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抗蒙(上)
李芳菲眼睛瞪得老大,驚喜不已,太好了,這真是個好東西呀!這個世上,無論中外,無論古今,好像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喜歡這個東西的,李芳菲也不例外,拿在手裡愛不釋手,珍惜的樣子看得人覺得好笑。
李烈又告訴她香皂的用法,李芳菲聽說香皂竟是洗澡時用的東西,而且還這麼香,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李將軍立即變成了李大哥,小小禮物再次拉近了雙方的距離。無形間,兩人的關係更近了一層,幾天的相處,李芳菲非但不再討厭李烈,反而覺得他是最有本事,也最有情趣的人了。
看著李芳菲如花笑顏,李烈心中輕輕嘆息,平心而論,西夏這個國家也實在是多災多難,地處西北,國家貧困,剛剛經歷南宋的攻伐,又要迎接蒙古鐵騎的無情洗禮,而這些公子小姐卻還處在懵懂之中,不知道國家早已岌岌可危了。
李烈坐在椅子上,用手輕輕敲擊茶几,看一眼神色興奮在擺弄香水瓶的少女,緩聲說道:「郡主,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與王爺商談,還麻煩妹子給王爺帶個信吧!」
「好啊!我這就去告訴父王!」這次李芳菲倒是很爽快,收了李烈這些新奇的禮物,歡快的答應下來。甜甜的道了聲謝謝李大哥,便用衣襟小心翼翼兜了那些小物事,蹦跳著跑了出去。
李衽來得還真快,李烈剛剛將筷子撂下,一陣爽朗的笑聲已經傳了進來,「呵呵呵,國公昨日大顯神威,真讓本王大開眼界啊,真不愧是大宋文武雙全的大將軍吶!」
李烈連忙站起身,淡然一笑,「王爺見笑了,不過是些玩樂的把戲罷了,當不得王爺誇獎!」說著抱拳一禮。
兩人客套幾句,待侍衛撤下早餐,奉上香茗退下,李衽便直奔主題,「不知李將軍清早找本王有何要事?」
李烈一笑:「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就是昨晚在下收到屬下送來的一個消息,說是蒙古人現在正在集結,厲兵秣馬,目標好像正是貴國!」
「什麼?」李衽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潑灑出來,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他震驚了,臉上慌亂之色就算他就在官場,鍛煉的喜怒不形於色也難以把持掩飾,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緊張的問道:「將軍此話當真?為何我們還沒有接到任何消息?」
李烈正容道:「王爺,如此大事,我能開玩笑嗎?」
成王沉默半晌,「這……蒙古人這是要趁火打劫啊!」李衽重重一拳擊在案几上,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多謝將軍及時相告,本王這就失陪了!」說著轉身欲走。
李烈連忙一把將他拉住,「王爺怎地如此急切,我只說蒙古人正在準備,他們還沒殺過來呢!」
李衽苦笑一聲,「這如何能不讓本王心焦啊!我大夏實在多災多難吶!去年蒙古人便征伐一番,雖將他們擊退,卻也自身損失不小,今年老弟又來攻伐,實在是受創甚深,折損無數,大夏國實在是再也經不起刀兵戰亂啦!」
李烈面容一整,正容道:「王爺勿驚,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憑西夏之力抵擋蒙古人的進攻或許力有未逮,不過如果貴國尋求一個盟友,共抗強敵,事情便不會那麼糟了吧!」
李衽一愣,立時便明白過來,所謂利益決定一切,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朋友,亦沒有永遠的敵人,西夏和南宋議和剛成,現在正是李烈收穫利益的時候,絕不容外力破壞。如果蒙古人來攻,只怕李烈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反而便宜了蒙古,只此一點,就算西夏不著急,李烈也不能閑著,從這一點看來,打生打死的兩國將要在即將到來的蒙古人的威脅面前站在一條戰線上也在意料之中。
成王李衽心中亦喜亦憂,如果有了李烈這支強軍相助,蒙古人也討不到好去,然而引南人抗擊蒙古,會不會引狼入室呢?萬一將蒙古人擊退,李烈的軍隊賴在西夏不走怎麼辦?這豈不成了前門驅狼,後門進虎了嗎?
