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此心如水偏刺痛
蔡影只看的熱淚盈眶,恨不得馬上衝進去和諸人相認。1⑹àp.1⑹κxs.c0m文字版首發/|可他現在的身份,帶給諸兄弟的只能有災難,在他打出一片固若金湯的基業之前,偷偷地看他們一眼,就是他最大的滿足了。他這時輕功已有小成,跟高手比不行,翻個牆則不在話下。
蔡影輕鬆翻了進去,觸目所及,一草一木,皆是那麼熟悉。他輕撫著一棵蒼天老木,躡手躡腳往裡走,聞煥章的身形出現在眼前,他斜倚在小亭的長椅上,朗聲高歌:「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他仰天長嘆,道:「正飛,你放心,聞某一息尚存,就絕對會竭盡所能,保全中原,你在天有靈,睜大了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你的哥哥們,怎樣血戰沙場,百戰成功!」
另一邊,孫化和王進正在揮刀對拼,較量武藝。孫化不再蓬頭垢面,長發披肩,一身惡臭,他業已變成個整潔爽朗,英俊瀟洒的魁偉漢子。他的武功看來又有精進,在王進酣暢淋漓的攻勢下,絲毫不落下風。蔡影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孫化,我力排眾議,苦心孤詣的栽培你,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蔡影不敢太過靠近,二人均是武功高強之輩,距離近了,只怕被他們發覺,不是耍處。再三回頭相望,終於低嘆口氣,向著萍兒的閨房走去。
蔡影的心陡然無力跳動。他的牙齒冷的彷彿被北風呼嘯摧毀。
園的鞦韆上,坐著開心的萍兒。只可惜,在身後推她的,已經換了人。
一個俊俏的書生笑道:「娘子,好了吧,天黑了,咱們回房歇息吧。」
萍兒道:「夫君,你且回去。我想再在這兒呆一會。」
書生一愣,道:「可是。」
萍兒道:「你回去啦,我吹吹晚風,待會便進去。」
書生無奈的搖搖頭,道:「好吧。天涼了,我去給你拿件袍子披上。」
萍兒道:「不用了。我只待一會,片刻就回。」
心愛的曼妙的人,竟已嫁為人婦!蔡影只覺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她又沒有名分,只是蔡府的一個丫環,本就沒有理由為他守寡。可他還是禁不住一陣陣的心痛。畢竟,她是他真心愛過的第一個宋人。她是他難以割捨的女孩。她已離我遠去,再不能牽牽連連。
書生離開之後,萍兒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了。她慵懶的掛在鞦韆上,眼中平靜如水。她安逸的樣子,就好像一尊寧靜的月光女神。在月華下,她的神情那麼的安寧,掀不起一絲的喜怒。蔡影獃獃的站在她旁邊一棵楊樹的背後,痴痴的望著她。這距離近的,只需一伸手,就可以拉住她的秀髮。只需向前一步,就可以拍打到他無比熟悉的香臀。可他除了靜默的站在她的身邊,凝視著她的樣子,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蔡影凝望著她長長的睫毛下面,一雙淡然的眸子,痴痴迷迷望著前方,久久,她忽然低聲笑了:「影,你個大混蛋,終於肯來見我了么?」
蔡影大吃一驚,不知如何竟被她發現了行跡。
卻見她歡快的跳下鞦韆,張開雙臂,向著前方的空氣緊緊抱去。她當然什麼也沒抱到,收不住腳,摔倒在地。她的手被碎石子拉出了血,蔡影急忙想上前,可是心中一定,還是留在原處。事已至此,他更沒有理由現身了。過往種種,便當作南柯一夢吧。
咫尺天涯。他終於明白了這四個字有多麼沉重。
他的心中悲涼的嘆了口氣,疲憊的轉過身子,決意離開。
可是一柄長槍,早就等待他多時了。林沖英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殺氣,沉聲道:「閣下夜入人宅,鬼鬼祟祟,不知有何賜教。」
蔡影冷哼一聲,不理不睬,卻是怕說話多了被聽出來。
林沖不怒反笑:「你的狂妄,是在為自己下地獄而開道。」
蔡影又哼了一聲,大步而去。
長槍空中一橫,攔住了他的去路,林沖傲然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傳將出去,林某如何再在江湖上立足?」
蔡影壓低聲音,道:「你要怎樣?」
林沖道:「很簡單,要離開,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蔡影說了聲『無聊』,轉身離開,林沖槍尖一挑,刺向他的肩膀,道:「不要以為不還手,我就會網開一面。」
蔡影無奈,只好拔劍。空手應付林沖的槍法,簡直就是螳臂當車。
林沖叫聲好,槍勢連環,緊逼向他的左路。蔡影悶哼一聲,攻出一式心心相印,化解了林沖凌厲的攻勢,趁著槍勢一緩,奪路而逃,蔡影可不想和自己的兄弟性命相拼。豈知林沖身形不動,長槍背身甩出,像條鞭子一樣抽打他的脖子。
蔡影只得後退,林沖得勢不饒人,繼續狂攻猛打。蔡影如果全力以赴,大概可以和他拼上一拼,可他又如何能對林衝下得去毒手,一念忍讓,頓時局面呈一邊倒的態勢。滿空只聞槍尖破空的風聲,他的劍左遮右擋,狼狽之極。
這時旁邊想起了熟悉的聲音,王進無奈地說:「本來還想出手試一試剛研究出來的新招,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孫化道:「此人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出招既不果斷,神思也自恍惚,不是高手。」
蔡影心中暗罵,老子不是高手,我幹掉的高手哪一個不比你強?
