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議和(1)
夏州城臨時官署。
「畢將軍不必如此!」李烈伸手將畢再遇扶起,「雖然損失慘重,卻也奪了堅城,將軍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畢再遇將李烈如此說,知道他心中實是惱怒之極,已經沒有轉圜餘地,不由長嘆一聲,「末將沒有按照計劃行事,雖攻下堅城,卻損失四萬多將士,差點令西北攻略功虧一簣,實在慚愧,兄弟心中不快,某卻也明白,只是當時皇命在身,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李烈聽他再提皇命二字,肺都要氣炸了,此人雖是難得的將才,卻愚忠之極,便是那輕飄飄一幅黃綢,聊聊數語,便讓四萬多將士一夕之間沉沙折戟,埋骨他鄉,「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深閨夢中人」,無數兩鬢斑白的父母死去了二字,無數家庭成了孤兒寡母,承受著無盡的傷痛;便是那一幅黃綢,聊聊數語,上位者指手畫腳,就讓整個西北攻略險險毀於一旦,無數心血白費,無數鮮血白流,置數萬士兵生死於不顧,億萬百姓於危局,何等可惱可恨!李烈心中怒火中燒,卻強行壓制,哈哈一笑,「老將軍多慮了,為獎勵您的功勛,本公已經奏請皇上,升任將軍入朝為官,為兵部侍郎,即日便可回京述職!」
蕭恆見李烈面色青白,怕他再說下去控制不住情緒,連忙笑道:「畢將軍自西征以來,戰無不勝,正該嘉獎,榮升也是意料之中事,實在可喜可賀,走!大夥且去痛飲一番!」說著拉了畢再遇便走。
畢再遇輕嘆一聲,知道於李烈已經分道揚鑣,徹底決裂,不由心中一痛,向李烈深施一禮,任由蕭恆拉著走出房門。
李烈微笑著目送二人走出房門,椅子上的扶手卻嘎巴一聲被捏地粉碎。
第二日,畢再遇奉旨回京,李烈率領一眾將領送出城門,看著他更顯蒼老的蕭索背影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地平線上,李烈不知是悲哀還是憤怒,心情複雜之極,久久不語。
眾將回到議事廳,李烈心情已經平復很多,遂向蕭恆問道:「大哥,咱們在夏州還有多少兵力?」
蕭恆道:「算上我帶過來的一萬援兵,連輕傷的士兵都算上,一共兩萬一千人,這等兵力,想要再進攻,卻是後繼無力了!」
李烈沉痛的說道:「沒想到形勢急轉直下,竟無端損失這麼多精兵,實在令人心痛,這是我決策上的失誤。不過事已至此,大夥有什麼想法?」
徐立搶先說道:「將軍,我鋒銳營雖然損失慘重,不過經過大戰,士卒更加精悍,末將麾下還餘三千五百人,再補充一些,就可以率部對西夏進行不間斷的襲擾,西夏軍本就節節敗退,損失也極為巨大,給他們多增加些壓力,應該能有所突破!」
蕭恆搖頭道:「此非良策,我軍應該速戰速決,金人現在已經蠢蠢欲動,我軍決不能陷入西北泥沼,趕快議和回師才是正理!」
李烈點頭道:「雙方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既然西夏曾派出使團議和,咱們也就見好就收吧!本來計劃便是如此,雖然出了一些意外,但總體上我們仍是勝利方,又佔領了大片土地,我們不吃虧!」
「那好,我明日就派人和西夏接洽!」蕭恆道。
「不!」李烈輕輕擺手,「我於臨安時就曾和西夏使團進行談判,因為戰局變化,西夏人認為有機會翻身,所以推諉拖拉,和談不成,陷入僵局,直到你派兵解了夏州之圍,和談才有轉機,不過此時我們想要通過和議取得滿意的利益卻很困難,所以我們應該給他們一些壓力,談判桌上才好說話!」
「將軍的意思是繼續進攻?可我軍才經過連番大戰,疲憊不堪,沒有半月以上的休整恐怕是不行的!」徐立憂心忡忡的說道。
李烈微微一笑,「我軍雖損失巨大,不過王鐵軍部卻沒有什麼損傷,而且戰果輝煌,這次我們不須強攻興慶府,只要保持巨大的壓力就夠了!」李烈思考著慢慢說道:「在來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利用先進的武器,就算打破興慶府也應該辦得到,不過那樣損失會非常大。兩路大軍現在總共近七萬人,就算攻陷興慶,只怕也要面對西夏人的臨死反噬,能夠回到兩淮的隊伍不會超過半數,這對我們來說,很不明智。我們現在羽翼未豐,正是全力發展之時,再要承受損失,恐怕幾年都緩不過勁來,實在得不償失,而且滅了西夏,立刻就要直接面對蒙古人,我們還沒準備好,決不能和蒙古人發生衝突,所以我決定親自到興慶走一趟!」
「啊?」蕭恆和徐立驚得呆了,「這……這樣行嗎?萬一西夏人不安好心怎麼辦?」
「不會的,只要我軍保持強大的壓力,西夏就絕對不敢把我怎麼樣!」
興慶,皇宮。
襄宗皇帝李安全將奏摺放在御案上,由於酒色過度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接連的失利已經一再打擊他脆弱的神經,現在他都有點麻木了。
「成愛卿,這次夏州城又告失利,宋朝援軍又至,兩路大軍再次壓了過來,興慶府危在旦夕,只怕我軍頂不住宋軍的進攻啊!再加上那個殺神李烈又親臨前線,愛卿可有良策應對?」
樞密院知事成雅坤沉聲說道:「我軍雖連番敗退,損失極大,不過宋軍投入西北的軍力畢竟不多,經過不斷消耗,應該不足十萬人了,而我軍雖敗,失了大片國土,卻由於收縮兵力的緣故,仍有近三十萬大軍,未嘗沒有一戰之力,宋軍勞師遠征,糧草消耗嚴重,只要能挺到入冬,宋軍糧草輜重接濟困難,當可不戰自退!」
「皇上,成樞密之言想當然耳,宋軍兇猛,尤其新式火器極為犀利,我軍雖數倍於敵,然士氣低落,勝算極小,為今之計,還是議和為要啊!」中書省參事,門下侍郎李承翫連忙說道。
成雅坤怒聲說道:「皇上,李侍郎之言實在是誤國之言,宋軍已是強弩之末,只要能拖延數月,天氣一冷,宋軍糧草被服轉運困難,且宋軍都是兩淮之兵,對水土氣候不能適應,定然退兵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