李烈見成王面上陰晴不定,知道他正在權衡利弊,更知道他在擔心什麼,連忙說道:「王爺請聽李烈一言,所謂戰爭,無非就是利益驅使,這一點大家心裡都十分清楚,西夏和南宋打到這個地步,不能不說是給蒙古人留下了一個空子,請恕李烈失利,咱們議和之後,我軍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勝利果實得而復失,所以我才決定幫助你們共同對抗蒙古,這不只是幫助你們,也是幫助我們自己。」李烈這話已經說得十分露骨,雖然難聽,李衽卻知道這是實情,只聽李烈接著說道:「再說,我對貧瘠的西夏根本沒有興趣,連番征戰,我的兩淮也需要一段時間平靜發展的時期了!」
李衽心中一震,李烈沒有提到南宋,而只說兩淮地區,這隱晦的告訴了他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李烈所站的立場不是整個南宋,而是他自己的地盤和勢力,也隱隱點明他不會為了南宋而打生打死,不然也不會在極為有利的情況下停止進攻,反而來議和。西夏雖然地處偏遠,南宋朝廷中的一些事還是能通過細作的探查而知道一些的。主戰派隨著權相韓侘胄的敗亡而處於絕對的下風,這件事正是發生在西征的關鍵時刻,不能不說明一些問題。南宋朝廷風向的改變,似乎也和面前這位大宋的威武公有著絕大的關係,而且,他似乎其志不小,那麼……
李衽越想越是明了,心中已經豁然開朗,不由長出了口氣道:「將軍的提議本王很感興趣,不過此事重大,還需要稟明皇上,重臣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李烈微微冷笑:「王爺是個聰明人,貴國內政李烈自然絕不干涉,不過如果沒有滿意的答覆,只怕貴國要面臨的是兩面受敵啊!」
李衽悚然一驚,冷汗簌簌而下,這可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情況,面對李烈**裸的威脅,李衽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強笑道:「將軍不須急躁,本王一定和皇上好好商量,相信會給將軍一個滿意的答覆!」
李烈送走李衽出門,望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但願事態能夠向自己希望的那樣發展,如若不然,只怕西夏國將要永遠的消失在版圖上了。
九十八抗蒙(中)
「自興慶往北二百里地的沃野鎮,遠出塞外,與長城以北的榆林、定襄互為倚角之勢。這三地孤懸塞外,終年風沙,條件艱難,卻是我西夏與蒙古人相持的第一條戰線。如果第一條防線被攻破,只怕自馬邑、雁門關,中有興慶,西至祁連山脈,延伸至昆崙山以北、敦煌一境,都要處在蒙古人的鐵蹄之下了!」成王李衽手指著地圖沉重的說道。
李烈早已看過這地圖,對這幾處地形,除了感慨之外,也沒多少辦法。孤懸塞外,氣候惡劣,給養困難,易攻難守,要想抗擊蒙古,只怕在這裡不好打啊!形勢遠比想像的要複雜的多,這個仗怎麼打?李烈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李衽見李烈不說話,不由心中發急,抖了抖肩頭的黃沙,用小石塊將地圖四角壓住,手指這地圖上的一點道:「賀蘭山的重要地位就不用我說了,這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阻隔了大漠塵沙,也阻斷了蒙古人的鐵騎。這興慶便是我們的中心。李元帥可有什麼想法?」