心念一分,再遭重擊。林沖的槍像條毒龍一樣穿過他的劍花,在他的心臟面前停了下來,傲然道:「你敗了!」
蔡影苦笑一聲,點點頭。
林沖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夜探我府,有何圖謀?」
蔡影搖頭不答。
林沖道:「很好,玩強硬是吧,林某就先來揭開你的廬山真面目。」說罷,槍尖向蔡影面紗挑去。蔡影嘆了口氣,最後,還是瞞不過了。不知道一會見到萍兒,會是怎樣的一種尷尬。
「槍下留人!」狂風天神一樣從天而降,沉聲道:「深夜攪擾,情非得已,萬望贖罪。在下狂風,替敝友向各位致歉了。」
林沖道:「原來是狂神捕,久聞閣下棄掉官職,隨蔡影在卧牛山落草,今日如何有空到敝府里來?」
狂風道:「我這位朋友,痴好武技。每到一地,都要找尋當地的名家好手較量,切磋。諸位武功高強,名冠登州,我夜來尋他不著,知他定是來找各位切磋技藝了。打擾之處,千萬海涵。」
林沖道:「既是狂兄的朋友,我自然不能刁難。但蒙面示人,未免有些不把我等放在眼裡了吧。」
狂風哀嘆一聲,道:「實不相瞞,我這位朋友,早年也是生的面目英俊,風流倜儻,不料三年前,被心愛的女子拋棄,心情沉痛之下,竟引火**,雖然救得及時,撿回一條性命,這張臉,卻是再也不能見人了。」
如果不是處境微妙,蔡影真想破口大罵。這傢伙,終於抓住機會詛咒兩句了。
林沖等人的反應很是平淡,聞煥章走出來,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勉強。恕不遠送,兩位請吧。」
狂風推了蔡影一下,示意他快走。蔡影很想戀戀不捨的再望一眼,相思情已斷,再留戀,又有何用,不如洒脫點,甩步離開。他泰然長息,終究沒有舉頭望向念念不忘的伊人,轉身離去。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萍兒憂傷的聲音傳入耳中,念著蔡影送給她的第一首詩。蔡影心中一震,情不自禁的轉過頭來,多想擁她入懷啊,蔡影克制住自己無禮的念頭,低聲道:「姑娘好才情。」迴轉過身,我鐵了心,咬著牙,向著門外大步走去。
「影!」萍兒忽然沖了過來,摟住他的腰,大聲嘶喊。
蔡影抑制住心頭的狂亂,淡淡地說:「姑娘一定是認錯人了。」
萍兒嘶聲尖叫:「你的味道,再過一百年我也會記得,你就是我的影,你就是。」
蔡影揚起頭,讓即將滑落的眼淚倒流,猛地將她推開,道:「你真的認錯人了,在下雖然也叫作蔡影,卻不是當初出任蓬萊縣的那個蔡影。實不相瞞,殺嚴松之,立卧牛寨的,就是區區在下。」
「我不信!」她的聲音凄厲的讓蔡影心碎,可他別無選擇。
他摘下面紗,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龐,每個人都驚訝的看著他,包括狂風。出來之前,蔡影早已向常無雙要了一張人皮面具,以備不時之需。他們驚訝的目光,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萍兒呆若木雞,喃喃地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蔡影沉聲道:「姑娘,你既已嫁為人妻,心中就不該再思念別的男人。從前不管有多麼刻骨銘心,蔡影已死,你還是忘了吧。」
她凄然一笑,道:「忘了?你憑什麼要我忘了他。我要記得影的樣子,一生一世,都牢記在心。牢記在心!」
蔡影道:「那你要置你的丈夫於何地?」
萍兒冷笑一聲,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