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放人

第二十三章放人

天空落著春季里常見的濛濛細雨。大秦宮廷籠罩在一片細密的煙雨中。

王竹像是被透雨打濕的莊稼一樣無精打采,顫顫巍巍的看著眼前的三個胡人。與他的萎靡不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望夷宮內龍精虎猛神采奕奕的兩列頭戴赤纓的虎賁。秦朝的律例是不允許侍衛攜寸鐵上殿的,今天皇帝卻破了例。五百名虎賁戰刀出鞘。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銅鼎,鼎下高堆著柴薪,狂燒著烈火,滾油燒的咕咕作響。蒼白的刀光和濃烈的煙霧在大廳內形成一個龐大的氣團,令人窒息。

三個胡人帶著枷鎖鐵鏈站在堂心,惡狠狠地盯著王竹。三人都披頭散的看不清相貌。只是從輪廓看出來男的很健碩,女的有幾分窈窕。

王竹無力的掃視一眼,虛弱的問道:「你們三個匈奴人到大秦來幹什麼勾當?」站在左側的男子咆哮道:「中原的狗皇帝,趕快放了我們,不然單于的大軍到了,把你碎屍萬段。」王竹咳嗽了兩聲,枯黃的臉上露出倦怠的神色,怒道:「放肆,這是什麼地方輪得到你大呼小叫,來人,給朕扔進油鍋。」桓燕一揮手,上去四個虎賁,抓住胳膊腿,一下子將那人舉過頭頂,抬到油鍋前。匈奴人狂喊道:「狗皇帝,單于會給我報仇的——」王竹劇烈的咳嗽著擺了擺手。「轟!」滾油濺了一地。「嗷,嗷——」兩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大廳內白煙升騰,人肉烤熟的香氣瀰漫開去。鼎內傳來一陣「刺刺拉拉」的爆響。

「阿瓦!」匈奴女子聲嘶力竭的呼喊。

王竹大笑道:「怎麼樣,這就是對朕無禮的下場,你們兩個誰先招供,朕就饒他不死。」另一個男子龍達勒喊道:「我們是販馬的商人,大秦的皇帝為什麼要處死我們?」王竹冷哼了一聲,沖著桓燕使了個眼色。桓燕厲聲道:「殺!」

龍達勒臉色巨變,雙腿打哆嗦,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秦皇帝饒命,大秦皇帝饒命,我招,我招,我們是單于派來的,我們來打探情報,倭奴國人獻給陛下的長生不老葯是假的,是毒藥,皇帝饒命,皇帝饒命啊。」

「咳咳,你什麼,胡,這不可能,長生不老葯怎麼可能是假的!」王竹瞪大了眼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派胡言,朕吃了長生不老葯別提有多精神——怎麼——這——啊!」他忽然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指著龍達勒急促的喘息,不出話來。桓燕大驚失色,喊道:「陛下,陛下——」王竹指著龍達勒,喉頭出咕咕的幾聲響,泰山崩塌一般倒下去,「噗」噴出一口鮮血,趴在了案几上。

桓燕跑上去抱著皇帝,探了探鼻息,嚇得都變調了:「陛下,陛——下——陛下,駕崩了。快,快傳御醫,快傳御醫——」

大廳內頓時一陣大亂,王竹身後的侍女紛紛跑出去找御醫。桓燕大喊道:「快,把人犯壓下去,壓他們去驪山陵墓做苦工,等陛下醒了在做落。」

一隊虎賁過來架起兩人向門外跑去,室內嘈雜一片亂七八糟。

王竹從案幾后抬起頭來,吐了口唾沫,伸了伸胳膊,問桓燕:「朕演的怎麼樣?」桓燕無限崇拜的:「太像了,和死人一摸一樣。」王竹翻了個白眼:「下一步就看秦矮和秦射兄弟的了。」桓燕道:「他們的戲好唱,不就是劫囚車嗎?」

一隊虎賁壓著兩個匈奴人的囚車往驪山陵墓的方向走,差不多有五十幾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

驪山陵墓和望夷宮相隔有百十來里,中間要經過一片郊野。郊野中有一片丘陵,大路從丘陵中間穿過。丘陵的南邊,陡坡下邊是一條從清澈的小河,兩岸長滿了及膝的茅草。河水不深,看得見河底五顏六色的鵝卵石和飄飄揚揚的幾尺長的水草。河上有一座石橋,是通往驪山的必經之路。

