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她為另一個男人的謊言
一家畫廊改成的咖啡廳,四周裝修風格依然保留著畫室特有的元素。白色雕像、支架畫板、牆壁塗鴉的鮮艷色彩,以及周圍掛滿的素描畫,搭配及其豐富。
傅歡顏攪著杯中的咖啡,神色微微有些緊張,「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宋鄧恩眼神落在傅歡顏身上,目光沒有絲毫掩飾。
杯中的咖啡被攪出一圈圈漩渦,傅歡顏低著頭,笑了笑,道:「真是難得,這麼多年來,這是你回來最久的一次吧。」
宋鄧恩抿起唇,半響點頭,「這次有朋友想辦個人畫展,請我回來幫忙。」
傅歡顏沒有說話,端起馬克杯輕抿了口,眉頭輕皺。
「苦嗎?」宋鄧恩見她皺眉,急忙問道:「你不喜歡黑咖啡了嗎?」
黑咖啡?!
傅歡顏瞥著杯子發獃,慢慢回想起來以前的事情。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她就開始鍾愛畫畫,那時候跟學校畫社的同學混在一起,有次外出寫生,認識了美院的高材生宋鄧恩。
還記得那晚在古鎮,宋鄧恩擰開保溫水壺,倒出兩杯熱熱的咖啡,隨手遞給傅歡顏一杯,笑著問她,「傅同學,黑咖啡要喝嗎?」
那時傅歡顏接過杯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要喝。」
默默嘆了口氣,傅歡顏又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還是苦的皺眉。她以前到底是怎麼喝下去的啊?那時候喝完還覺得很香,到底哪裡香了?明明苦的要死!
捏起邊上的一塊糖塞進嘴裡,傅歡顏秀眉緊蹙,還是項北煮的咖啡好喝,一點兒都不苦,而且有種特別的香氣。
想起項北,傅歡顏咻的掏出手機。滑開屏幕就看到很多未接來電,她咬著唇,神情沉下來。
完蛋了,她好像給項北放鴿子了!
「你有事?」宋鄧恩小心翼翼的問。
傅歡顏握著調成靜音的手機,撇嘴道:「沒什麼。」
手機偏巧此刻振動起來,傅歡顏無奈的把手機放進包里。算了,這種時候如果她接電話,恐怕要產生更多的誤會,還是別接了吧!
對面的男人眉眼依舊,傅歡顏抬起頭,宋鄧恩穿衣打扮還是這麼隨性,牛仔服,長頭髮似乎是他的主題,經年不變。
「顏,你變了很多。」宋鄧恩挑起眉,望著面前這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女孩,語氣溫柔。
傅歡顏聳聳肩,無奈道:「變老了吧。」
女人的青春就那麼幾年,她幾乎把時間都耗在畫畫上面。所以傅歡顏不止一次的告訴過自己,她一定要畫出個名堂來!
「沒有。」
宋鄧恩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輕抬,在傅歡顏面前輕輕描繪,眼神溫柔,「你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你變得成熟了。」
可不就是成熟了嗎?傅歡顏撅著嘴,前幾天她家傅老四跟她吵架還說過,說她都要熟透了還不把自己嫁出去,真是鄙視!
靠!傅歡顏想起來心底還在冒火,這臭小子每次說話都能戳中她的傷口!
「你的畫,比以前進步很大。」對面的男人忽然開口,傅歡顏瞬間回過神,驚訝道:「你見過我的畫?」
宋鄧恩勾起唇笑了笑,「前幾天無意中看到的,你的畫風有所改變。」
人長大了,自然就會改變,難道還指望她永遠畫那些幼稚可笑的東西嗎?不過這幾年心境變了,傅歡顏自己也能感覺出來,她的畫里多出一種滄桑的味道。
「我的畫……」傅歡顏雙手輕握,很想問問他的意見。畢竟宋鄧恩在這個圈子裡已經聲名大噪,而她幾乎還在原地踏步。
「很有潛質。」宋鄧恩沉聲道。
傅歡顏似乎不信,眼神懷疑,「真的?」
「嗯,」宋鄧恩點頭,內斂的黑眸看向傅歡顏,直言不諱,「顏,你的畫里有種超越所有人的東西。」
「什麼?」
窗外的行人匆匆,宋鄧恩捧著馬克杯,薄唇微勾,「執著。」
這話倒也不假,傅歡顏對於畫畫一直執著堅持。那麼多年過去,因為畫畫她跟家裡父母鬧過,跟項北也吵過,最後大家都不得不妥協給她!
