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在如今在這陝南之地,恐怕就屬王重陽與林朝英手中這塊地盤繁華又安寧了。
作為許多人眼中的肥肉,自然時不時就有人想衝過來啃上一口。
而且兩國交界之地,本就容易「滋生」匪類,擱在一千多年後邊境之地還不是一樣極難管治。又因為戰亂未息,百姓流離失所,活不下去的人難免鋌而走險。
這也是有王重陽與林朝英聯手,帶著幾十兄弟不停清剿,馬賊土匪依然殺之不絕的主要原因。
可話說回來,以戰養戰便致使王重陽與林朝英,還有他們那些兄弟戰力飛速提高。
獨孤小哥本就是天縱奇材,又精於武學,這才在二十餘歲便有此功力。可王重陽這位五絕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這般年紀不止要練武不輟,還要分出偌大心思經營地盤、管理人手,而且他盡心儘力的結果,看看這個欣欣向榮的鎮子,還用多說嗎……
因此,相比只精於一門的獨孤小哥,王重陽更讓唐瑛欽佩。
不過這麼一算,五絕各個都是門派之主,以二十一世紀~天~朝的標準來評價,這五位可都是「全能總裁」,而獨孤小哥最多撈個技術帝的名頭。
想到小金那兒的新任務:摸遍五絕,也就是摸遍大中華區五大頂尖總裁……好像更帶感了啊!
卻說這回馬賊來襲,五大總裁之中的兩位,王重陽和歐陽鋒都要出戰:歐陽鋒最小但其戰鬥力不可小覷,把握時機的能力以及放暗箭的精準程度,已經全面超過了金國精銳騎兵的平均水平。
林朝英自然也要和情郎同進同退。
歐陽銳傷勢未愈,他媳婦自然要看著他。
獨孤小哥則躍躍欲試——他並不嗜殺,但卻是個妥妥的~好~戰分子。自打認識他,他便隔三差五地纏著黃裳求切磋求指點。
黃裳話少,更不愛管什麼閑事兒,但為了守護懷孕的七娘自然責無旁貸。
唐瑛細數著雷達里那五十幾個血紅色的圓點:那群馬賊分明也是有備而來,有前鋒、有主力,後面甚至還設了埋伏。
唐瑛鄭重叫來黃裳與獨孤小哥,在他倆面前畫了個大致的示意圖——唐瑛的感應神技已經得到了數次驗證,無一不準。
這兩個男人也不去追問這本事從何而來,默默記下敵人所在,獨孤小哥還笑嘻嘻地使了個眼色,然後揚長而去。
黃裳抱了抱七娘,「等我回來。」
唐瑛道:「你等著。」說著,從床邊她常躺的位置摸出一綠一黑兩個小布包,「我親手配的,止血散,解毒散,這一個月的功夫也只弄出這麼點兒,可不是之前捨不得給你。」
黃裳眉眼彎彎,把兩個小包裝進胸口處的內袋,「我知道。」
劍眉配鳳眼,笑起來總是有種獨特的魅力。
唐瑛這種對美色抗性超高的人物,都晃了下神,她抿了抿嘴,又拿出了個小盒子,「吊命丹。我貪了不少好葯才只調出這一粒。只要不是腦袋掉了,或者人只剩半截,又或者胸口穿了個大窟窿……不敢說送到我眼前也一定救得回來,但肯定能留下親口說遺囑的機會。」
黃裳忍不住道:「你可真是未雨綢繆。」
唐瑛道:「這地方如此井然有序,王中孚太樹大招風了。這回來犯的馬賊足有幾十人,一群土匪如何能得到這麼多的馬匹,還有武器?說後面沒人推波助瀾誰信?難得看見個讓人渾身舒坦的小夥子,能拉一把就拉一把。這世道,這種人太少了。」頓了頓又補了一記真誠的馬屁,「也只有你辦得到。」
黃裳面無表情道:「你也太善心了。」其實心裡也頗為動容,並且認同。他讀了大半輩子聖賢書,即使蹉跎了數年,身上的風骨可不是說散就散的。
順便一提,別看宋代積弱,但至少在北宋,以及南宋中前期,大多數士大夫讀書人的胸懷、氣節還有道德水平都是非常值得稱道的——至於「放~盪~不羈」這一條,另說……
七娘交代完畢,黃裳猶豫了一下,還是下定決心摟住七娘深深一吻,這才放手轉身離去。
