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談 心
「天哪,為什麼要如此對我?」
景心顧盼四周,殘月高掛,混沌天地中不是漆黑一片,還能辨得出方向,景心好生的抱怨,去水潭的路明明在左邊,她出山洞的位置卻在右邊。
真有南轅北轍的感覺。
儘管如此,這些都是小問題,景心慶喜的是她出了山洞,躲過了青年人,便多走幾步,繞過青年人,跟著悠悠揚揚的簫聲,來到水澗的遠處,景心躲到一棵大樹后,探頭張望,遠遠地看著項華父親的背影。
一堆篝火,不避山風的吹襲,搖曳不定,項華父親背向景心,坐在一塊石塊兒上。
「出來!」
景心剛來到樹后,項華父親便察覺到了,停止了簫聲,冰冷的呵斥了一句。
「啊?!」
景心卻被他的斥責聲嚇了一跳,她和項華父親的距離很遠,而且還有山風颯颯,這中年男子是怎麼知道她來了?
既然被發現了,景心沒賴著不從樹后出來,開始坦然自若,開始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景心從樹后出來,大踏步地向項華父親走去,項華父親沒有說話,景心又道:「你用簫聲引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來了,你可以說了」。
「呵——!」
項華父親忍不住發笑,景心的話真把他冤枉了,他哪兒有刻意引景心來見他?只因為,被困山中,難得的清閑,讓他憶昔,像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自覺中吹簫解悶罷了。
「你笑什麼?」
景心已經走上前。坐到項華父親的身邊,原來,和這個人並肩坐著,會如此的親切,景心痴痴地想著,雙手托腮,俏皮地看著項華的父親。
項華的父親沒有說話,景心又道:「你的簫聲好凄美。我都感動了,爺爺說,一個懂得音律的人,喜歡用音律表達他內心深處的情感,當音律被人融入靈魂的時候,就會變得生動。就會變得真實,這就是所謂的境界,……」。
隨後。景心又難以理解地看著項華的父親,顯得有些嗔怪,說道:「看你一個兇巴巴的人,為什麼內心深處如此苦澀?」
「你,聽得懂?」
三言兩語間,景心的一席話,就憑一段簫聲,點透了項華父親的心事,項華父親不由看向了景心,對眼前這個女孩刮目相看起來。
「嗯!」
景心點了一下頭。
「那你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嗎?」
景心搖了搖頭。
其實,這只是項華父親不自覺發問。景心哪裡知道曲牌,這首曲子是項華父親自創的,是內心悲苦之極后醞釀的心境,從來都是一個人獨奏,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它叫什麼名字。
「《生別離》!」
項華父親第二次不自覺地說出。
「這是它的名字嗎?」景心發問了一句。
項華父親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微到幾乎看不出來。項華父親繼續說道:「曲中寫的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景心不懂得什麼是愛情,對項華父親的話一知半解,項華父親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在這種絕境中,對這個給她『造成』很大困擾的女孩兒多說了一些話。
「愛情故事如何凄美,你告訴我吧?」
項華父親不肯說話了,景心便糾纏起來,項華父親不經意地說道:「寫一個失去親人後,得到愛情的男孩兒,……」。
「聽不懂!」
景心雖然不懂愛情,但『得到』這兩個字還是理解的,只是不理解,既然男孩得到了,為什麼這首曲子還如此凄愴。
「沒有人會懂得!」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
一句話,更戳到了項華父親的心裡,項華的父親,更加深了對往事的追憶,眼前好像浮現出了往事,不禁閉上了眼帘,兩串淚珠兒從他的面頰順流而下。
「他哭了?」
一堆熊熊的篝火,影影綽綽地把四周照得通紅,景心看到了項華父親的眼淚,驚訝到了極點,如此一個冷酷,冷漠,讓人感到冷不可言的人,竟然會流淚?
