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傷口癒合
麥冬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鏡剛開始是一片荒蕪的不毛之地,沒有植被,沒有動物,只有漫天翻滾著赤色海浪的海洋和坑坑窪窪的小塊陸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洋漸漸減退,露出大塊的陸地,頻繁的火山、地震和颶風將陸地塑造成各種形態:綿延起伏數千里的巨大山脈、平坦而廣闊無垠的平原,高低起伏的丘陵……
生物也漸漸增多,從最簡單的單細胞海洋生物到各種奇形怪狀的魚蝦貝藻:腔腸動物、棘皮動物,陸地上從肉眼難尋的微生物到參天巨木和飛禽走獸:裸子植物、被子植物,兩棲動物……
像一塊兒剛剛成型的橡皮泥塑,眉眼模糊卻已初具形態。
又過了不知多久,亘古的山脈中響起悠遠低沉的聲音,悅耳如黃鐘大呂,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慢與尊貴,還有巨大羽翼振翅時風的呼嘯聲,一齊在山巒間久久回蕩。
恍惚間感覺到像是在飛翔。
俯瞰群山如點,昂首蒼穹在側,視野中一片浩浩蕩蕩無遮無礙。憑風借力,振翅翔空,萬里山河倏忽過眼,滄海桑田轉瞬即空。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複雜的感動與自豪,滿滿的像夏天的河水,不圍上堤壩便會滿溢。
在不知晝夜的甬道中醒來時,麥冬發現自己早已滿臉淚水。
那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久久縈繞,說不清道不明,卻良久揮之不去。
麥冬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這世界的各種詭異影響,連做夢都做的像好萊塢科幻大片一樣。
沒有糾結多久,清醒過後,身體的感知也開始復甦,最不容忽視的是似乎已經達到極限的口渴。
麥冬不受控制地想起山洞前那條窄窄的小溪,溪水清澈甘甜,經過乾燥的嘴唇,滑過喉嚨,所過之處如乾涸龜裂的大地遭逢一場豪雨,全身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酣暢淋漓。
可惜都是幻想,而且越想越渴。
她舔了舔嘴角邊的淚水,入口的鹹味讓她想起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后就再也沒有攝入過鹽分了,她不是科學家,卻也知道人體長期缺鹽肯定是不行的,小學課本上就有白毛女的例子了,如果以後還找不到鹽,不知道她會不會步白毛女的後塵。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為時過早,一切都得先從這兒出去再說。
她振作起精神,拍拍緊繃的臉頰,手撐著地,腿一彎就要起來,感覺到腿間有異物磨蹭,向下一看——
那顆被她當做製冷劑的蛋正正卡在她的兩腿間。
——活了十八年沒談過戀愛連男生手都沒牽過的麥冬臉紅了。沒吃過豬肉好歹看過豬跑,那麼羞恥的位置實在太容易讓人想歪了。
意識到自己臉紅之後麥冬又囧了:一顆蛋而已,位置再羞恥又怎麼樣!
好容易莫名地羞澀褪下,麥冬囧囧地抱起那顆不知怎麼滾到腿間的蛋,卻在淡淡的火光中驚訝地發現,蛋殼顏色好像變了?
她揉了揉眼睛,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昨天還是青白色的蛋變成緋紅色的了。
而且不知為何,在接觸到蛋殼的一瞬間,心中陡然升起一種親昵之感,好像她與手中的蛋有著什麼親密聯繫一樣。
這奇怪的現象讓麥冬不得不考慮「蛋蛋破殼即將孵出什麼不明生物」的可能性。能在熔岩旁邊下蛋的生物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弱者,那麼手中這顆蛋孵出來的東西很可能是她無法戰勝的,如果是肉食動物的話,長大后一口把她吞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麥冬身子一哆嗦,手心一滑,蛋直線下墜,麥冬急忙彎腰,卻趕不上蛋下落的速度,便眼睜睜地看著它砸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砰!