這是他頭一回與七娘生出了志同道合之感,以前他也喜歡她,但這份喜歡卻是略顯單薄了一些,一二矛盾,甚至是言語不和,就又能擊碎他們夫妻的和諧默契,而今……他只覺得心頭一片暖意融融。
心中感動,以黃裳的性格可不會沒有表示,他這回出手就見了真章。
與眾人一起策馬出了鎮子,遭遇成群馬賊,他更是與獨孤劍配合,一起繞了過去,先掀掉後面的埋伏:這回他砍殺起敵人,一劍一個,還沒活口,全然不似以前那般不送到手邊他都懶得動彈一下。
卻說全須全尾,又有功夫在身的漢子和女漢子們在城外殺敵,而鎮中的青壯也組織了起來,跟著各自里長登上牆頭參與防禦。
從雷達里看到了大家有條不紊的部署、進攻,唐瑛在安心之餘,也不由感慨:此時,王重陽怕是已經得了本地百姓之心,惹得某些人「日思夜想」,欲除之而後快,一點兒也不稀奇。
其實像黃裳這樣,一看就不好說話又不好惹的狠茬兒,在亂世很佔便宜;可王重陽這等溫潤君子反倒經常吃虧,原因無他,君子欺之以方。如今為了活命而不要臉的混蛋比比皆是,官家趙構可就是當之無愧的「表率」。
思及此處,唐瑛只得嘆息:責任感越強且能力足夠的人,總是活得特別累。
話說一直開啟雷達,比較耗費精神力,可惜唐瑛別無選擇,而且那些紅點綠點還不停地移動,看久了眼睛都花了。
正好小五臨完了帖,捏著幾張宣紙跑到她跟前「顯擺」,「娘,寫完啦。」
唐瑛接過來一瞧,以六歲孩子的水平而言已是十分工整,於是誇獎道,「五郎寫得很好。」
五郎美滋滋地又拿了本書回來,仰著小臉央求著唐瑛給他講書上的故事。
小傢伙這點心機……唐瑛失笑道:「哄娘親好玩兒嗎?」
五郎一下子便泄了氣,「娘……」
唐瑛摟著這個貼心的小棉襖,笑道,「娘也沒怎麼擔心,你三叔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也差不多了。」說著,揉了揉小傢伙的臉蛋,而小五更是貼在她的身上,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肚皮。
唐瑛笑容更深,「娘要給你生弟弟了。」
小五一下子來了精神,「嗯!弟弟好!」
唐瑛笑問,「妹妹呢?」
小五囁嚅了一下,還是老實道,「妹妹就更好了。」
異性相吸,小傢伙天生就懂啊!卻說母子正其樂融融,歐陽銳兩口氣前來拜訪。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歐陽銳這輩子大傷小傷也經歷了無數,當然也被大夫治了無數回,但論解毒,還有治療外傷,當屬唐瑛為最,更關鍵的是這位神醫不過二十多歲。
他們夫妻倆幾次來往,都與唐瑛處得不錯,兼之還欠著救命之恩,便想著盡自己所能報答一二。
唐瑛他們一家三口也在此住了一個多月,其間唐瑛說不上來者不拒,但是遇到疑難雜症她都會出手……歐陽夫婦怎麼看都覺得這位年輕的女神醫存了開醫館,懸壺天下的意思。
話說歐陽家……非常富有,他家原先擁有一個私礦,這也是歐陽銳一直讓任得敬惦記的根本原因。
不過歐陽家這種真真正正的土豪,卻不會為富不仁,看歐陽銳就知道,這位仁兄豪爽而仁厚,當然也不會受人欺負而悶聲不吭。
任得敬派人過來幾次威逼利誘,終於惹怒了這位厚道人,他砸了重金讓任得敬的手下損失了不少,又因為早年仗義疏財,結交了不少靠得住的朋友,這才能在多番追殺下逃得性命。
至於鳳翔府的那間客棧,乃是歐陽銳媳婦方月明的嫁妝——當時歐陽銳跟任得敬結仇時,他就把媳婦和弟弟早早送出了西夏。
總之,歐陽銳夫婦雖然離開得十分匆忙,但隨身財產數量仍然相當驚人。
他們此來,就是趁著唐瑛無事的時候,探探恩公的口風,然後看看能不能出錢圓了恩公的心愿,建個像樣的醫館……說句私心話,他們也能受益啊!