人馬穿過丘陵,一半渡過石橋。茅草中忽然射出一片急促呼嘯的箭矢,三十幾名虎賁來不及躲閃墜落馬背死於非命。其餘的二十幾名虎賁被驚的人仰馬翻。草叢中突然冒出上百個黑乎乎的頭顱,手中持著大刀吶喊著殺將出來,一邊拚命地沖著橋上放箭。虎賁們又有五六人當場落馬,其餘的虎賁一看形勢不妙,不敢戀戰,竟然捨棄人犯駁馬逃走。那些腦袋上蒙著黑巾的『強盜』衝到囚車前,高聲喊道:「我們是楚國人,是替西楚霸王來報仇的,凡是秦國人的敵人都是我們的朋友,你們快出來吧。」著,為的幾個揮動大刀一頓猛砍,把囚車劈的粉碎,順帶著將匈奴人腳上的鐐銬和木枷也斬斷了,將兩人救了出來。

實在話,秦氏兄弟的演技實在是可圈可點,太假了一點。偏偏匈奴人一根腸子通到底,沒心眼,對中原人的把戲缺乏鑒別力,就這麼稀里糊塗的上當了。忽米和龍達勒本來以為必死無疑了,沒想到中途殺出救星,高興地臉部抽筋話也不出來。竟然撲通撲通的就給面前的蒙面大俠跪下了:「多謝,多謝諸位救命之恩,多謝。」著著,還熱淚盈眶呢。

秦矮把胸脯子拍的山響,揮舞著大刀,瓮聲瓮氣的:「不用謝了,我們都是楚國人,和秦人有不同戴天之仇,凡是秦人的敵人都是我們的親人,快走吧,再不走秦國人就該追來了。」忽米感激的差點以身相許,熱淚盈眶的:「諸位英雄,我們匈奴人是最懂得知恩圖報的,今天你救了我們來日如果有用得著我們匈奴人的時候,只管叫人傳一句話來草原,我一定全力以赴。」

秦射連連揮手:「啰啰嗦嗦的廢什麼話,趕快走吧,我們還要和秦國人拚命,大哥,咱們今天就殺入宮去,宰了狗皇帝吧。」秦矮苦笑道:「大政宮內有十幾萬禁衛軍,我們這裡只有三百人,只怕是寡不敵眾啊,還是以智取勝,從長計議吧。」秦射怒道:「不行,大哥貪生怕死我可不怕。我們雖然只有三百人但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就算秦國人再多也不是咱的對手。你不去,我去。弟兄們,走。」唿哨了一聲,帶著一票兄弟,向望夷宮的方向,放羊般涌去。秦矮激動萬分,在身後顫聲喊道:「兄弟,兄弟,等等我,我也去——」跟著就追了下來,把兩個匈奴人扔在了小橋上。

忽米看的熱血沸騰,忍不住讚歎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中原人中也有如此悍不畏死的勇士,哼,比起某些人——哼——」她瞥了瞥身旁哆哆嗦嗦的龍達勒。龍達勒根本沒聽見,他一門心思的想著逃跑呢,突然指了指前面的官道:「這條路我認得,從這裡一直向西就能回到匈奴去,公主,快跑吧。」忽米本來還想諷刺他幾句,可是一想到阿瓦死的慘狀,就忍不住雙腿軟:「好,跑。」兩人跑的沒影了,地上的幾十具死屍突然鷂子翻身跳起來,活蹦亂跳歡聲笑語的回咸陽去了。

秦矮和秦射大汗淋漓的回到了皇宮興高采烈的給死而復生的皇帝報告:「陛下,那兩個白痴已經被咱們放了。」王竹道:「有沒有露出破綻?」秦矮自我感覺良好的:「陛下您就放心吧,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冒充項羽的餘孽,演的唱作俱佳,半點破綻也沒有露出來。」王竹拍著兩人的肩膀:「好,你們可以那奧斯卡大獎了。」秦矮和秦射迷糊道:「什麼,卡,大將?」王竹笑道:「朕封你們為奧斯卡大將?」兩兄弟心裡納悶,這奧斯卡大將是個什麼官職?

王熬旋風般從外面衝進來,拱手:「陛下,是不是派人去追一下,這樣顯得更逼真。」王竹道:「不用,不用,皇帝死了,誰還有閒情逸緻去追小毛賊,匈奴人會理解的。」王熬心想,這樣的雕蟲小技能騙得過匈奴人嗎?王竹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丞相儘管放心,冒頓肯定上當,你即刻去召集兵馬,準備出兵迎敵。」

王熬道:「去那裡迎敵?」王竹道:「別急,李德陽的消息就要到了。」

李德陽的消息沒到,隨何卻帶著壞消息回來了。隨何徹夜兼程趕回咸陽,一見王竹的面就跪在地上號喪,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自己沒有完成使命,有負聖恩,灌嬰已經決意叛變了。出乎他的意料,王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隨何以為陛下一定是氣瘋了。王竹反過來安慰了他一頓,讓他回家等著!隨何腦袋裡都是問號,回家等什麼,等死?產生了這個念頭的隨何回到家以後,天天睡不著吃不香,差點得了神經衰弱。

