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卧槽馬(中)

六十九 卧槽馬(中)

一個身材高大的旗手舉著一面大旗,嘩啦啦一聲展開,健銳營三個大字在陽光下迎風招展,那個旗手身中多處箭傷,越來越多的箭矢插在他的身上,人已經死了,緊緊握著旗杆的雙手依然沒有鬆開,插在地上的旗幟支撐了那個勇士的身軀屹立不倒,染血的大旗迎風招展。

健銳營皆為步兵,是最勇敢也是死亡率最高的部隊,在付出大量傷亡之後,護城河終於被填平,士兵們抬出雲梯,一段段連接到足夠的長度,分成無數個作戰小隊抬著雲梯向城頭上搭去,更有人用弓箭將飛虎抓射到城垛上,順著繩子向上攀爬。

城頭的西夏兵不斷射殺下面的士兵,更有人用長長的推桿將雲梯推倒,雲梯上成串的宋兵慘叫著跌落塵埃,粉身碎骨。眼見城下宋兵越聚越多,李子昂一聲令下,無數黑乎乎的陶瓷罈子砸了下來,在火箭的射擊下,忽地一聲竄起近丈的火苗。那是一壇壇的火油被引燃,火勢迅速蔓延開來,很多的雲梯兵還沒爬上梯子便全身起火,被燒得跳入護城河淹死,更多的人渾身帶火,到處亂撞,反而使更多的人被點燃,人肉燒糊的焦臭味和著血腥氣飄散在整個戰場,令人不忍目睹。

一個時辰的進攻被完全遏制,鳴金收兵時五千人能夠退回來的不足一千五百人,健銳營被徹底打殘了。

徐立站在陣前,淚水迷住了雙眼,多麼英勇的大宋男兒啊,就這樣被殘酷的屠殺,這哪裡是戰爭,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啊!李烈將軍指揮大夥作戰時,何曾出現過這種情況啊,不行,絕對不能再這樣強攻下去了。徐立一抹眼淚,徑直向畢再遇的大帳跑去。

「元帥,徐立將軍求見!」親兵向畢再遇報告,還沒等畢再遇說話,徐立已經大部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元帥,不能再強攻了啊!士兵們的傷亡實在太大了。」

畢再遇正為西夏人的頑強煩心,聽得徐立的話,眉頭都擰立起來,半晌才緩緩出了一口氣,盡量用和緩的語氣道:「徐將軍,我知道你心疼士卒,不過慈不掌兵,兩軍陣前,必然會有所傷亡,不這樣如何能攻下夏州堅城?再說朝廷已經下了嚴令,務必要快速拿下西夏興慶府的門戶夏州,所以戰事決不能拖延,用不了幾天,我軍一定能拿下夏州堅城的。」

徐立以頭觸地,額頭都流出血來,「元帥,我軍只有五萬人馬,如何經得住這樣的消耗,再這樣下去,士兵會被打光的呀!」

外面再次傳來喊殺聲,又一隊宋軍開始對夏州發起進攻。

徐立面上色變,「元帥,您萬不可一意孤行,李烈大人說過什麼,難道您都忘記了嗎?」

畢再遇一怔,沉吟半晌,嘆息道:「李大人謀略過人,自然是對的,不過現在朝廷下了旨意,君命不可違啊!夏州務必要拿下來,來人,將徐將軍請到帳下歇息吧!」帳下早有親兵沖了進來,簇擁著將他向外拖去,「畢將軍,一定要另想他策,李大人如果在此,必不會同意元帥的戰法,請將軍三思啊……」

徐立被強行拖了出去,畢再遇心頭鬱悶,難道只有李烈會大戰嗎?老夫一生征戰無數,什麼場面沒見過,損失區區幾千士兵便能讓我裹足不前,那是萬萬不能的。「徐謙聽令!」

麾下猛將徐謙連忙躬身接令。

「你部現在抓緊休息,本帥命你連夜進攻,拿不下夏州城,不要再來見我!」

「末將遵命!」徐謙接過令箭,大步走帥帳。

整整一個白天的進攻,讓雙方士卒都疲憊不堪,經過短暫休整的徐謙部趁著夜色再次向夏州城發起猛攻。

漫山遍野的火把和滿天的孔明燈照耀下,密密麻麻的宋軍整齊的列陣於城外,隨著一聲肅殺嘹亮的號角,宋軍開始動了起來。以己方之短,攻對發所長,本就是畢再遇這員智將要極力避免的,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下達了總攻的命令。一來是因為連番的勝利之下,正是士氣可用之時;二來也是因為軍中糧草已經不多了,即便是兩淮富足,剛剛經歷北伐,脆弱的經濟已經不堪重負,由於路途遙遠,糧草還沒到達前線,已經被運糧隊和民夫消耗了近半,這樣他如何不急;最重要的是朝廷已經下了嚴令要馬上進攻,如果陽奉陰違,豈不是犯了欺君大罪?徐立一個小小將領,如何知道這些?