「可惜沒人能看懂。」傅歡顏嘆了口氣,神色失落。
宋鄧恩雙手垂放在桌前,小指戴著的那抹尾戒熠熠生輝,「我能懂。」
聞言,傅歡顏抬頭看向他,卻在他炙熱的目光中很快低頭。她手指輕叩在一起,心底某處驀然閃過什麼。
喝過咖啡,宋鄧恩把傅歡顏送回畫室外,他雙手插兜站在車前,主動邀約道:「周一我有場講座,你有興趣嗎?」
「講座?」
「是的。」
宋鄧恩打開車門,從後座拿出一份精緻的宣傳畫給她,道:「主要是說說我些年的心路歷程,還有一些我的作品也會展覽出來。」
「這樣啊。」傅歡顏打開宣傳畫冊,有些心動,「如果有時間,我會去。」
她沒有明確的答應,宋鄧恩也沒勉強。他溫和的笑笑,又從後座拿出一盒水彩顏料,塞到傅歡顏的手裡,「抱歉,今天耽誤了你的時間。」
「不用,」傅歡顏推辭,「我自己去買就好。」
「顏。」
宋鄧恩按住她的手背,神情黯然,「只是一盒水彩而已。」
望著他眼底的尷尬,傅歡顏撇撇嘴,最終收回手,把水彩握在手裡,「謝謝。」
她紅著臉低頭的模樣如舊,宋鄧恩怔了怔,內斂的眸子里有光閃過。他拉開車門前,忍不住又回過頭,「顏,我希望周一能見到你。」
前方的車子遠去,傅歡顏鼓著腮幫子收回目光,將手裡那盒水彩顏料連同宣傳畫冊一同塞進包里。走進畫室大門,她急忙拿出手機回撥電話。
「喂!」傅歡顏握著手機,轉身坐在畫板前,道:「對不起啊,我剛剛出去買東西,沒有聽到你的電話。因為臨時要趕一幅畫,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
「呵呵——」
那邊男人的笑聲依舊溫柔,「沒關係,我正好也要去開會。」
「好啊,」傅歡顏鬆了口氣,「那晚上你過來吧,我給你做飯吃。」
「好。」
掛斷電話,傅歡顏一溜煙跑進廚房,拉開冰箱查看食材。火腿、青菜,雞蛋都有,那她晚上需要的食材全都滿足,OK!
隨手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蛋糕,傅歡顏咬著蛋糕倒了杯水,重新走到畫板前。剩下的時間她可以專心畫畫,她要早點畫完,晚上還要做飯呢!
畫室外的樹下,項北坐在車後座,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握緊,那個白色紙袋在他手中慢慢被捏變形。在餐廳等不到傅歡顏,她又不接電話,他基本就猜到這丫頭肯定又是來了靈感,忙著畫畫出不了門。
餐廳的金槍魚三明治特別好吃,項北自己也沒吃午飯,打包兩份三明治讓司機把車開到畫室,打算跟她吃完午飯,他下午再去開會。可他剛到畫室就看到傅歡顏站在宋鄧恩的車前,兩人明顯是從某處一起回來的。
這個男人消失很多年,項北從沒掉以輕心過。不過百密總有一疏,他不可能每次都阻止,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整個下午靈感還不錯,傅歡顏基本完成一副作品,不過就差最後的潤色。窗外的天色逐漸黑下來,她拿起邊上的白布蒙住未完成的作品,美滋滋站起來活動腰腿。
傅歡顏有個毛病,她沒畫完的畫,不願意給任何人看。
抬起腕錶看了看時間,項北應該就快到了。傅歡顏無比勤勞的走進廚房,站在對她來說很陌生的廚台前,拿出青菜開始清洗。
今晚做什麼呢?