李烈看了看身後肅立的成秋弘,笑道:「成將軍投筆從戎,這次一戰可有什麼意見?」
成秋弘向前一步,仔細觀看地圖,臉孔嚴肅。李烈不由一笑,轉身對身後的徐立笑道:「成將軍真有乃父風範,沒有把握之前,絕不輕易發表意見,這一點你要多向秋弘學習啊!」
徐立叉手為禮,「元帥教訓的是,末將省得!」
成秋弘臉上一紅,「元帥說笑了,這次咱們兩國聯軍,還要您多多指教才是,元帥百戰沙場,未嘗一敗,這裡哪有末將說話的份啊!」
李烈笑道:「打仗更需要集思廣益,秋弘不要謙虛,還是說說你的看法吧!」
成秋弘看一眼成王李衽,見他微微點頭,這才說道:「末將初上戰場,懂得不多,臨來前家父囑咐末將,一定要聽從元帥吩咐,此戰應以元帥指揮,既然您讓在下說,我便略微談兩點吧!」說著指著地圖上的賀蘭山脈道:「據察,蒙古聯軍五萬千精騎已經在賀蘭山北麓集結完畢,正向五原突進。預計四日內,其先頭部隊便可到達五原。此次蒙古人南下的三萬精銳,集中了蒙古包括怯薛軍在內的精銳騎兵。由蒙古大將木華黎為主將,加上西遼的兩萬騎兵,氣勢兇猛,直奔我邊關而來。尤其是這支怯薛軍,他們是成吉思汗的精銳部隊,有著嚴格的紀律,同時也享有非同一般的特權,一個普通的怯薛軍人的地位甚至高於千戶官。所以這支軍隊的作戰十分勇猛,我想我軍任何一支部隊都難以正面與之匹敵。但是,如果讓他們直接進入賀蘭山口的話,只怕我軍再也難以捕捉對方迅捷的騎兵了,所以一定要堅守賀蘭山口,決不能讓他們前進一步!蒙古人此次調集半數以上的兵馬,其來勢洶洶,堪稱歷年來攻勢最為強大的一次。但末將以為,不管他們有多少人,他們的稟性沒有改變。我朝大軍已經有了抗擊蒙古人的經驗,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本質上說,此次與上一次並無不同,我軍亦無需大變,借鑒之前經驗,以不變應萬變,雖不會有大勝,但也絕不會大敗。」」
這一番話是老成持重之言,李烈聽得暗自點頭,沒想到成秋弘年紀輕輕,為人卻十分穩重,李衽委託他為西夏軍統領,確實沒有選錯人。李烈點了點頭,面色凝重起來,成秋弘顯然是下了苦功的,對於敵軍有著充分的了解,這次西夏和自己的聯軍達到五萬人,其中西夏精銳騎兵三萬人,還有自己的軍隊兩萬人,其中包括徐立的四千鋒銳營騎兵和一萬六千名步兵,這和蒙古聯軍人數相當。原以為蒙古人會出動三萬人已經是不少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拉來了西遼軍隊,這場仗實在是不好打呀!「成將軍說的很好,以不變應萬變,足可立於不敗之地,成將軍之言,甚有道理,不過我們決不能一味防守,只有先打他們一下狠的,才能削其銳氣,之後仗就好打了。」
成秋弘渾身一震,「元帥是說我們要搶先出擊?可我們的兵力完全不佔優勢啊!」
李衽也道:「此次我軍傾力與蒙人決戰,非生即死,再無他途。我等身上重逾千鈞,先求穩,再求勝,便是最穩重的道理。元帥如要行險,還請三思而行!」
徐立對李烈絕對信心百倍,當下沒有說話,只是在旁靜靜傾聽。
李烈笑道:「我們會這樣想,那麼蒙古人也一定會這樣想,兵者,詭道也!我就要利用敵人這種心理,好好打上一仗,諸君還請聽命行事!」
這次兩國聯合抗擊蒙古人,便是以李烈為帥,李衽為副帥,徐立和成秋弘分別為西夏軍和宋軍的左右將軍,由於李烈戰功赫赫,自然要以他為主,如今聽他下了決定,眾人便不再多說,肅立聽令。
「既如此,本帥便要決斷了。」李烈神色一整,大聲道:「眾將官聽令!」