軍中的火藥本就不多,這也是為什麼白天沒有使用炸藥包的原因。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今夜一戰才是最關鍵的。

其實在這方面李烈確實有些厚此薄彼了,畢再遇畢竟不如他一手提拔的那些將領。這位忠於朝廷的老將軍,實在是計智百出,謀略過人,沒有得到他的效忠之前,李烈無論如何也不敢給他太多先進的裝備的。

畢再遇將所有炸藥包都集中起來,決定今晚務必拿下夏州。

隨著進攻信號響起,二百多架投石車率先發言,一輪齊射,無數足球大的黑色油布包裹向城頭飛去。正準備還擊的西夏士兵還沒明白為何對方不投射巨石而改用這麼個怪東西,地動山搖的爆炸聲已經響了起來。城頭無數的火球升騰起來,濃煙瀰漫中到處都是火光和巨響。無數人被直接撕成碎塊,橫飛的鐵釘和鋼珠將更多的西夏士兵打成了篩子。到處都是被爆炸的氣浪掀到空中的士兵,炸藥包中大量的鐵釘碎片將空中的人體打得千瘡百孔,西夏兵根本沒有應對火器轟炸的經驗,密集的人群立刻出現了無數的空洞,每個炸點周圍都布滿的密密麻麻的屍體和哀嚎的傷病。巨大的爆炸聲和殺傷力給西夏士兵造成了極大的心理打擊,這些勇悍的士兵不怕死也不怕流血,但對於超出他們心理承受能力的事物則充滿了萬分的恐懼,無數喪失了戰鬥力的士兵嚇得抱頭鼠竄,更有人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希望雷神能夠平息怒火,停止這可怕的神罰。

李子昂正在城頭指揮作戰,紛飛的鐵珠已經將他的一隻眼睛打瞎了,臉上坑坑點點都是細小的碎石劃出的傷口,如果不是親兵及時撲在他的身上,為他擋住大部分的致命打擊,他也早就斃命於此了。李子昂奮力掀開身上親衛的屍體,面目猙獰的嘶喊著,僥倖生存下來的將領們見主將猶在,彷彿有了主心骨,拚命遏制住了士兵們的潰逃,無數督戰隊將一個個胡亂奔走的士兵砍翻在地,終於讓士兵們稍稍鎮靜下來。

很可惜,炸藥包太少了,兩輪攻擊以後便所剩無幾了,再投出的仍是巨石。如果再多幾次這樣的打擊,西夏兵一定會完全崩潰,不過此時說什麼都晚了。李子昂收攏殘部,又將其餘城牆上的士兵調過來,沒命的阻擊攻上來的宋軍。夏州城上城下殺聲震天,無數的巨石拋向城牆,砸得整個城樓都在一陣陣顫抖,然而比較起剛才的攻擊,劫後餘生的西夏兵已經穩住了陣腳,唯一令李子昂遺憾的是己方的投石車已經大多被炸壞了,無法進行有力的反擊。

在宋軍弓箭手的弩箭掩護下,雲梯兵們把盾牌頂在頭上,嘴裡咬著鋼刀快速向上攀爬,身旁的戰友被弓箭射中,被石頭砸中,被滾油潑中,被火箭點燃,他們都毫不為所動,只有機械的向上爬,只有爬上城頭才能為兄弟們報仇,才能死得其所,這一刻,生命變得如草芥一般微不足道,冷酷殘忍的殺意充斥了每個士兵的心房。

西夏兵有些支持不住了,這些宋軍的勇猛完全顛覆了他們心中那種羸弱的形象,這些拚命衝上來的宋軍如此勇猛,悍不畏死,讓他們深深震驚了。

夏州不能失,再也沒有退路了。李子昂怒吼一聲,將受傷的左眼一下子摳了出來,放在嘴裡大嚼,震撼了所有的士兵,他們用崇敬而敬畏的眼光看著他們的統帥,「興慶府就在後方,皇上就在後方,後退者恥辱,殺身成仁就在今朝,給我殺啊!」西夏兵被完全激起了血性,瞪著血紅的雙眼和衝上來的宋軍展開激烈的白刃戰,無數次的爭奪者每個垛口,缺口被打開再被堵上,雙方已經打出了火氣,打出了瘋狂。無數的屍體倒在城頭,城下血流成河,匯成溪流流入護城河中,整個護城河已經變成名副其實的血池,到處都是堆積的屍體,地面滑溜溜的,鮮血已經覆蓋了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一寸地方,絕對慘烈無比,震撼人心。

畢再遇緊緊盯著前方,握劍的手指指節已經發白,終於聽到前方一陣歡呼聲,一員宋將赤著肌肉糾結臂膀跳上了城樓,火光中只見他身上足足插了十餘支利箭,全身已經染成血紅,卻勇猛的猶如憤怒的雄獅,揮舞著長刀緊緊的守住身後唯一大開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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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韻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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