——嚶~
清脆的蛋殼與岩石碰撞聲中隱約夾雜了一道弱弱的呼痛聲,麥冬卻全沒注意到,她抱起蛋,快速檢查了一下,意外地發現蛋殼光滑無一絲裂紋,不禁脫口而出:「居然沒破……」語氣有著驚訝,但更多的卻是遺憾——眼睜睜看著一桌美食卻不能吃似的遺憾。
——生蛋液……應該也能解渴的吧?
麥冬覺得自己口腔內的唾液在加快分泌,望著蛋的眼光也不知不覺火熱起來,不自覺地就將心裡話講了出來,「這麼大的蛋能吃好久呢……」
旋即卻又痛苦地扭頭:「不行!現在還不能吃!」沒了這個小冰櫃她會被活活熱死的!
被人用著打量食物的熱切眼光注視的某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又在甬道中待了大半天,大姨媽終於基本全部撤離,麥冬將身上清理乾淨,糾結半天還是沒有把徹底染髒的內褲給扔了:扔了她就沒得穿了。好在甬道里溫度高,沾染上的血漬很快被高溫烤乾,味道倒不算太重。
起身準備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上的所有傷痕幾乎都已經結痂,而且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了。
小腿上毒蟲咬的那個傷口倒是前兩天就差不多好了,現在已經落了痂,除了新長出來的肉有些粉嫩之外,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
但她身上最多的傷口卻是走山路時被樹枝荊棘刮到的小口子,一道道細長紅腫,蜈蚣一樣交錯著爬滿了小腿和兩臂。其次便是掌心因為鑽木取火弄出來的傷。這兩天忙著逃命,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之中,麥冬並沒有對這些傷口關注太多,因此對於什麼時候結了痂並不是很清楚,但這個恢復速度——還是有些不正常。不過說起來,小腿上那個傷口的恢復速度也很快。
她有些疑惑,難道是這兒的水土特別好?還是她吃的某種東西有加速傷口癒合的作用?
她將到這個世界吃過的東西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茄子隨著她穿越而來,肯定是沒問題的。那三種魚中,黑白魚和胖頭魚和她在現代吃的魚差不多,只有銀魚味道好的出人意料,但要說是銀魚加快了傷口癒合,未免有點扯,海鮮是發物,並不適合病人吃,銀魚雖然不算「海」鮮,但想來河鮮海鮮也差不了多少,原理應該是一樣的,沒讓傷口惡化就不錯了,加快傷口癒合應該不是銀魚的功勞。
剩下的只有山泉水和仙人掌。
麥冬有個表姐是美容狂人,經常自己搗鼓些自製美容秘方之類的東西,尤其熱衷於自製面膜,而她最常做的就是庫拉索蘆薈面膜和仙人掌面膜,據說能補水美白加祛痘,效果比什麼大牌子護膚品都好,還經常慫恿麥冬一起敷,麥冬抗拒不過,也跟著試過幾次,其實也沒太大感覺,能補水倒是真的,但她皮膚本來就白,也沒有惱人的痘痘,所以對后兩項效果一直保持懷疑的態度。
但既然表姐這麼說,總不能是空穴來風,再說很多植物汁液的確有癒合傷口的作用,像麥奶奶就教過她用土豆切片止血的土法。
再說這裡沒有任何污染,那種仙人掌也不跟地球上的完全一樣,說不定這兒的仙人掌就是癒合傷口的效果特別好,而且內服也有效?