狂風颯颯,吹著項華父親的面頰,項華父親感到臉上涼涼的,他也感到驚奇,十七年前,當他心愛的人自殺在他的懷中后,他的心,痛得已經沒有知覺,忍不住看向景心,為什麼這個女孩子有如此大的魔力,讓他有了情不自禁。
項華的父親沒有動手擦他面頰上的淚痕,任他自干,
「難道你是那個男孩兒?」
景心注視著項華的父親,
項華父親覺得今晚的話多了,不該把內心深處的情感透露出來,這個『情不自禁』應該到此為止,於是,便不再說話。
「告訴我吧?到底是一個什麼故事?」
項華父親調整了一下心態,恢復了那副孤傲冷漠的表情,項華的父親不說,景心好生的無趣,嘟起了嘴。
頓了一下,景心太想知道這個故事了,臉上又偷偷地一笑,說道:「這樣可以嗎?我拿我的秘密和你交換,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比方,你說想知道我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景心用她的秘密來交換,項華的父親會心動嗎?不,項華的父親一點都不心動,從十七年前開始,他就發誓,不再受任何人的要挾,他想要得到的,他想要知道的,最終必須得到,必須知道。
妥協,交換,商量,在很久以前,項華的父親已經不知道世上還有這幾個字了,因此,對景心的話直接無視。
「你到底說不說?你要是不說,我就不理你了」。
項華的父親還是沒有說話,景心生氣起來,說出這樣一番話,引來項華的父親在心裡好笑,感覺景心的話夠可愛,
不理就不理,反倒落得耳根清靜。
景心的存在,又一次被無視了,景心覺得好委屈,開始失落,變得傷心,變得一言不發,變得默默地坐在石塊上,快要潸然淚下。
「被人搶走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景心不高興的樣子,項華的父親也跟著悵悵起來,有不忍心的感覺,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幽幽地說道:「這唯一的一絲心裡安慰,也被人搶走了,那個男孩沒有和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
「啊!?」
景心驚訝在當地,是失落?是討厭?說不清楚,只有同情那個男孩,即沒有了親人,還讓人奪走愛人,真真的是雪上加霜。
「後來呢?」
景心忍不住發問,
項華的父親臉上一片茫然,心事被捅開了口子,竟然猶如決口的河堤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忍不住想說下去,「既然不能得到,那就都失去,男孩兒在那個百花盛開的季節,在茵翠湖畔,親手殺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啊?」
最後的結果,讓景心更驚訝,不是驚訝結果,而是一個地名,
「茵翠湖?我家也有一片茵翠湖!」
在不知不覺間,項華的父親說了太多有關自己的事,甚至有關景心的事,雖然趙霞矢口否認,但項華的父親知道,景心來自玉溪宮。
「名有相同,我說的茵翠湖不是你家的茵翠湖」。
項華的父親否定了景心家中的『茵翠湖』和他口中的『茵翠湖』相同,而且理由也很能說服人,「你不是也曾說,我的玉簫是你的朋友的嗎?」
景心無言可對,心裡悵悵的,又轉到了『故事』上,說道:「我覺得那個男孩不該殺死他的心愛人,不管他的心愛人有什麼錯,但畢竟是他最心愛的人,他殺死了她,他一定很痛苦的」。
這裡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風,蕭瑟地吹,篝火,影影綽綽的晃動,過了好大一會兒,項華的父親輕輕地說道:「你為什麼如此認為?」
「因為那個男孩是你,你並不開心,而且很追悔」。
項華的父親又次看向了景心,景心更看著他,他們四目相接,項華的父親很快的轉開了目光,嘆息了一聲,幽幽地說道:「你說的一點沒錯,那個男孩是我!」
「真的是你?」
景心驚訝了,剛才的猜測,他只是覺得項華父親的簫聲凄愴,沒想到,他還有一段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忍受不了她的背叛,我忍受不了那個人的橫刀奪愛」。
項華的父親,臉上顯得有些衝動,一股恨意,一股痴怨,一股難以自拔,一股怒氣,又多了太多的柔弱無力。
「雖然我衝動過,我怎麼能下得了手?」
項華父親的情緒一再的起伏,讓他難以控制,景心不知道為什麼,此人心中的痛,竟然讓她感同身受。
「那個女孩子呢?你既然沒有殺她,她現在在哪兒?」
「雖然我沒有殺她,可是她死了」。
「啊?!」
景心嚇了一跳,難怪項華的父親會如此痛苦,更忍不住地問道:「那,那個橫刀奪愛的人呢?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