王竹命令王熬、公子嬰、蕭何、秦矮、秦射等人統領咸陽禁軍,同時向外布秦皇駕崩的消息。並且大張旗鼓的為自己喪。一時之間,全國震恐。

大約半個月之後,王熬報告四十萬大軍已經集合完畢,糧草軍需都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開拔,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去那裡抗敵。王竹的回答是:「再等等。」王熬有些擔心的:「萬一匈奴人和灌嬰一起提前造反怎麼辦?」王竹像是自言自語的:「千萬不要!」王熬愕然,感情皇帝是在撞大運。

又過了兩天,王熬終於接到了李德陽的密報。密報送到王竹手上之後,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終於到了,太好了。」王熬道:「陛下,密報上,灌嬰已經派了使者聯絡了匈奴人。匈奴人要趁著我國皇帝身亡,同時攻打代郡和上郡,我們該怎麼應付。」

王竹哈哈大笑:「丞相大人即刻帶人秘密前往上郡迎敵,朕——」王熬道:「那代郡如何防守?」王竹道:「代郡還有王賁老將軍。」王熬道:「萬萬不可,大將軍要是離開滎陽,灌嬰一定會乘虛而入。」王竹笑道:「灌嬰?他的死期到了,朕已經為他準備了一條妙計。」王熬疑惑的問道:「是什麼計策?」王竹道:「假途滅虢。朕打算讓王賁假意攻打遼東,向灌嬰借道,灌嬰一定欣喜若狂,王賁的大軍到了臨淄城下,就哐他出來勞軍,趁機在城外擒拿。」王熬皺眉道:「這——計策倒是可行,可是,灌嬰是世之驍將,武功高強,萬一失敗了如之奈何。」王竹道:「灌嬰一心以為朕已經死了,如果朕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措手不及,到時候,讓周勃和滄海君左右夾擊,必然生擒。」

王竹帶著夏侯嬰、曹參、滄海君一萬人馬,打著押運糧草的旗號,毫不張揚。五天之後,來到滎陽秦軍大營。大營內士兵盡皆披麻戴孝,人人無精打采,王竹知道這是因為他詐死,引的士氣低落。

王竹裝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樣跟著夏侯嬰曹參去見王賁。王賁一身孝服正在看書,見到夏侯嬰和曹參來了急忙起身讓座,一面長吁短嘆:「陛下雄才偉略,平定叛亂,怎麼就英年早逝了呢。不知道,誰將繼任為君?」

王竹見王賁很悲痛,也不忍在騙他了,就在夏侯嬰身後笑道:「沒有人繼任,還是朕來做這個皇帝。」王賁一愣,看到王竹從夏侯嬰高大的身影後轉出來。

「陛——陛下——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兒?」急忙出來拜見叩頭。

王竹和夏侯嬰曹參都哈哈大笑:「老將軍,朕這條計策是用來騙匈奴人的,連累老將軍也跟著難過,罪過,罪過。」王賁喜極而泣:「陛下,您真的安然無恙。」王竹把王賁扶起來,笑著給他講了一遍詐死的經過,最後:「匈奴人太可怕也太強大了,朕這是沒有法子啊。」王賁老淚縱橫:「真是天佑我大秦!」夏侯嬰道:「陛下這次來,是有要事和大將軍商議的。」王賁道:「陛下是不是要親征匈奴,老臣願意當先鋒。」王竹感動的:「匈奴人當然要打,不過,攘外必先安內,朕要先解決國內的叛亂。」王賁如在夢中:「英布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王竹道:「不是英布,是齊王灌嬰——」王賁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夏侯嬰接過話頭:「難怪大將軍不相信,開始連我也不信,可是,齊王是真的反了,戰事兒一觸即。」王賁義憤填膺,怒道:「灌嬰竟然如此不仁不義!」夏侯嬰道:「灌嬰和匈奴人商議好了,要平分天下。」王賁氣的跳腳:「陛下,讓老臣去剿滅此賊。」

王竹道:「老將軍不必生氣,朕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灌嬰活不了幾天了。」隨即將假途滅虢的計策了一遍。

「老臣只是擔心灌嬰的武功。」王賁和王熬的話不謀而合。夏侯嬰道:「其實,臣有個完全的辦法。」王竹瞪了他一眼:「有辦法怎麼不早。」夏侯嬰道:「臣也是剛想到。臣家裡有一個工匠,非常的手巧,他製造了一個酒壺,叫做「鴛鴦鴆壺」,這種酒壺的蓋子可以旋轉,裡面中空,可以藏毒藥,向左一旋,毒藥就能傾瀉入酒中。臣想,灌嬰出城勞軍,大將軍應該敬他一杯酒。灌嬰沒有防備,一定會中毒身亡。」

王竹摸著下巴笑罵道:「混賬東西,這麼好的辦法,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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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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