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國老頭
我也是半吊子,上大學的時候選修過幾節日語課,因為嘰哩哇啦聽著太難受了,沒堅持下來,所以也就淡蘿蔔糙青菜地懂這麼幾句,不過只要弄懂老頭是不是日本人,有這麼幾句也就足夠了!
誰知我這幾句說完,老頭卻頓出驚人之語,把我和狗順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只聽老頭顫著嗓子惶恐萬分地說:「哎呀我的媽呀,你們是日本人呀?你,你們想幹什麼?」
純正的漢腔漢調,甚至還有著東北人那股子大渣子味。
狗順聽到如此親切的中國話,面色頓時慘白如紙,張嘴「啊」了一聲后沒再說話。
我心裡一瞬間的劇顫之後,很快回復了冷靜。既然撞到了中國人的槍口上,那就一定要沉著冷靜,任何驚慌失措都可能讓我和狗順萬劫不復!
我看了看驚惶的中國老頭和慌亂的狗順,眼下只有我還算冷靜,可以控制局面,我想了想,有了計較,既然老頭把我們當日本人,那我們就將計就計,只要他不把我們往逃難的中國人頭上想,應該就不會把我們和通緝令上的狗順在腦子裡掛上鉤。
我擺出一臉溫情脈脈又楚楚可憐的神情對老頭說:「你的,中國的,爺爺,嗎?」
老頭看我面容和善,語氣溫和,雖然語言古怪,詞不達意,倒也能懂個大概,面上驚懼之色和緩了下來,皺著眉頭想了想,理解了我的意思,疑惑中帶點好奇地點了點頭。
狗順滿臉驚詫地看我一眼,我對他暗暗使了個眼色,狗順會意過來,咧了咧嘴,不再吱聲。
我又說:「爺爺的,中國的,害怕的不要,兩個我們,日本人的幹活,好人,大大的,不怕!」一邊說,我還一邊配合著搖頭擺手。
老頭撓頭想了一會,才消化了我的話,看我們確實沒有惡意,臉上終於平靜下來,還開始有笑意了,點了點頭!
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暗地裡吐了一口氣,又微笑著說:「爺爺的,中國的哪裡的,東北,這裡嗎?」
老頭呵呵一笑,回答說:「這不是東北,我老家是東北的,後來來這裡安家了!」
我故意裝做聽不大懂,把耳朵迎向老頭,還滿眼迷惑地搖了搖頭。
老頭笑了笑,想了想說:「你爺爺的,我,老家,東北的,新家,這裡的!」
這老頭還挺聰明,乘機還佔我便宜。
我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又問:「這裡的,地方,什麼的,名字,叫?」
老頭撓了撓頭,可能在組裝語言,然後回說:「這裡的,名字,衡山,叫!」
「啊!」我和狗順同時失聲驚呼。
老頭被我們的驚叫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我們,疑惑又從眼裡升起。
我怕他看出端倪,連忙壓制下心頭噴涌的慌亂,擠了擠麵皮,讓自己表面回復正常,毫不在意地說:「這裡的,哦,衡山,山西的,湖南的,哪個的?」
老頭連忙回答說:「這個,湖南的,山西的,那個,遠遠的!」
我強壓下心頭的驚慌點點頭說:「你的,好老頭的,謝謝的!」
我一慌亂之下,禮貌都不曉得講了,叫他老頭。
老頭倒也不在意,笑了笑說:「客氣的不要,你們的,日本,那邊,遠遠的,這裡,來了,為什麼?」
我知道老頭在懷疑我們的來龍去脈了,我只好苦笑著說:「我們的,受苦大大的,日本強盜,抓我們,這裡,來了,中國警察,大大的好,強盜跑了,兩個我們,這裡,來了!」
老頭一聽我們是被強盜抓來逃亡到這裡的,頓時起了同情之心,要邀請我們回他家去休息一夜,他說:「你們,日本人的,以前,大大的壞,但,我們,中國人的,大度,不計較,你們,上我家,吃飯,睡覺,天亮,走!」然後,回身指了指他身後那座小屋,表明他家就在那裡。
我一聽動了心,天天在地洞里吃乾糧,確實想吃點米飯炒菜了,看了看那座小屋,離群索居,倒也不會有危險,再說,這種情況下,拒絕人家的盛情邀請邏輯上也說不過去。
我朝狗順示意了一下,狗順點了點頭。
我就對老頭說:「我們的,餓,飯,吃,覺,不睡,趕路的,我們,日本的家,想!」
老頭呵呵一笑,點頭連連說:「好,好,飯,吃,覺,不睡!」
我們隨老頭回了屋,是那種磚瓦房,只有三間,牆體已經殘破不堪了,瓦片上布滿了灰塵。家裡沒有其他人,原來老頭是獨居。
老頭對我們很熱情,還殺了一隻雞,做了很豐盛的飯菜,我和狗順狼吞虎咽、大快朵頤,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地洞苦旅,似乎就在這一頓香噴噴的飯菜當中得到了全部報償。
我對老頭實在是感恩戴德,想了半天,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回報的,臨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懷裡衣服兜里的古代銅錢,就順手掏出一枚遞給他說:「中國的爺爺,感謝了,中國的古錢,這是,日本的爺爺,給,今天,送,中國的爺爺,贖罪,日本的爺爺,以後,朋友,永遠!」
說著說著,我連日本式中國話都說不利落了,再呆下去肯定露餡。老頭推讓了一番,在我的再三堅持下,他還是接受了,不停說謝謝。
我今次算是給日中友誼做了一番貢獻,不知道中國政府基於這一點,會不會赦免了狗順的罪,走在回來的路上,我苦中作樂般地想。
我們由於十分沮喪,想起又要走漫漫回程路,心裡就難受,我們在老頭屋裡享受美味磨蹭了那麼久,可能也有一種十分不情願重新踏上返回高黎貢山征程的情緒。
時間被我們墨跡了這麼久,卻給了我們當頭一記悶棍作為報復。
當我們極不情願地原路返回,穿過污水渠,下到那條水簾道的時候,眼前的情形驚得我和狗順如中雷擊、魂膽皆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