眾人忙挺起了胸脯,只聽將軍接道:「明日,大軍整休完畢,辰時,左中右路三軍齊頭並進,務必於次日辰時之前到達沃野鎮外圍,安營結寨。三路大軍由本帥統一調度,所有斥候全部派出,半個時辰一報,聞報蒙古騎兵露頭,便給與其迎頭痛擊。三軍將士中,勇往直前者,重賞!懦弱退後者,立斬!大軍首戰,只許勝,不許敗,爾等可聽得明白?」
「諾!」眾將齊聲答應。
第二日一早,左中右三路大軍盡數出發,浩浩蕩蕩出了邊關,翻過賀蘭山,直奔沃野鎮而去。
彼時正是晚秋,江南楊柳仍舊綠意盎然,塞外卻是風沙肆虐,漫天的灰塵遮住眼睛,不僅是人,就連那騾馬的行進也甚是困難。
「看這裡。據前方斥候來報,蒙古人的先頭部隊,眼下離沃野鎮只剩三百餘里的路程,以蒙古戰馬的騎行速度。最遲在明日暮時,他們便會趕到。」成秋弘在精心繪製地地圖上,用紅色小楷點了一下,正是沃野的位置。那也就是說,明天的這個時候,西夏聯軍和蒙古聯軍地第一戰就要打響了?!李烈嗯了聲,下意識的將盔甲抖了抖,帳篷外嗚嗚的風聲傳入耳膜。叫他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興奮。以前打仗,都是自己的軍隊,如臂使指,現在兩國聯軍,卻是沒有那麼流暢,只盼西夏將領能夠明了此戰的重要性,盡心竭力,不然各懷心眼,只怕此仗就危險了。這是一場未知結果的戰爭。從單兵戰力和人數上,己方都還處於劣勢,明天那一仗會打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手下五萬將士的性命都握在手中,於情於理,都絕不允許有絲毫的閃失,身上的壓力陡的沉重起來。
大軍是在今日日落的時候到達沃野的。初次見到沃野鎮,李烈心裡難以形容的震撼。說它是一座城堡根本不確切,這是漫漫黃沙中崛起地一座荒蕪的地上土堡,早已荒廢,不見一個人影,四周也沒有村莊,看來由於戰亂,百姓早就跑光了。四面全部是一人高的殘破地牆壁,只要提韁躍馬,便可輕鬆跨入。黃沙漫天飛舞。城中的沙土厚的直達腳踝,生鏽的刀劍,腐朽的戰袍,枯萎地白骨,這殘敗的土堡籠罩在一片陰森氛圍當中,說是城池,卻根本就無險可守。
「元帥,敵軍先鋒將在明日下午時分到達沃野!」徐立站在李烈身後說道,「末將請求率軍趁敵人立足未穩之際給予迎頭痛擊!」
李烈沒有說話,負手走出營帳,遠眺蒼茫原野,只見風沙漫漫,天地一片昏黃,近處士兵們正在忙碌著安營紮寨,到處都是晃動的身影,在落日的餘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要在這無險可守的空曠之地打敗擅於野戰騎射的蒙古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每個人都明白,要想勝利何其艱難,只怕一個運籌不好,五萬將士都將葬身於此。憑著對李烈絕對的信賴,兩萬宋軍有著盲目的自信,就連徐立都是如此。然而西夏軍將則不那麼認為,李衽已經在途中幾次勸李烈回軍扼守賀蘭山口,都被李烈斷然駁回,現在只怕是躲在帳篷里正和忿忿然呢!
李烈揮手叫過一名侍衛,「請王爺和成將軍到我帳中議事!」說著走入中軍帳中。
不多時,成王李衽和成秋弘、徐立及一眾將領走進中軍帳,李衽因為是王爺身份,所以在帳下有座位,其餘將領則肅立在旁。李烈從沉思中驚醒,將身子坐正,拿起一支令箭拋了下去,「成秋弘聽令,命你帶領所部一萬人連夜在陣前三里曠野挖掘戰壕,明天中午之前必須完成,而且所掘出的土石不得堆於壕溝旁邊,要運送到城牆下,填補城牆,你聽明白了嗎?」
「壕溝?」成秋弘一愣,那裡也不築城紮寨,挖壕溝幹什麼?連忙將令箭撿起,躬身道:「末將有些不明了,這壕溝要挖成什麼形狀?」