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累連
「哪兒有這種規矩——」葉六郎笑著道:「六百抬多嗎,我覺著不多,六百抬換走了我閨女,我倒還覺著我們吃虧了!」
月娘見他沒個正經,嗔了他一眼。
「話說回來,咱們也是時候給銀兒準備嫁妝了。」紀海在一旁說道。
「是啊,說起來也該準備嫁衣了呢!」拾香一臉喜色,能見著師傅跟睿親王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打從心底開心。
雖說葉家的家底本就都是落銀掙來的,送來送去還是她自個兒的東西,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有的。
再雖說落銀嫁過去沒有婆母,嫁妝什麼的榮寅根本不在意,但葉家人認為,這關乎落銀的面子問題。
說到這兒,落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外公生前給我留了些添妝的東西,在雁回山那邊的莊子里,等過幾日爹讓人取回來吧。」
葉六郎點頭,想著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便將這件事擱在了心上,次日一早從落銀那裡來了鑰匙,便隻身一人趕了馬車去雁回山,打算把東西取回來。
可到了地方他才發現,這些東西……真的不是他能『取』的回來的……
撇開那些田產地契不說,就說那足足幾十箱銀錠和金條,再幾十箱陶瓷玉器,珠寶翡翠等物,只怕沒個三四十輛大馬車,都是裝不完的。
這哪裡是添一份妝那麼簡單!
就是直接用這些給落銀當做嫁妝。也是豐厚的驚人了。
只怕這是白世錦將在白鶯歌身上留下的遺憾,都一併送給了落銀吧……
葉六郎在心裡嘆了口氣,眼睛忽然有些酸澀。
白世錦是在他昏迷的時候去的。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著,這讓葉六郎十分愧疚。
望著一口又一口落滿了灰塵的箱子,葉六郎彷彿能感受到白世錦存放在此處的、對落銀沉甸甸的疼愛。
現在銀兒能有這麼這麼好的歸宿,相信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吧……
※
今日一整日的時間,落銀都耗費在了逛街上面。
倒不是她願意,而是月娘和紀海為了給她找一匹適宜做嫁衣的布帛。幾乎將城中的鋪子全部逛了一遍,一整圈下來。竟是買下了十多匹質地不同但質量皆是最上等的布料。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這是要成批的趕製嫁衣。
落銀覺得在成親的事情上,紀海和月娘表現的比她這個當事人要熱衷的太多了,而且還時不時的嫌棄她的反應太平淡了……
成親自然是一輩子的大事,該是有多精緻要多精緻的。但落銀覺得她身邊的人表現的都太過了,從榮寅的聘禮,再到月娘激動的一夜沒睡,再到紀海丟下孩子不管,一心撲在了她的親事上面,甚至就連汪氏也要日日過來一趟,了解了解進程。
至於建安侯夫人,她倒是也想參與進來,只是分身乏術——雲月入宮的日子在即。她又要兼顧著榮寅那頭的事宜,畢竟睿王府沒個能主事的長輩,故建安侯夫人實在是顧不上落銀這邊兒了。
這讓落銀鬆了口氣。若是建安侯夫人再加入進來,只怕她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我覺得這匹杭綢要好些……」
紀海和月娘一邊招呼著下人將布匹搬進去,一邊還在討論著。
兩人邊往大堂里走,邊說著要用蜀綉還是蘇綉,甚至月娘還提出了用雙面綉……
這讓落銀十分惶恐——因為按照規矩,這嫁衣要她自己來綉!
雙面綉。她要綉到何年何月……
落銀邊想著整個家裡此刻只怕就剩下葉流風一個正常人了,邊跟在月娘紀海身後來到了前堂。
葉流風正坐在那裡吃茶。
「流風。我們買了好多匹布——」紀海隨口一說,卻是發現葉流風身側的案几上就擱著一匹質地光滑的硃紅色綢布。
「你也出去買布了?」紀海失笑問道。
落銀險些石化在當場。
方才還說葉流風正常來著……!