傅歡顏努力搜尋她會做的菜,想了半天還是只有兩樣,青菜湯,炒米飯。好吧,不要嫌棄她的廚藝,她覺得自己能把東西煮熟,已經很棒啦!
動作麻利的洗好蔬菜,傅歡顏切好備用,打開冰箱拿出昨晚的米飯,準備今晚的大餐。看吧看吧,其實她廚藝很好的,知道現蒸的米飯用作炒米飯不好吃,所以她昨晚早有準備。
先把米飯弄散,傅歡顏又切好火腿。考慮到項北這個食肉男人,她又加了一根火腿,還有雞蛋也多加兩個。男人要吃的比較有營養吧,而且他還那麼忙,那麼辛苦。前幾天他們一起稱體重,她倒是一斤沒瘦,可項北瘦了兩公斤呢!
廚房裡響起刺啦聲時,畫室的門被人推開。傅歡顏帶著圍裙站在廚台前,直到她被人伸手擁入懷裡,耳邊熱熱的,「好香啊。」
「回來了。」傅歡顏回過頭,踮起腳尖在他嘴角親了下,「快去洗手,馬上吃飯。」
項北眯起眼睛,手指劃開傅歡顏垂在頸窩的頭髮,薄唇落在她的後頸。
「癢!」
傅歡顏縮著脖子躲她,眼見鍋里的炒飯就要糊底,她怒聲道:「不許鬧了,要不然晚飯沒得吃!」
這種恐嚇很有威懾力,項北意猶未盡的收回手,乖乖轉身走出廚房去洗手。為了他好不容易盼到的晚飯大餐,還是先規矩點吧!
茶几上丟著一個背包,打開的拉鏈外翻著盒水彩。項北腳步頓了頓,銳利的眸子盯著水彩顏料盒子下面的那張宣傳畫。
宣傳畫冊的左上角,Dunn的簽名飛舞。項北薄唇瞬間沉下來,眼底的笑容逐漸消退。
晚飯準時端上桌,傅歡顏用很大的一隻碗,盛了滿滿一碗蛋炒飯放在項北面前。末了又給他一碗蔬菜湯。
「吃吧。」傅歡顏拍拍手,成就感十足。
項北撇撇他面前的飯碗,哭笑不得,「這些都是給我吃的?」
「不夠嗎?」傅歡顏咬著筷子,有些捨不得的把她自己那碗炒飯推出來,「不夠你吃我的,我不算太餓。」
她那副樣子真是太可愛,項北扳過她的臉狠狠親了親,喘著粗氣笑道:「三小姐,你親愛的男友今年是29歲,不是19歲。」
「呃……」傅歡顏撅嘴,「什麼意思?」
項北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里有一絲失落。他指著面前那個大碗,無奈道:「這是我十九歲的飯量,現在我只能吃一半。」
「為什麼?」傅歡顏不解。
項北掌心落在她的額前,「老了唄。」
「你不老啊!」傅歡顏馬上反駁,「項北,你一點兒都不老啊!」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傅歡顏指著她面前那碗飯,急聲道:「我以前就吃這麼多,現在還是吃這麼多啊,你跟我同年,我都沒老,你怎麼會老?!」
低頭在她激動的表情間親了親,項北握著她的手,道:「男人比女人老得快!」
「騙人!」
傅歡顏再次反駁,「我們家傅老四都沒老!」
「呵……」
項北搖頭笑了笑,將她箍在胸前,「老四老沒老,那是沐良應該關心的事情。你關心我就好,不許關心別人。」
「他是我弟弟。」傅歡顏小聲反駁。
「弟弟也是別人。」項北分毫不讓。
傅歡顏咬著唇,悶聲笑道:「小氣!」
「項北,你根本就不老。」傅歡顏還沒從憂傷中走出來。
項北把她抱在腿上,乾脆把她飯碗也拿過來,就讓她在自己懷裡一起吃,「歡顏,我們早晚都會老的。」
項北握著筷子,忽然挑眉看向傅歡顏,沉聲道:「我想在最好的年華,把你娶回家。」
「……」傅歡顏紅唇動了動,眼眶驀然發酸。其實她也很想,只是……她不能放下畫畫。
這頓飯在一片黯然的情緒里默默吃完,傅歡顏邊吃邊想,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要下廚煮飯了,兩個人去外面吃多好。
