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輩貧農
說著楊枝上前兩步，就去掰程英的手。一直到楊枝把閨女的手，從男人身上掰扯下來。
程英才緩過神來。
這是做什麼呢，自己怎麼就撒癔症不看時候呢，怎麼就把這后爸，給當成陳世美了呢。
好歹不說自己靈魂還算是個外人呢，瞎激動個啥呀。
再說了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還能佔到便宜不成。審時度勢都給忘記了。
程英絕對不承認，自己是被忘恩負義的男人給刺激到了。
往開了想，說不得這人是好意。
畢竟在程英看來，羊棚那真不是啥好地方。
其實多少有點愧疚，這人不是還沒把便宜媽給怎麼地呢嗎，你說瞎激動個啥呀。
看看眼前的形式，后爸在自己跟前站著，臉色看不出來什麼。
親媽在自中間，那個表情，那真是有點痛不欲生的感覺。這個場面讓自己給弄得有點糟糕。不好收場呀。
程英的眼神帶點抱歉。
在池勇看來，這孩子頭一次對他正眼相看。
而且這個后爸，真的不是一般人，從孩子的眼裡，能看出來，這孩子的愧疚。這算是關係轉好的象徵。
就想著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英子，往後就是一家人了，沒事」
程英想，果然是文化人，收買人心一套一套的。
自己也不能太上不得檯面，人家說的對呀，往後就是一家人了。不樂意也不能放在明面上。
低著頭裝不好意思，倒是顯出了小女孩的羞澀。
在程英看來，這是最保險的做法，我什麼都沒答應你。
程英這人從來就不厚道，厚道能從底層社會爬上去嗎。
在這家人眼裡，程英這番動作，這不是不好意思呀，這孩子從來就藏心事。這是又憋上了。
大伯母一聲長嘆。那意義太多了。聽著讓人回味悠長。
程英還沒把這聲長嘆給悟透呢，從屋裡竄出一個小腳老太太「挨千刀的，你個不要臉的，誰跟你一家子，我們老程家八輩貧農，可出不了你這麼一個小地主老，你個資本主義的小走狗。告訴你，讓你進我們家的門，那是我們家不嫌棄你，你家祖墳上冒青煙了。就你那成分，別說前兩年，就是現在老娘捅到隊上去，你也得掉層皮，我看你敢對我我家英子怎麼地」
程英身子一動不動，被老太太著出其不意的罵聲，給鎮住了。除了耳朵在聽，就看到后爸的手一直在哆嗦。這是受刺激了。
然後親媽就在後爸的身後支撐著，這是怕后爸暈倒了。
程英詭異的想，白蓮花怎麼還變成男的了。這個想法，在這個時候，真的挺不靠譜的。
然後程英就感覺自己的身後也貼近一個暖和的身子，聞著味道就知道是自家親奶奶。
老太太這是給他漲勢呢。
程英眼眶有點發酸，多少年沒人護著了，還是這種不問原委，無厘頭的守護。
這就是她程英的親奶奶呀。程英眼裡的三角眼，薄片子嘴。立刻就轉換成，最慈祥的狀態。
程英心裡想，往後孫女供著你。
老太太抬手摸著自家大孫女的頭髮「英子，咱家成分好著呢，咱們不跟階級分子一般見識」這是老太太說出來的最有學問的一句話了。
程英回頭看著老太太，在看著老太太手舉燒火棍子，小腳站得丁字步，還有臉上的倒三角眼，怎麼看都是一個反派的代表。
可就這，讓程英心裡那憋了這麼多年的委屈，瞬間就崩潰了。
老太太的話，碰觸到了程英心裡的一根弦。
一根從程英氣死的那一刻，到重生以後，就沒有解開的心結的弦。剎那間綳斷了。
上輩子要是有這麼一個不問緣由，寵著自己的人。讓自己隨時的靠一靠。
自己能過的那麼辛苦嗎，自己的性情能變得那麼記仇嗎。
上輩子，自己在別人的眼裡，就是一個市儈，現實，只知道賺錢過日子的女人。
不然自己也不會，被別的女人，甩票子。
這個程英命好呀，有這麼一個奶奶。不過現在是她的。
程英抱著老太太就嚎上了。那聲音把仨親倆好的都給驚動了。
小院子一時間那個熱鬧。籬笆牆外面站了一圈看熱鬧的。
楊枝臉上尷尬，池勇都不知道該往哪塊站著。
老太太除了抱著自家孫女，什麼都顧不上，沒爹的孩子，招人疼呀。
程英一心一意的哭，哭自己的委屈，哭自己死了還能活的折騰。
哭自己氣死之前，三十幾歲沒有著落的恐慌。
哭自己被人氣死了，都沒有一個心疼的。
哭這輩子不用在因為窮讓人看不起了。這是一個大家都窮的時候。
哭那那些失之交臂男人的沒眼光，還就是好不容易借屍還魂了，還弄個這麼不尷部尬的年代。
想做時代的弄潮兒都不成，這年代，你有錢，你犯法。
痛苦的矛盾呀。
有錢你都沒出找東西吃去，日子過得苦呀。
不過倒是有一樣好，再也沒人說自己的出身了，再也沒人嫌棄自己窮了。
程英對著空曠的院子，嘶吼出一聲「我祖上八輩貧農」
吼的那個暢快，道出了上輩子半生的辛苦，終於因為窮咱們也揚眉吐氣了一把。
老太太跟著點頭「英子，咱老程家成分好，往上數八輩，都是給人當長工的，連塊地都沒有」
老太太這是撿孫女愛聽的哄著孫女呢。
女人有時候是是很不講理，很善變的，程英就屬於這樣的。在有人疼的情況下，女人會更僑情。
程英聽了老太太這話，心酸呀，啥叫命呀，天生的窮命，祖上傳下來的窮命。
重生了，往前數八輩兒都是窮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這心酸的，苦呀。
那眼淚一對一對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窮點好，還是富點安慰。
想到這個程英就恨天，都是賊老天缺德。
讓她半輩子就這麼連點念想都沒有就往生了。三十多歲，都沒有留下個一兒半女，沒男人哪來的孩子呀，程英有點抓不住重點。
這輩子還是生來就受苦的。還祖祖輩輩受苦的。
這賊老天才在腦子裡面轉悠，程英的腦袋就疼上了，話也說不出來了，沒吭哧兩聲，就暈乎過去了。
最後的最後，程英就想著，這輩子活著，不為了別的。
就為了，給自己找個隨時都挺自己的人，隨時都能讓自己依靠的人。不問對錯都站在她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