔡公子風華絕代,奈何也效此愚行?」
蔡影微微一笑,扯那麼多,還不就是不信兩個字么。
聞煥章道:「然則聞某深信不疑。」
許貫忠道:「聞兄向來敬鬼神而遠之,今番卻是為何?」
聞煥章道:「試問,誰能寫出永遇樂醉后懷古,又寫下桃花庵歌?」
許貫忠淡然一笑,道:「蘇東坡能寫下大江東去浪淘盡,卻還能寫下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一個心存天下的男人,未必沒有兒女情長,一個金戈鐵馬運籌帷幄的將軍,未嘗不願當一個梅妻鶴子的林和靖。」
聞煥章一窒,道:「那天你要在,聞某不至於啞口無言了。」
蔡影笑道:「說起來,的確荒誕不經,然而蔡影既然知道未來歷史的走向對蒼生不利,斷無袖手旁觀的道理,寧可背負萬世罵名,也要博上一搏?」
許貫忠道:「為稱王圖霸一搏?」
蔡影微笑道:「先生把我當張角了么?」
許貫忠道:「豈敢。」
蔡影站起身來,朗聲道:「兵連禍結,其實蔡影心中所願。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貿然興師討宋。兩年後,在下當與蔡京作殊死一搏,如果贏了,就有機會逆轉大宋頹勢,到時,還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許貫忠道:「為什麼一定等到兩年後,如今公子受皇帝青睞,名震京師,蔡京剛剛復相,陣營未固,何不藉此良機圖之?」
蔡影笑道:「現在和蔡京斗,無異於螳臂當車。以我現在的勢力,沒有一個絕佳的契機,想要撼動根深蒂固的蔡京,何異痴人說夢。況且打草驚蛇,反為不美。」
許貫忠道;「兩年之後,就會有機會?」
蔡影沉聲道:「別忘了,我說過,我通曉歷史發展的主脈。兩年後,彗星現,聖上以此為由罷蔡京相。這就是我,唯一一次機會。我意已決,一旦失敗,立刻起兵,時間已經不多了,事情緊急,只得行謀逆之事,千百年後的聲名,卻是顧不到了。」
許貫忠道:「如果我沒記錯,上次蔡京罷相,也是以彗星為借口。」
蔡影點頭道:「不錯,其實都是權利傾軋。蔡京經過這番變動,清除異己,在朝中已是遍植黨羽,一家獨大。但他恐怕得意忘形的忘了一件事,沒有一個皇帝,願意看到臣子的權力大到無法控制。君臣之爭,隨著蔡京勢力的擴大,將越演越烈。趁著關鍵時刻落井下石,這就是我唯一能夠扳倒蔡京的機會。」
許貫忠道:「今日初見,公子便吐露肺腑,貫忠本該投效麾下,但我閑雲野鶴慣了,厭聞兵事,因此。」
林沖和王進對視一眼,緩緩站了起來。
許貫忠冷笑道:「公子若是硬要留下貫忠,說不得,只好品格玉石俱焚了。」
蔡影頭疼啊,怎麼說著說著就改動手的了,忙道:「林兄王兄,坐下。我所謀之事,關係非小,原不欲強迫他人。我與徐先生神交已久,所以一見面,就以心腹之事相告,他就算不幫我,也絕不會出賣我。」
許貫忠道:「你就這麼有信心?」
蔡影微微一笑,道;「如果我看錯人,就算死在亂刀之下,也沒什麼好埋怨的。來,大家吃酒。」
一番爭執,諸人都不言語,埋頭吃飯,眼見盤底的油又被颳了三遍,蔡影心想這是養了一群終極餓狼啊。
許貫忠忽然道:「我賭了。」
蔡影奇道;「先生賭錢賭輸了?」
許貫忠道:「我賭你,是個明主。我賭你,剛才句句是實。我賭你,能夠恢復漢唐盛世,使我中原百姓吐氣揚眉,再不受異族侮辱。」
蔡影大喜道;「得先生,我有子房矣。」
許貫忠道:「但效綿薄之力耳。」
蔡影哈哈大笑,道:「林兄,王兄,咱們雖以兄弟相稱,未曾正式結義。今日恰有七傑雲集,明日可行結義事矣。」
聞煥章數來數去,道:「你把我也算進去了?」
蔡影道:「自然少不得先生。」
聞煥章道:「不過,算上我和貫忠,加上曹正,也只有六人而已。」
許貫忠笑道:「聞兄為何忘了孫化?」
聞煥章皺眉道:「孫化?這等人……」
許貫忠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觀孫化其人,性直,有膽氣,是個值得一交的豪傑。聞兄,不可因他從前做錯了事,便另眼相看。」
聞煥章道:「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吧。」
這時曹正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把王進的屋子收拾乾淨了,氣喘吁吁跑了來,當夜諸人心情大暢,開懷痛飲。,一醉方休。
蔡影迷迷糊糊的看著燈下的萍兒,一張俊俏小臉不可方物,想作起來吻她一口,腦袋暈暈沉沉的,手腳已不受大腦控制,自動休眠了。他苦笑道:「今生有萍兒相伴,我夫,夫復何求。」
她捏了捏他的手:「公子喝醉了,才知道萍兒的好么。」
蔡影趁著大腦還清醒,道:「萍兒,我為你寫了首詩,你記住,誰也不要告訴誰們這是,這是我和你之間,之間的秘密。」
她開心極了:「公子終於肯為奴再寫詩了嗎?好,萍兒誰也不告訴,藏在心底。」
蔡影晃了晃腦袋,道: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后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念完這首黃仲則這首綺懷,望了一眼萍兒朦朦朧朧的雪白臉蛋和痴痴的神情,蔡影甜甜的進了夢鄉。
這晚的夢,蜻蜓望著他流著淚笑了。
收藏。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