「……」接收到落銀複雜的目光,葉流風無語了片刻,解釋道:「這是太子宮裡送來的。」
「什麼?」落銀想不出東宮裡為什麼要給她這邊送東西,要送,也該送去睿王府才是啊。
「是芊妃讓人送來的,說是太后賞賜的。」
竟然是歐陽芊送來的……
落銀只一瞬,便明白了過來,歐陽芊這是在拉攏她了。
只是這個人情,要不要收,她還得掂量掂量。
東宮裡的形勢,她是知道的。
對於她的表妹白瑾瑜,落銀是絲毫不指望她能成什麼大氣候。
可是……東宮裡如何,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歐陽芊心機深重,她不想跟這種人攪和在一起。
落銀想到這裡,便對葉流風說道:「二叔讓人送還回去吧。」
「該還的都還了。」葉流風面色如常地說道:「還送了一對玉鐲和一對漢代陶瓶,我替你做主留下了這一匹布。」
說著,舉目看向落銀,道:「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縱然不想走的太近,也不能做的太死。」
「你二叔說的是啊……」月娘拍了拍落銀的手。
落銀是沒想到葉流風已經替她將事情處理過了,對於這個處理方式,她覺得倒也不錯。
葉流風說的對,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定。
而這句話,就應驗在五日之後。
宮裡出事了。
太子妃白瑾瑜意圖毒害小皇孫遂安,人證物證俱在。幸得發現的及時,不然只怕小皇孫性命難保。
可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太后得知了消息,拖著病軀來到東宮看望小皇孫,而後當眾斥責了白瑾瑜幾句,然而白瑾瑜不僅不知悔改,還同太后惡言相向,太后怒火攻心被氣的昏厥了過去。
半個時辰后,救治無效……崩於東宮側殿。
現如今,整個皇宮裡都炸開了鍋。
咸豐帝龍顏震怒,下令直接將白瑾瑜押進了宗人府,聽候發落。
「這樣無德不孝之人,怎能再留在宮中!早知她會做出這種惡毒之事,朕早該在她害的歐陽氏早產之時就將她給處置了!」咸豐帝是出了名的孝子,死的是他的嫡親母后,自然是恨不得直接砍了白瑾瑜。
得知了消息趕來為白瑾瑜求情的白景亭,跪在御書房中,聽著這番話已經冷汗淋漓。
他如何也想不到,白瑾瑜竟然是沒有分寸到了如此地步!
毒害小皇孫,出言不遜害死太后,這隨便一個罪名……都可令他白家滿門抄斬!
「是微臣管教無方,還請陛下息怒!」白景亭重重叩頭。
「果真是你白家養得好女兒啊!」咸豐帝一把揮落龍案上的摺子和茶碗等物,噼里啪啦的砸在白景亭身旁,茶水濺了他一身。
白景亭動也不敢動一下,任憑咸豐帝在他身上撒著怒火。
守在門外的石喜,聽著裡間的動靜,不禁跟著捏了一把汗。
這下可是鬧大了……
白家百年偉業,不知是否要毀於一旦……
同一時刻,汪氏跪在皇后的未央宮前求見。
「白夫人還是回去吧,皇後娘娘身體不適,實在不宜見夫人。」宮娥出來回話,面色複雜。
汪氏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身體不適是假的,不適宜見她卻是真的。
見也不願見她,看來皇后這是鐵了心不打算插手管了……
也是,太后駕崩這件事,往小了說還是皇后的家事,她怎還能指望皇后出手幫她這個某種意義上的仇家。
這下恐怕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汪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須臾,眼前霍然漆黑成一片。
「夫人!」丫鬟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攙扶住昏倒的汪氏。
汪氏醒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
白府四下,靜悄悄的一片。
「舅母您醒了。」床邊的落銀鬆一口氣,說道。
「母親!」白明印欣喜地喊道。
「銀兒來了……」汪氏無力的對白明印笑了笑,而後被落銀扶著坐了起來,倚在迎枕上。
「你舅舅呢,回來了沒有?」
落銀對她搖搖頭,「還在宮裡,暫時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舅母放心,我已將情況同易城說了,他現在應當已經在宮裡了。」
汪氏聞聽,胸口處的窒息感稍微好了一些。
有榮寅在,事情或許還有轉寰的餘地,至少不會再惡化下去。
「舅母謝謝你……你表妹她不懂事,之前沒少為難你,你還願幫她……」汪氏眼睛有些泛紅。
落銀嘆了口氣,只叫汪氏好好休息,暫時不要想太多。
汪氏一一答應下來,由丫鬟喂著吃了安神的湯藥,重新躺回了牀上。
白明印送著落銀出府。
「表姐……」
將落銀送出白府大門的時候,白明印忽然出聲喊道。
「嗯?」落銀回過頭去。
白明印低了低頭,不說話了。
「可是怕了?」落銀笑了笑,看著眼前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道:「莫怕,舅舅不會有事的。」
白明印眼眶微微紅了,看著落銀道:「謝謝表姐……」
「傻孩子。」落銀失笑,而後道:「快進去吧。」
白明印點點頭,卻是目送著落銀上了馬車后,才轉身回了府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