恩公治病的手法暫時還無人有機會消受,當然這八成是因為恩公診病時,身後始終站著個虎視眈眈、渾身寒意的一尊大神……但恩公的葯種種神妙全不用言語,誰用誰就忘不掉!
於是歐陽銳夫妻一唱一和,最後還是由方月明鄭重許諾道:「七娘想要什麼,只要我們給得起,絕無二話。」
不過這夫妻倆還真提醒了唐瑛,生孩子加坐月子養身體,她好歹要在這裡待上兩年左右……基本上,這裡聚集了獨孤求敗、王重陽、林朝英還有歐陽鋒,這四位都欠她的人情,更有便宜丈夫陪在身邊,安全無需擔憂;托小金的福,她掌握的一手神奇醫術,也沒人敢輕易覬覦。
而且這方圓百里,還真沒什麼像樣的醫館。她又完全不會擔心,能教出青勝於藍,活活逼得師父沒飯吃的學生,不如她乾脆開個醫館,再帶些徒弟。哪怕生了孩子離開此地,也算是對得起王重陽他們的庇護,以及歐陽家的投資了。
畢竟孟老師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如今有能力又有時間,當然要做些順應本心的事情。
主意已定,唐瑛又掃了眼雷達,埋伏在後的十幾個馬賊已經從地圖上消失了,但是己方亦有所減員。可惜以她如今的智力水平,還不能做到戰場精細掃描,像是點開每一個紅點或是綠點,查看當前狀態和詳細資料的什麼的……
小金直接打擊了她的夢想,「當前狀態還有希望,至於後者……主人,這不是遊戲。」
遺憾之餘,她便摟著小五跟歐陽銳夫妻閑聊,一直聊到鎮里鐘聲陣陣,還有窗外陣陣透著欣喜的「贏啦」……
不過唐瑛在聽了小金的提示,可就沒那麼樂觀了:得勝的眾人的確已然歸來,只死了一個兄弟,但重傷頗多——要知道距離越近,小金的掃描結果自然越准,其中還有位重量級人物……壓根就是讓兄弟們抬著,直接奔向了自己。
果不其然,這位橫著回來的正是王重陽。作為敵兵幾乎全力招呼的對象,沒有黃裳與獨孤小哥傾力相救,這回就該準備棺材了!