吃過飯,項北負責收拾廚房,傅歡顏坐在沙發里愣神。她不時瞥向背包里塞著的那張宣傳畫冊,心情猶豫不定。
晚上洗過澡,傅歡顏穿著睡衣縮在被子里,正在給沐良電話。她眼睛瞥著側面的浴室門,聲音壓得很低,「良良啊,你周一有時間嗎?」
「有事嗎?」沐良輕問。
傅歡顏猶豫了下,道:「你對畫展感興趣嗎?」
「唔。」沐良悶聲道:「看不太懂。」
鋼琴彈那麼好的女孩子竟然不懂畫畫,傅歡顏失望的掛斷電話。她還抱著手機發獃,身邊的位置已然陷下去。
「跟誰打電話?」男人熱熱的氣息飄過來。
傅歡顏眨了眨眼,「良良。」
項北身上有種淡淡的薄荷香,傅歡顏回手抱住他的腰,直接把雙腿塞向他,「捂熱。」
畫室里裝了暖氣,沒過多久傅歡顏就覺得全身都暖和起來。嘖嘖,這個天然火爐,還是比暖氣好用,她舒服的嘆了口氣,眼睛眯在一起。
「很快又要過年了。」傅歡顏感嘆,小臉忽然皺起,「不喜歡過年,過年家裡人好多,又吵又亂!」
這點項北感同身受,每年過年那些日子簡直比平時更忙。他牽過傅歡顏的手貼在心口,眼眸眯了眯,「要不然今年我們去旅遊?」
「旅遊?」傅歡顏撇撇嘴,「不行啊,我還有畫要交。」
低頭盯著懷裡的人,項北神色動了動,「其實你不需要賣畫,我覺得你的作品都是無價的,為什麼要給那些人品頭論足。」
傅歡顏笑了笑,用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看他,「其實我也不想賣,可我更想讓更多的人都看到我的畫,而不是只有我自己欣賞。」
「哪是你自己?」項北挑眉,「不是還有我嗎?」
傅歡顏抿著唇,抬手指向掛在側面的那幅畫問他,「那你說說看,那幅畫哪裡好?」
「呃……」
項北皺眉,最怕她問這個,「哪裡都好。」
「切!」
傅歡顏鄙視的撇嘴,心情有絲失落。項北雖然寵她,但他不懂畫畫。
「周一我們出海嗎?」項北擁緊懷裡的人,狀似無意的問道。只是他的話音剛落,懷裡人便全身僵硬。
「周一?」傅歡顏蹙眉,「天氣預報說,這周有大風,出海好冷啊。」
也許是因為心虛,傅歡顏不敢看項北的眼睛。
額前落下一片溫熱,項北薄唇吻在她的眼角,語氣溫柔寵溺,「是哦,你怕冷,我怎麼忘記了呢。」
「下周暖和些,我們下周去吧。」傅歡顏輕輕圈住項北的腰。
項北應了聲,覆在傅歡顏額前的手指,一點點兒收回。
周一早上,傅歡顏很早起床。她獨自在窗前坐了很久,直到陽光直直照射在她的眼睛上,她不適的別過臉,這才發覺她竟然傻坐了四十分鐘。
牆上的時鐘滴答走過,傅歡顏伸手攤開那本宣傳畫冊,糾結的目光反覆徘徊。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傅歡顏雙手托腮,好一陣選擇后,她默默站起身走向放置在牆角的那個木箱子。打開后,她從最底層翻出支畫筆,眼神閃動起來。
也許真是她想多了吧,那些事都過去這麼多年。那個男人總是如風般來去,並沒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過,她又何必放不下呢?!
上樓換好衣服,傅歡顏背著包出門,騎著腳踏車趕去市中心的展覽館。
這場畫展是她想要看的,無論宋鄧恩這個男人對其他事情態度如何,但他在畫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天分與才氣,永遠都是傅歡顏崇拜的對象!
親愛的們,冬至快樂!群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