麥冬自覺找出了傷口快速癒合原因,安心之餘不禁下定決心出去后要多搜集些仙人掌,既能飲用又能治傷,對她來說絕對是個好東西。
回到洞口重見天日時正是傍晚,晚霞的餘暉給群山披上了一層霞衣,四下里清幽靜謐,只聞鳥雀啾啾。
麥冬眨了眨眼慢慢適應忽如其來的天光,等眼睛適應了有些刺目的光線后,儘管在山洞裡已經再三確認過,卻仍是左右打量了下,沒發現一點狼群的蹤跡后,便迫不及待地向夕陽下波光粼粼的小溪跑去。
她整張臉都埋進了水裡,鯨吞牛飲,直到填滿了一肚子水,一晃蕩都能聽到水聲才停下。然後便跳進小溪,將身上衣物脫個精光,痛痛快快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澡。
小溪最深處不過半米,即便麥冬竭力蹲下*身體也無法將脖頸以下都藏入水中。落日溫暖柔軟地光線照在少女年輕而白皙的身軀上,使其更蒙上一層如珠如玉的光澤,清澈的溪水碎玉般落到細膩而充滿彈性的肌膚,瞬間化作無數星辰飛濺開來,由光線折射出絢麗的色彩,最終重新跌入溪流中,留下一聲脆響。
被少女放在溪水旁的籃子里,與魚乾們擠在一起的某顆蛋悄悄扭了扭,不知是不是霞光的映射,蛋殼上的緋紅似乎更深了一些。
洗過澡后順便將衣服洗了,傍晚山谷中不時有涼風陣陣,晾乾應該不需要多少時間。
只是這段等待晾乾的時間麥冬是沒有衣服穿的。將衣服攤開晾在一叢葉小而稀通風良好的的灌木上后,麥冬雙手抱胸,即便知道周圍荒無一人也忍不住臉頰發燙。
環顧四周,她決定得暫時找個什麼東西遮擋一下。
附近有幾棵生有之前採過的那種寬大葉片的矮樹,麥冬幾乎採光了一棵樹上所有的成熟葉片,又薅了一把早就看好的一種蔓生野草,回到山洞口開始試圖製作出一件「衣服」。
那種蔓生野草又細又長,全草如竹般有節,剛好可以當做線來使用,但是草莖畢竟含有水分,韌性不夠,一不小心就容易在節點處折斷,麥冬試圖用野草將兩片闊葉的葉柄系在一起,試了好幾次卻總是失敗,無奈只好放棄只用一根野草的打算。
她分別挑出兩根、三根、六根、九根野草,兩根的只簡單地合在一起,三根的則如編麻花辮般編成繩,六根/九根則分成三股,每股兩根/三根,也依樣編成繩。都編好后再逐一嘗試。
六根、九根野草編成的繩子不易斷,但卻過粗,草間縫隙也過大,葉柄繫上后容易脫落。麥冬便編了許多根,在編織的時候將葉柄也一起編了進去,葉子一片片排列整齊,一片覆在另一片上,如此用了十幾片葉子,麥冬比了比肋下,長度剛好。
為保險起見,她用了不止一條草繩,而是將葉柄突出的部分全部編進去,葉柄長短約五公分,上面便密密地穿過四條草繩,繩尾處打結並留下約一指長的尾巴。
麥冬將「葉子衣」圍在肋下后兩斷在左胸處,然後將兩端八股草繩對應著兩兩相系,走動著試了幾下,發現還是很牢固的,應該沒有忽然斷掉之虞。
下*身也是如法炮製,摸到竅門后,手法便很快熟練起來,不到半個小時,麥冬下*身便也圍上了一條葉子裙。
草繩粗糲,走動間摩挲地肌膚髮疼,加上麥冬怕其脫落特意勒地很緊,不一會兒肋下和腰間的白嫩皮膚上就現出一條條紅痕來。
但她卻渾不在意,那紅痕只是看起來可怖,其實並不太痛,跟赤身*比起來她寧願忍受這點兒疼痛。
簡陋的葉子衣做好后,麥冬在附近搜集起乾燥的樹枝來。
跟來處的森林相比,山谷中草木並不算繁盛,尤其缺少高大的喬木,四處多是小灌木和雜草,現在又正值草木生髮的季節,枯枝落葉並不太多,但這裡沒有人煙,枯枝一年一年堆積,總量倒也不少。麥冬不敢走遠,只在山洞周圍尋找,來回跑了三四趟,手裡抱不下了就回到山洞口將乾柴放在地上,不一會兒就堆起了一個高高的柴垛。
她從柴垛中挑出一根手臂粗細,足有兩米來長的筆直枝幹,又挑了幾根同樣筆直卻短許多的細枝,用剛才用剩下的草繩綁在較長的樹榦上,做成一支長長的火把。
此時太陽已經看不到了,西邊只剩一片彤雲還在燃燒,麥冬盤算了下時間,便左手拖著火把,右手撈出籃子里的蛋,腰一彎,再度鑽進了黑乎乎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