話說,唐瑛是讓林朝英親自請到客棧一樓的一間整潔客房——這還是唐瑛的要求,沒有電梯的時代,抬著重傷病人上樓,很容易造成二次傷害。
進了客房,守門的黃裳與獨孤小哥身上都掛了彩,不過都沒什麼大礙,完全不管也能自愈,更何況他們已經敷了唐瑛的止血散。
至於王重陽平躺在床上,人還清醒,甚至見她進門后,還勉強扯了個笑容,有氣無力道,「又要麻煩您了。」
而林朝英的臉色比她的情郎還白,更是緊緊抓著唐瑛的手腕,就像是身處洪流緊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
唐瑛看著林朝英翕動的雙唇,無奈道:「你這樣揪著我,我可沒法切脈了。」
林朝英聞言,連忙鬆手。
唐瑛先問道:「吃了吊命丹沒有?」
黃裳目光落到王重陽那前胸處的血窟窿,「不喂,他撐不到回來。」
林朝英大驚失色,「什麼吊命丹?!」她的臉色本來就跟在停屍房裡待了一晚上似的,這會兒就像是從地底下剛挖出來的模樣了。
黃裳搖了搖頭,而獨孤小哥眼色極好,兩個男子默契十足,林朝英壓根沒反應過來,就讓他倆聯手拎到了外間。
而正站在門邊,琢磨著能不能偷個師的歐陽鋒見狀,乾淨利索的一手刀糊過去,林朝英就軟倒在了榻上。說話有點漏風的歐陽鋒這才輕聲道:「得罪了。」
房裡還有幾位王重陽和林朝英的至交親友,見此情景愣是沒人說話——為了王郎,林朝英方寸大亂,說話顛三倒四還……有點耽誤神醫診治啊!
雖說大家不是不能理解林朝英為何如此:王重陽全身上下包括臉蛋,受傷無數,而林朝英在他的保護下,身上只有幾道輕淺的傷口和少量淤青拉傷……
唐瑛此時坐在王重陽身邊,裝模作樣地又摸了人家一遍,小金全面掃描后也得出了結果:王重陽身上數心口上方那個血窟窿最為嚴重。
那地方有肋骨阻攔,因此傷口只是看著駭人,但並不算深,真正棘手的問題乃是中毒,唐瑛誠實道:「是毒箭。你有善使毒的仇家嗎?」
王重陽也有些無奈,「我的仇家數不過來。」
身上的傷口已經讓隨行的兄弟敷了止血散,此時大多已經止了血,他便又道,「只有胸口這裡麻木一片,剛中箭時連吸氣都要費力。吃了您的藥丸,便順暢多了。」
唐瑛點了點頭,打開自己隨身的小藥箱,翻了幾顆金色的藥丸,讓王重陽用水服下。她又吩咐道:「你們看好他,我去配藥。」說完,就和黃裳一起回了二樓客房。
這回解毒得用注射器了……有小金監製,製成的玻璃注射器很有未來感:流線型的外觀,頂端有個可伸縮的半寸長金屬針……反正王重陽他們是決計猜不到這玩意兒是幹什麼的。
而促進傷口癒合,免於縫合的藥膏……再次創了唐瑛手製藥品的難聞新記錄。
在旁邊打下手的黃裳饒是已經經過嚴峻的~革~命考驗,都要不時閉氣,心裡想著完了,就快完了;獨孤小哥更是直接被熏哭了……
唐瑛帶著口罩,還安慰獨孤小哥道:「反正不是給你用。」
至於唐瑛打開瓶子,在王重陽胸前敷藥那一刻,未來的中神通也險些背過去氣去。可拋開那震懾人心的氣味,幾乎是葯到痛除,而他又讓神醫拿什麼小東西扎了一下,沒過多久他便覺得呼吸順暢了不少。
唐瑛這時合上了藥箱的蓋子,沖著王重陽伸出兩根手指,「你好好歇著。明天咱們再來聊聊你的皮肉傷,治到沒疤一個價,只管封口不管賣相,又是一個價。」
這副輕描淡寫的模樣瞬間就平復了在場眾人的心情,幾個王重陽的好兄弟甚至笑了出來,而王重陽本人也笑道:「隨您心意。」
「一言為定。」唐瑛捏了捏眉心,又輕喚了一聲,「三郎。」而後便合眼往後一仰,正好落進了黃裳溫暖的懷抱。
而唐瑛……就這麼沒了聲息。
眾人大驚。
黃裳更是青著臉,把媳婦反覆查看了好幾遍,自己尚且不太相信,又請了方月明驗看了好幾回,甚至獨孤小哥都上陣診脈,最後三人達成一致……
黃裳這才皺眉道:「居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